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抹布豆豆
我是當朝太子,也是皇帝唯一的兒子,以前以后都是。
我簡直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可我不快樂,有爹沒娘,有娘沒爹的日子我真的過夠了。
他們都說我娘死了,但我不覺得,因為我有一個堅定認為我娘還活著的爹。
有人說他自欺欺人,逼著他宣告皇后已死,好重新再娶一位皇后,他就尋了個由頭,讓禁軍去抄家,告訴他們,這才叫欺人,誰敢說他的皇后死,他就讓誰死。
有人叫他廣開后宮,他就把人家的妹妹女兒全都送到靈業庵去,靈業庵關的人越來越多,一年比一年壯大,那塊山頭,現在都成了貴公子們踏青的好去處。
因為帝京內貌美年輕的女娘,都被關進去了,出庵日子遙遙無期,有些耐不住性子的,直接跟人私定終身,私奔離京。
他不要女人,他就覺得全帝京的男人都不想要女人,不想看到任何人成婚,甚至成雙成對。
于是這幾年,帝京內的世家男女,要么離京舉辦婚事,要么偷偷摸摸的成婚,生怕傳到皇帝的耳朵里。
最要命的是,我爹全年無休,逢年過節都不休沐,他年輕力壯吃得消,朝中老臣被他折磨的死去活來,一年老十歲。
我大舅舅姜上已經不止一次,跟我抱怨:“后宮沒有女人的男人真的太可怕了,你父皇沒有你母后,簡直不能稱之為人。”
我聽后不以為意,至少我爹還是很疼我的。
只有一點不好,爹從來不給我過生辰,他說我的生辰是娘的苦難日,她這一輩子太苦了,那么痛的一天,不值得慶祝。
所以每年這一日,爹都要自閉一整日。
叮咚姑姑會帶著我悄悄的出宮去過生辰,吃好吃的,玩想玩的,不用背書,不用動腦筋思考別人想什么。
最重要的是,還有娘陪著我。
要保密!
我爹明明那么討厭陳宴禮,卻一封一封的信飛去樂山。
所有人都說娘活不成的時候,爹發了瘋一樣四處去尋找她的蹤跡,堅定的相信她沒死。
段政然跑斷了腿,一年到頭沒幾天能夠留在帝京,段夫人,也就是我的白姨,跑到紫宸殿里,指著我爹的鼻子罵,罵得可難聽了,我嚇得想當場與白姨斷絕關系。
可是我爹只是由著她罵,在她罵累了的時候,淡淡的問一聲:“蕓白,你不讓朕找她,是不是也覺得她死了?”
白姨一下頓住,臉上的神色復雜多變,我心底怒罵這個豬腦子,就她這個臉色,都不需要說漏嘴,我瞧著,就差沒把我娘沒死,幾個大字寫在臉上。
我想我爹此刻的腦子里想的,應當同我一樣,都是最開始,白姨舉著棍子,兇神惡煞的趕段政然出京去尋我娘的模樣。
“短短五年,你們都把她忘了?五年了,她若當真活著,怎么不回來呢?”
白姨心虛的裝聾作啞。
我知道她本意,只是受不了夫君常年不在身邊,沒成想皇宮里的這位,比她還慘。
“朕昨夜夢到她了,她說她死了都不安寧,說我不給她燒紙,她沒紙錢打點,不能入輪回,她一直在罵我。”
我爹自說自話,我和白姨偷偷對視一眼。
昨夜……
白姨和我娘在沈府里,和寧姨,還有宣武侯夫人喝得天花亂墜。
她還有空去我爹的夢里罵人?哪來的臉?
我開始心疼我爹了。
“給她立個衣冠冢,葬入皇陵,請個牌位好好供奉,讓她在底下的日子好過一些!”
我爹說這話時,白姨條件反射:“不行!不……”
“不必如此著急!”
白姨未出口的“吉利”二字,被我硬生生打斷,我嘴角抽搐:“父皇,此事當從長計議……”
“噗!”我爹噴了一口血出來,眼神渙散的盯著我瞧。
“來人!太醫快來!”
我震驚,白姨大聲喊叫的聲音,將我的神智拉回,我迅速撲到我爹的身側,眼淚止不住的流。
“父皇……你怎么了?”
我怎么都沒想到,就在所有人都知道娘還活著的時候,爹卻死心了。
他瞇著眼,看向門外,宮人們嚇得跪了一地,他揮手不讓太醫進來診治。
“述兒,爹不能再陪著你了,你該獨當一面,朝中誰可信,誰不可信,還有為君之道,你可還記得?”
“我仁至義盡,只能幫你到這了,你羽翼已豐,你我父子情分,走到頭了。”
我慌了,哭得很傷心。
自從我娘在靈業庵消失之后,再回來時,終日輕紗遮面,來去匆匆,她說她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還總要我保密,對誰都不能說見過她。
我不懂,很想掀開她的面紗看看,可是她說不行,她很丑。
我覺得她變了,變得心里不再只裝著我。
可是她說,我終會長大,終會變得強大,不再需要她。
她也并非常年在帝京,前幾年她只有在我生辰那日才回來,今年也是前幾日才剛剛抵京,似乎有長住之意。
也是前幾日,我才知道,當年我娘摔下涵洞,沒死,卻傷了臉,斷了一條腿,在涵洞底下被巫師撿走。
那個巫師神通廣大,不但解了她的毒,還給她治傷治腿。
巫師教她制作圣水解藥,要求她報答他的恩情。
于是接下去的幾年,她在全國各地尋找百鬼營的信徒,將圣水解藥親自送到他們的手上。
眼看著百鬼營就要徹底消失于世間,她馬上就要回宮了,我爹卻要死了。
“爹,娘沒死,你撐住,我去叫娘來見你最后一面!”
我抬手一抹淚,一路飛奔出宮,直達沈府。
自從我娘回京后,沈府里,每天都很熱鬧。
雪花絮絮的在黑沉的夜空飄落。
堂內熱火朝天的氛圍,與我孤寂的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我無比的痛心。
“娘!”我站在雪里,大聲喊道。
我娘回頭望了我一眼,她脫了面紗,似乎是沒想到我突然到訪,急得要戴上面紗。
若不是那張芙蓉粉面,早已刻到骨子里,我真會以為這個女人不是我娘。
“我爹要死了。”
聽到我這一聲怒喊,我娘戴面紗的手一頓,手上的白紗輕輕滑落,掉在地上,沾上濕水,變得渾濁。
“怎么會?別亂說。”
“是真的,他都吐血了!你再不跟我入宮,連最后一面都見不上了!”我痛哭流涕。
大概是我崩潰的模樣太過嚇人,滿堂的人皆是一臉憂愁,我娘沒有再猶豫,快步跑到我身邊來。
“走,去看看。”
“嗯!”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拉著我娘上馬離開,我恍然想起,我竟從未跟我娘同騎一馬過。
如今她的馬術早已爐火純青。
只是更讓人意想不到的是,被白雪覆蓋的紫宸殿,燭火通明,卻無一人值守,連鐘公公都不在。
我臉色大變,生怕我爹命喪之時有人趁亂發動宮變,腳都軟了。
拉著我娘的手遲疑了下,示意她不要進去:“謹防有詐。”
我娘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我:“你說得那么嚴重,你爹命都快沒了,防什么詐?詐尸嗎?”
我:“……”
我發誓,我不是怕當不成新帝,我純粹只是怕血流成河。
我娘風風火火的進殿,我緊隨其后。
這一眼,不得了了。
我爹衣裳整潔,一身金色龍紋玄黑色常袍,襯得他面若冠玉,眉眼含春,望著我娘的眸子里,點點滴滴都是洶涌澎湃的愛意。
哪還有半點病入膏肓的樣子?
我娘回身,白了我一眼:“你長大了,會騙娘了?”
天知道,我冤枉啊!
天知道,從皇城到沈府,這一路,我哭的有多慘?!
“父皇……你沒事?”我結巴了,感覺魂還在路上飄。
“沒事啊,述兒,你怎么能騙完爹,又騙娘呢?要怎么罰你?”
我爹說著話的時候,已經起身走過來,牽著我娘的手,殷切的說:“柟兒,我能等你回來,多少年都可以等,但你怎么能一條信都不給我?我這五年過得多痛苦?!”
“我看你沒我,也挺自在的。”我娘笑剮了我爹一眼。
說實話,這五年來,我無數次的希望我爹和我娘能夠重新在一起,我希望我是個有爹疼有娘愛的孩子。
但此時此刻,爹娘旁若無人的,在我面前打情罵俏時,我整個人都碎了。
碎了。
我孤寂的身影,再次與這殿內的濃烈情愛,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有必要這么耍兒子?你看他臉都嚇白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疼他!第一個知道你沒死的也是他,他竟然默不作聲瞞了我五年!你才陪他三年,我陪了他六年!我不死,他都不會帶你來見我,這個兒子不能要了!”
“什么時候發現的?”
“我能感覺得到,也許是謝述不再在我面前談你,也許是顧蕓白的欲言又止,也許是陳宴禮決絕的說你死了的信。”
“好啊,那是你瞞我更久!”
“隨便怎么說吧,這宮門我都鎖死了,我稱病休沐一個月,你反正不能再離開了。”
“本來也沒打算再離開!”我娘一臉嬌羞。
我爹抵著我娘的額頭,笑得盆滿缽滿:“你看我表現的多好,等你回來,也沒閑著,我把整個朝廷治的服服帖帖,他們跟我一樣盼著皇后回來。”
我:“……”
好吧,我是個意外。
再賞心悅目的男女,秀起恩愛來,都面目可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