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右是一個沒有背景、沒有后臺支持的禁軍統領。
皇帝相信江叔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朕從今日起就任命你為禁軍統領，往后朕與皇城的安危就一并交給你了。”
江叔此時還有點沒有反應過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
不是吧。
就這樣皇帝就真的要讓自己當禁軍統領了嗎？
他肚子里還準備了一堆說辭呢。
現下就是完全派不上用場了。
皇帝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顯然也對他這個反應十分滿意，還大笑著問道：“怎么？江統領是不愿意接任禁軍統領這一職位嗎？”
這話算是把江叔徹底拉回現實了。
“臣新任禁軍統領謝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面前的人恭恭敬敬地匍匐在自己腳邊，山呼萬歲，讓皇帝覺得甚是滿意。
今日一整天的疲憊似乎都被一掃而空了。
但皇帝可還沒忘記江叔是太子幕僚，常住在太子府的事情。
“江統領，你既然都是禁軍統領了，往后也不好與太子走得太近。”
江叔被皇帝這話嚇出了一身冷汗。
強烈的喜悅之后又迎來巨大的驚嚇，讓他差點招架不住。
他很清楚，這就是皇帝在敲打他了。
作為一個禁軍統領，他絕對不能與儲君走得太近。
他能有現在的職位，所倚賴和能依靠的就只有皇帝一人。
皇帝這是擺明了要他在自己和太子之間做一個選擇了。
他應該如何選擇呢？
皇帝是現任君王，昏庸無道，一心只求長生不死，現在看來是自己能夠應付的。
只要自己拼盡全力討好皇帝，為皇帝做事，也是能位極人臣。
到時候別說是區區一個章明了，就連太子都要對自己好言相向。
而太子是未來君王，為人蠢笨，好大喜功，沒什么腦子，現在因為有著章明的存在，不太愿意搭理自己的幕僚。
從短時間來看，自己跟著皇帝謀事的確很好。
可皇帝終歸是要死去的，到那時候，自己這個先朝臣子，還能奪得新君信任和寵信嗎？
江叔一時間很是猶豫。
他原本只是想自薦得個禁軍統領的位置好在太子面前得臉，以此來與章明競爭，再想個班服出去章明而已。
但皇帝現在都已經讓他做選擇了。
江叔在心中盤算了一下，終于還是有了主意。
他依舊匍匐在皇帝腳邊，開口就是無限的恭敬。
“陛下，臣一日是陛下的臣子，就永遠是陛下的臣子，太子是儲君，臣身為陛下的臣子，自會在未來好好扶持太子殿下。”
左一口陛下，右一個臣子，也虧得他說得巧妙，皇帝就這樣被他哄得心花怒放。
要不說他懂得說話的藝術呢。
清心在宮里待了很多年了，但還是很感嘆。
江叔話里的意思不可謂不高明。
是皇帝的臣子就是選擇了站在皇帝這一邊，可同時也沒有得罪太子。
未來扶持太子是沒有將話說得太死。
但是皇帝聽來，江叔就是在祈禱自己會有千秋萬歲一樣。
“好好好！有你這樣的臣子，說明朕沒看錯人！將禁軍統領的位置交給你，朕放心！”
皇帝心情甚好，更是直接大笑了起來。
“江統領，你既來京城多年，也沒個容身之處，那朕就在京城給你賜一座宅子吧。”
“臣多謝陛下賞賜。”
猛地得了處宅子做賞賜，江叔也是大喜過望，在心中更是有了不少的盤算。
方才那些話是他說給皇帝聽的，但他終歸還是要回太子府收拾行囊，到時候他就能向太子說明自己的心意。
皇帝他當然要哄好，但是太子他也要先吊著。
在太子面前，他就還是曾經那個太子幕僚，處處為太子著想，有了消息也第一時間送給太子。
只要皇帝不知情，那這一切都可以做的悄無聲息。
至于那個章明，不過是一個區區太子幕僚，又怎么能跟自己相提并論呢。
到最后，他依然會是太子最為寵信的臣子，在太子繼位以后也能依靠著忽悠太子繼續保持自己的榮華富貴。
這邊江叔的算盤打好了，那邊皇帝的圣旨也寫好了。
“江統領，這是朕賜給你的圣旨，從現在開始你就已經是正式的禁軍統領了。”
“是。”江叔接過了圣旨，但還不忘主動交代自己的行蹤，“陛下，臣還有不少物品留在太子府之中，恐怕需要去太子府去一趟，您看……”
這就是他要跟皇帝提前報備了。
自己先說明情況怎么也比被皇帝查探到行蹤好，江叔深諳這個道理。
果然，皇帝聽完并沒有生氣，還大笑著拍了拍他的肩頭。
“江統領盡管去太子府收拾行囊就好，朕相信你的忠心。”
與其說皇帝相信他的忠心，不如說皇帝是更相信自己皇帝的權威在講述這里起了作用。
在皇帝看來，江叔這個臣子已經是一個忠心不二，只為自己盡心盡力的臣子了。
“那臣就先告退了，不打擾陛下的休息了。”
江叔在說完這句話后，還不忘朝清心投去一個挑釁的視線。
這個清心女官擺明了就是神女的人，他可沒忘了當初神女找著各種理由推辭不愿意幫助自己。
現在自己成了有權有勢的人了，那就休要怪他對神女不客氣了。
待處理完章明之后，他一定要找到這個神女的破綻，讓她為這從前對自己的輕視付出代價。
在江叔走后，皇帝因為太過疲乏，很快就歇下了。
對于清心的存在，皇帝顯然習慣得非常好。
但清心可沒忘了阿茶的交代，她趁著皇帝熟睡，一五一十將今夜發生的事情寫了下來，通過密道傳給了阿茶。
收到消息的阿茶還在悅色樓守著那些女子的準備進度。
“神女，這是清心從宮中傳來的消息，說是十分重要，務必要您親自查看。”
左丘格的走路中都帶著急切，話語間也是喘息聲。
阿茶挑了挑眉，趕緊接過了消息。
不看還好，一看她真的是被好笑到了。
“這江叔和狗皇帝還真是臭味相投的兩個人聚在一起了。”
“既然江叔這么迫不及待地要坐上禁軍統領的位置，那就讓他好好坐穩了便是。”
“倒是皇帝一天也太過悠閑了，還需要我們給他找點事做。”
阿茶的眸中已經閃爍著危險的光芒，隨時有種要置人于死地的模樣。
饒是左丘格也被嚇了一大跳。
神女這幅模樣，看來是真的準備動手了啊。
“神女，那你說我們接下來該如何……”
如何？
阿茶的嘴邊揚起一抹輕笑，“章明不是也著急想對江叔下手嗎？”
“你說要是他知道江叔已經先他一步，直接成為了禁軍統領，就是太子往后也要高看江叔一眼，那他會如何？”
章明會如何呢。
這個答案似乎都不用猜了。
章明本想扳倒江叔，獨得太子寵信，然后操控著傀儡太子，自己好位極人臣。
但半路突然被江叔的自薦打破了一切計劃。
那他別說是太子寵信了，往后要是太子有求于江叔，江叔再微微向太子進言，他自己就會隨時沒了性命。
這一局，不是他死就是江叔亡。
左丘格也很快理解到了阿茶話里的意思。
“所以神女是要我去將這個消息直接透露給章明嗎？”
章明是很快會收到消息，但從神女身邊的人將消息傳遞給他的意義就大不一樣了。
這就意味著神女可能會愿意與他合作，給了他希望。
阿茶眉間一挑，笑得燦爛，“對啊，就由你親自去把這個消息告訴章明吧。”
“是。”
這邊左丘格領了命剛剛潛到了太子府中，那邊江叔也拿著圣旨在一隊人的簇擁下回到了太子府。
“禁軍統領前來拜見太子殿下——”
江叔是特意讓跟著自己回來的侍從通傳的。
這一通傳他不僅是要讓太子清楚自己才是真正的可用之人，更是要給章明一個下馬威。
左丘格是習武之人，耳立極好，早在江叔他們的隊伍到之前就聽到了動靜。
現在一聽到江叔的通傳聲就知道章明快被太子召去前廳了，更是加快了速度講明自己的來意。
“章謀士，我是神女身邊的貼身侍衛，奉神女之命，特來向你通傳消息。”
一聽到是神女派來通傳消息的人，章明的態度就立刻變得點頭哈腰了起來。
“原來是神女大人的貼身侍衛，是在下眼拙，一時沒有認出你的身份，還請恕罪。”
左丘格對他前后態度的變化并不在意，只是依著命令平靜地說出了事情。
“今夜江叔去宮中向皇帝自薦，現下已經被皇帝封為禁軍統領了，江叔人已經到了太子府外。”
左丘格抬眼看見章明的面色飛快地冷了下去，繼續道。
“神女記得與你合作之事，特意命我前來告知與你，讓你提前做好準備。”
說完，左丘格也不管章明的面色如何了，微微一頷首。
“章謀士，神女的命令我已經通傳完了，就先行告辭了。”
隨著話音的落下，左丘格也消失在了他的面前。
徒留章明一個人呆愣愣地站在原地，死死握緊了拳頭。
“可惡！真是該死！”
竟敢搶在他之前去向皇帝自薦，現在更是得到了禁軍統領的職位。
這不是擺明了要跟自己斗下去嗎？
章明現在很清楚自己與江叔的勢力區別。
現在的江叔背后不僅有了太子的尊重，更是會有了皇帝的支持，自己手中也握著權力。
禁軍統領那可是直接握著駐守皇城的軍權啊。
要是江叔想對自己動手，那怕是自己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反觀自己，不過是有著與神女的合作關系。
可合作關系還是雙向的，一旦他失去了太子的寵信，無法再給神女提供太子的動向了，那這種合作關系就自動失效了。
倒是他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還沒等章明繼續思考下去，太子就派人來了。
“章謀士，殿下召您去前廳面見新任禁軍統領。”
瞧瞧，對江叔的稱呼都已經變成新任禁軍統領了。
章明在心中更加急切了幾分，對江叔的恨意也是愈發嚴重。
等他到了前廳，太子和一眾謀士都早早地等在此處了。
太子一見到他就不滿地蹙起了眉頭，開口就是質問。
“章明，你為何到現在才來？”
啊……？
不是吧，他就是在聽到太子通知的消息立馬就來了啊。
江叔笑瞇瞇地看著他，然后對著太子擺了擺手，“無妨無妨，我不過是奉陛下之命回來收拾行囊，殿下能帶著大家一起來迎我就已經很不錯了。”
“左右不過是一炷香的時間，想必章兄也是恰好有旁的什么事被絆住了吧。”
聽了他的話，在結合太子看向自己極為不善的目光和提前幕僚眸中的嘲諷，章明在心中有了數。
看來這個江叔在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給自己做局啊。
故意拖延通傳時間，讓太子覺得自己是態度傲慢，引得太子和其他的謀士都在前廳等著自己。
這一步就已經給自己引得眾怒了。
偏巧江叔這番話還說得極其刻意。
話里話外都是在炫耀他如今的地位和暗諷自己的怠慢。
要是換成一般人也許就會失了分寸，急得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但章明不一樣。
他都在太子府蟄伏，隱藏鋒芒那么多年了，自然是再清楚不過何為識時務了。
識時務者為俊杰。
眼下他沒有實力與江叔硬碰硬，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妥協。
大丈夫立于天地，能屈能伸是最起碼的條件了。
想到這一點，章明就立馬揚起了一抹討好且恭維的笑容，雙手抱拳，走到江叔面前，朝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在下參加禁軍統領江大人。”
“方才在下在如廁，許是下人一時為尋到在下，這才耽誤了時間，讓江大人久等了，還請大人不計小人過，饒恕在下的罪過。”
章明這番話可是把自己放在極低的位置上了。
江叔就算是憋了一肚子的指責的話，但還是在中途卡住了。
想說的話說不出去就是如鯁在喉，讓他登時語塞。
“無事，我不怪章兄。”
天知道江叔是怎么勉強著自己從齒縫里說出來這些話的。
章明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了。
自己就算是想怪他也根本怪罪不了。
要是自己當真怪罪了，只怕還要落個仗勢欺人的名聲。
現在名聲是他最為寶貴的羽毛，他必須要珍惜，否則一旦名聲盡失，那于他是極為不利的一件事。
有了他不怪罪的話，章明更是笑得燦爛，再鞠一躬。
“在下多謝江大人寬宏大量。”
“嗯。”
最后這聲回應是江叔不情不愿從鼻腔里發出來的。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要是不做回應就顯得他氣量太小。
但是要是讓他真的回一通長篇大論，又完全是在膈應他自己。
太子見他們也算是寒暄完了，趕緊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章明，今日江統領大人不記小人過，算是原諒了你，但往后你萬不可再這般怠慢江統領了。”
太子都發話了，章明更是將自己的姿態放得更低。
“殿下說的是，我記下了。”
“江統領，從前你在我這太子府住了多時，想必所留行囊不少，不如先讓侍從去收拾吧，你隨我去書房中喝茶休息一陣。”
太子這就是在給江叔抬高臉面，更是明晃晃地邀請江叔與自己密談了。
能得太子先將話說出來，江叔自然是求之不得。
“既然是殿下邀請，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現在的江叔可沒忘了自己昔日太子幕僚的身份，連之前擺的禁軍統領的譜都卸下了。
“那就請江統領移步隨我去書房中吧。”
太子竟然放下身份主動為江叔做請，這讓章明目光一凜。
江叔不過是才被任命為禁軍統領，太子就這般殷勤討好，那要是等江叔地位穩固，自己豈不是連活路都沒有了。
不行，他必須要想個法子早日除去江叔。
江叔在太子的盛情邀請下，朝著書房就走去。
但在路過章明身前的時候，江叔還是停了下來。
“殿下，我今日有些疲乏，明日還要上任，想多歇息一會，你看……”
“好，那就由我親自陪你去書房歇息吧。”
太子威嚴地環顧這圈幕僚，語氣里是不容置喙地命令。
“你們都先退下吧，我要好好陪江統領去書房歇息了。”
在場的哪個不是人精啊。
就太子這樣光明正大的和江叔一起去書房，他們用腳指頭都能猜到歇息是假，密謀是真。
只怕這次之后，連帶著太子在內的所有人都要對江叔好言相向，恭敬以待了。
就是他們之前眼瞎，竟然放棄了江叔轉而去討好章明。
瞧著剛才太子對章明的不滿，以及江叔對章明的為難，他們更是堅定了要遠離章明的心思。
一時間，人人看向章明的目光里都帶著幾分不屑和嘲諷。
陡然間從太子府最沒有存在感的幕僚躍升成了太子最為寵信的幕僚，再變成被人人嘲諷，這大起大落感，章明比誰心里都不是滋味。
他已經習慣那種被人追捧的日子了，現在這樣，他是萬分不適應。
但他很清楚，現在他只能先坐以待斃，再尋找合適的時機了。
上次他向神女提出的計劃還沒有收到通知，現下他也只能將與神女的寄托變成他唯一的希望了。
就明日，明日他一定要去找神女言明情況。
章明在心中默默地下定了決心，阿茶與長公主的忙碌也算是終于告一段落。
在長公主得了空閑的時間，阿茶終于是有空將這個消息告訴于她了。
“長公主同志，江叔夜扣宮門，說服了皇帝，現在已經被任命為禁軍統領了。”
阿茶的話沒有引起長公主的絲毫波瀾，她只是不屑地笑了笑。
“就他？還禁軍統領？”
“也不知道他能夠在任上活到幾時。”
真的不是長公主看不起他，只是長公主身為皇室之人，最為清楚這禁軍統領的危險系數了。
在外人看來，禁軍統領就只是負責皇城安危和皇帝安危就可以了。
但在實際里，禁軍統領除了負責這些之外，還要處事圓滑，打點好與各方的關系。
在禁軍里面，上至禁軍副統領，下至一個普通的小卒，都極有可能是世家大族前來刷履歷的貴公子。
要是平衡不好他們的關系，那就是個無頭的首領，空有名號，反被下屬架空。
上一個禁軍統領宋煜是憑借著自己在邊關打下來的實力和自己一無所有的家族，來剛正不阿面對每一個人。
這才有了他安安穩穩做了這么多年的禁軍統領之位。
但江叔就不一樣了，既想討好皇帝，又想吊著太子，對那些世家大族的關系也根本不能完全平衡。
別說是做好這個禁軍統領了，要是他能在這個任上一直好好的活下去，長公主都覺得是個奇跡。
“長公主同志，你倒也別這么說，至少他現在對當禁軍統領對我們可好處不少呢。”
阿茶說著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笑得格外燦爛。
“你說現在他算是得了勢了，那章明那邊會如何呢？”
是啊，江叔得勢就意味著章明失勢。
章明本來為了除去江叔都不惜與她們建立合作關系了，那到了現在只怕是會更加依賴她們了。
一個長期跟在太子身邊，又重度依賴她們幫扶的幕僚，那可是不可多得的稀有之物呢。
“阿茶，要我說啊，我們就應該人盡其用，好好發揮一下這個章明最后一點利用價值。”
可別說長公主心狠，對于這種敵方陣營的惡人，她向來是不會心軟。
章明跟著太子身后可是出了不少歪主意，說是作惡多端也不為過。
她們現在不過是借著章明有求于她們，收回一點利息罷了。
阿茶與長公主相視一笑，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出了狡黠。
“那我們的計劃也要盡快準備上了，好給太子送上一份大禮呢。”
阿茶微微搖了搖頭，換了一個說法。
“這份大禮可不只是給太子，更是要給狗皇帝和所有的皇子們呢。”
“對，我們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