“你為什么永遠這么幼稚?永遠這么莽撞?你這么自以為是,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要不是你爸媽,你算什么?”
一句話嘶吼出來。
痛快了!
舒服了!
憋在心里好久的話,終于一吐為快。
她已經受夠了他的大少爺脾氣,也受夠了永無止境地低聲下氣。
反正她都已經沒有未來了,她什么都沒有,那就都毀滅吧。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
她對著陳肆說了三遍恨,說完了,轉身就朝著人群中跑了。
好容易進了城一趟,不光光是要給二叔加油打氣,王巧萍也帶著安安和縐雅倩在城里逛了一逛。
這是安安第二次進城了,只是上次……
她來了之后就再也沒有回去過了。
這次再來,心境當然是大不一樣,眼睛滴溜溜地轉著看,對什么都稀奇。
真熱鬧啊,街上拉著橫幅,至于字么……
安安還看不懂。
路上自行車、大巴車穿梭,偶爾的喇叭聲十分刺耳。
大姑娘、小媳婦都愛穿綠軍裝,梳兩根麻花辮,臉上笑容洋溢。
人聲鼎沸,一派朝氣蓬勃的景象。
奶奶在城里買了兩斤肉,還有一斤豬油,媽媽買了一斤桃酥,又去成衣店看了看,但是什么都沒買。
逛得差不多了,又去爸爸的單位看爸爸。
安安好幾天沒看到爸爸了,見到爸爸就伸著兩只手朝他走過來,嘴上喊。
“爸爸。”
“爸爸。”
陸永國見狀,一把將她撈了起來。
周圍路過的人紛紛問:“陸永國,這是你閨女啊?”
“哎喲,長得真水靈。”
“瞧這孩子,白白胖胖的,看著都喜人。”
陸永國聽到同事的話,眉眼中的喜色藏都藏不住。
恰好到了午飯的時候,陸永國帶著一家人到食堂吃飯,卻不見,他的身后兩個人正望著他們的背影。
“你看吧,我就說陸永國有對象了,你不信。”其中另一個對另一個說道。
“有對象了又怎么樣?”另外一個卻是一副氣鼓鼓不服氣的樣子。
“還不是鄉下種地的女人,鄉巴佬。
我要是她,我就窩在鄉下一輩子不出門,她還好意思到城里來,還好意思跑到男人的單位里頭來。
丟人現眼!”
那女人說完,轉個身就走了。
對于這些,陸永國當然不知道了。
他帶著家人到了食堂,拿著攢了好久的飯票,給家里人打了一桌子好飯好菜,還給安安買了一個大大的蔥油餅。
那餅比安安的臉還大,油汪汪的,面餅炸得又脆又松軟,里頭是鮮肉做餡。
安安一整個中午都捧著這個餅,啃得十分賣力。
吃完了飯,就該去接二叔回家了。
二叔的東西也不算多,他賣掉了一些書,該丟的又丟了些,剩了幾件冬衣,和一些日用品,用一個大的蛇皮口袋,和漁網就全部裝下了。
二叔和奶奶一人拿一件,媽媽就拉著安安。
車上,二叔用賣了書的錢給安安買了幾顆糖。
安安很高興地接過糖。
可是下一秒。
“嗝”
她打了好大一個飽嗝。
二叔笑了。
“這是吃了啥了?怎么撐到嗓子眼兒了?”
“嗨,你別提了。”
一旁的王巧萍道:“今天中午,她爸給買個餅,這丫頭多實誠,硬是一頓就給造完了,剛剛來找你的路上還在吃呢。”
安安被說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坐在媽媽懷里,拿著兩只小胖手擋著臉。
“吃這么多?”
陸永家有點擔心:“要不要吃點消食的?別回頭積食了。”
“這個不用擔心。”抱著安安的縐雅倩道。
“安安就是這點好,從來沒有積食過。”
真正的愁生不愁長,不愛哭、不愛鬧,吃了就睡,打小胃口就好,給什么吃什么,吃什么什么香,而且消化還特別好,從來不積食。
真,奶奶的夢中情孫。
車子一路顛顛簸簸到了鎮里,又要從鎮上走很長一段山路才能到大坪村。
這期間,安安早就已經撐不住了,躺在媽媽的懷里睡著了。
縐雅倩將她放在背簍里,用被子在她身上蓋了兩層,真是又暖又舒服,安安仰著個小腦袋,睡得別提多香了。
三個大人,一個小孩兒,又是提又是背的,回到家的時候,天都已經擦黑了。
陸永盛早就已經在村口等著哥哥了。
一見到哥哥回來,馬上迎了上去。
“哥你回來了?”
陸永盛上前結果陸永家手上的東西。
他就是特別粘他二哥,相比較之下,和三哥卻要疏遠點。
“你考得怎么樣了?”陸永盛問。
想了想,又覺得自己問得多余。
“以二哥的成績上大學肯定沒問題吧?”
“別瞎說,現在成績還沒出來呢。”陸永家立馬堵了弟弟的嘴。
“這次參考的人數那么多,還有以前的老三屆,競爭特別大,沒拿到成績什么都說不準。”
“好吧。”
一路說著話,到了家門,王巧萍塞了一個飯盒在陸永盛手里。
“拿到灶上去熱一下。”
“什么?”陸永盛問。
“溜肉片,你大哥單位食堂打的,特地給你帶回來的。”
“溜肉……”
陸永盛下意識叫出聲,卻被王巧萍瞪了一眼。
意識到自己太過張揚了,吐了吐舌頭。
“我去灶上。”
說完,灰溜溜走了。
相比較陸家的其樂融融,陸永國倒是沒那么快樂了。
為了請家里人吃一頓好的,他幾乎攢了半個月的飯票,剩下的半個月就只能白飯配咸菜。
這倒是沒什么,要知道沒進廠之前,家里吃白米飯還要挑日子呢。
只是恰好在這個時候,一個人飯盒忽然滑到了自己面前。
一份兒肉菜。
陸永國抬起頭,林月芳正背著手對著他笑。
“干什么?”陸永國問。
“咯,請你吃咯。”林月芳坐在了他的旁邊。
“我打多了。”
“不用。”
陸永國卻是拿著他的飯碗,往旁邊挪了兩下:“打多了,你就多吃點。”
“陸永國。”林月芳嬌聲地喊。
“你這人,怎么這么不識抬舉?請你吃都不吃。”
“不是我不是抬舉,我是男同志,你是女同志,要是別人看見坐得這么近,容易引起誤會。”
林月芳卻是笑了一聲。
“我就是要讓人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