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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沈文英又給姜寧妤打了一個電話,約她喝茶。
為她方便,就約在她公司大廈二樓的一家咖啡店。
姜寧妤下樓到那家店的時候,沈文英早就到了。點了杯拿鐵坐角落,臉上寫著心事的樣子。
她要了杯橘子酸奶,就過去打招呼,“沈叔叔好。”
“丫頭來了。”一看到她,沈文英分外熱情,還起身替她拉開了椅子。
四十多歲的沈文英保養得當,一身高定西裝,頗有中年霸總的風范。但姜寧妤知道,李薇薇一向瞧不上這個舅舅,用她的話說,這人毫無經商頭腦,智商為負數,混上高層全靠裙帶關系。
但畢竟不是她舅舅,姜寧妤對他很禮貌,“叔叔找我有事嗎?”
“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沈文英問道。
“沒有,就是叔叔從來沒找過我,讓我有點惶恐。”姜寧妤大大方方地回道。
“也是。”沈文英點頭應了一聲,摸著咖啡杯的杯沿說,“我就是想問問你,能不能從你男朋友那偷……啊不,拿一份名單給我?”
“……您說什么?”姜寧妤以為自己聽錯了。
“也不用拿,能問出來最好。”他卻又自圓其說。
注意到她略顯古怪的神色,沈文英抿了口咖啡掩飾局促,“我們公司啊,不知道薇薇跟你說沒說過現在的情況,因為我的一些失誤,現在不太好……你和薇薇從小一起長大,上次又幫了她很大忙,所以這次你也一定要幫幫她。”
姜寧妤聽得稀里糊涂的,“什么意思?”
“我們也算是一家人,我就直說啦。”沈文英的身子坐直了幾分,“最近這半個月,我們公司的合作伙伴都被一家外資收購了……我心里有點不踏實,想知道我們公司在不在那份名單上。薇薇說,你們感情很好,很早就認識了,我相信如果你去問的話,他一定會對你說實話……”
說著,他的雙手放在膝蓋上揉了兩下,試圖讓自己的表情顯得真誠,卻只讓人看出了局促,“當然如果你覺得不妥當,問不出口,也能不小心看看他電腦什么的。看男人電腦么,總有正當理由,你懂的。找個借口,看看有沒有GS公司新季度的收購計劃書。”
聽出他的目的,姜寧妤恢復了平靜的表情,“你們前兩天不是才吃過飯?這種事您沒直接問他?”
“問了,唉。”沈文英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只是說,“你就算幫叔叔一個忙,也是幫薇薇一個忙,好吧?”
這時,店員端來了橘子酸奶。
該說的都說了,沈文英覺得跟小輩沒什么可聊的了,便看了眼腕間的手表起身了,“行了,我一會還有個會,就不打擾你工作了。剛才說的事,你心里有數就行。”
擺了個長輩的譜,他就走了。
姜寧妤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有點莫名其妙。沒急著走,她舀了口酸奶,先給李薇薇發了條信息。
你舅舅來找我了,要我去問臨栩月什么收購計劃書?
沒一會兒,李薇薇的電話就打來了。
上來就是一句,“這事你別管,也別聽我舅的。”
然后像發泄情緒一樣絮叨,“我早跟你說過他腦子不好!廖澤清求婚那視頻不是上熱搜了么,他不知道從哪里看到了,眼尖地認出了臨栩月,就對我問東問西的。”
“我跟你說,他就不是做生意的料,腦子跟草包一樣。那收購計劃書存不存在都不知道呢,就在那杞人憂天!總之這事你別管,他再騷擾你,你別理他!晚點看我不罵死他!”
一口氣說完,李薇薇就怒氣沖沖地掛了電話。
姜寧妤聳了聳肩,把酸奶吃完,才悠悠回了公司。
剛才薇薇她舅來找我了,要我問你一個什么收購計劃書,話說一半又不說明白,那是什么東西?她慢條斯理地給臨栩月發了微信。
沈文英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搞得她一頭霧水。只有一句她聽明白了——要她從臨栩月那里套情報。
但究竟套什么情報,又不說清楚。一通高深莫測的暗示全是沒營養的廢話,話都說不到重點。
若是從前,她肯定就找李薇薇問清楚了,或是對臨栩月旁敲側擊一番。
但他們現在什么關系啊,何必搞虛頭巴腦的那套?直接問就好了。她有百分之一千的把握,只要她問,臨栩月就會把實情告訴她。
不出所料,很快他就回復了,很簡單的一句話:
不用操心那些,我不會做讓你傷心的事。
即便什么都沒說,也什么都說了。
姜寧妤不由自主地笑了,安心地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臨近小長假,公司同事陸陸續續開始提前請假。有的組織去可可托海趕滑雪封板,有的出國旅游,還有的計劃宅家里游戲打通宵。
姜寧妤陪臨栩月回了趟蘇州,祭拜了奶奶。
爺爺跟著一起回去了。修長的竹園里開滿了紫荊,一簇數朵,花冠如蝶。爺爺在墓前一坐就是一天,對著空氣說話,表情既悲又喜。
姜寧妤去了臨栩月小時候經常呆的幾個地方。姑蘇市井的花鳥市場,他調皮搗蛋爬樹又抓鳥的地方;樂園的天橋底下,躺著玩掌機一躺就是一天;少年宮的河邊,他銷毀過五個珠算盤的地方……
沿著老街的巷子走啊走,姜寧妤聽他對童年的往事如數家珍,恍然間好像看到了年幼的他,叛逆又孤獨,一個人找到愜意舒適的空間就不想回家。
可順著那條路往前,走著走著就遇到她了。
晚上臨栩月在河邊鋪了一張野餐布,他們兩個人就肩并著肩,躺在上面看星星。
老城區空氣質量好,繁星點點,交織成一幅古老又壯麗的宇宙盛景,讓人沉溺于無邊的遼闊之中。
臨栩月比照著方位,指著天上的星星,對姜寧妤訴說小時候認星星的趣事。
她偶爾聽得哈哈大笑。
“小時候能看到流星,有的亮有的暗,一個兩個,刷地就過去了。”他指著悄然寂靜的夜空,“現在工業排放多了,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