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墨似乎也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太過突兀，整個人突然沉默下來，剛才吃到豬肉脯而升起的一點小雀躍一下子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驚恐。
他睜著那雙明亮的眼睛，瞳孔跟眼白，極致黑與白的對照，純凈中卻難掩忐忑慌亂。
“嬸、嬸子，安、安安，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慌亂的擺手，像是害怕他們會厭棄自己。
隨即，又頹然的低下頭，自暴自棄一般，“算了，你們討厭我吧，我是個壞小孩。”
小小年紀的季淮墨，聲音里竟然露出隱隱的厭世之感。
云清歡承認自己有些顏控，所以，看到這頂著一張絕頂可愛的包子臉上露出這樣一副表情，心像是被針刺了一下，有些痛。
她上前，半蹲著身子看向季淮墨，也是這種平視讓她看到了孩子脖頸處露出的不明顯的青痕，心突然猛烈顫動，以一種掩耳不及迅雷之勢猛得去拽他的衣服。
五月份，天氣屬于不太熱但也不冷的階段，所以，季淮墨穿著長袖長褂，嚴嚴擋住了身體的皮膚。
她這猛的一拽，季淮墨壓根就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云清歡已經把他衣服掀開了很多。
“嘶！”云清歡倒吸了一口氣，不敢置信的看著面前這一幕。
連安安都被嚇到了，他捂著嘴巴，哪怕特別害怕，但還是強忍著去看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孩子白皙皮膚上面的青紫。
縱橫交錯，是被鞭子抽打的痕跡。
季淮墨顯然慌了，他拼命捂住自己露在外面的皮膚，慌張去扯衣服，眼里含著淚，要哭不哭，“嬸子，安安，你、你們不要看，太丑了！”
云清歡顫抖著聲音，“誰打的？”
季行軍看著是個溫和的性子，而且，很疼這個兒子，一點都不像是會打他的樣子。
季淮墨看著又很乖，也不像是會在外面惹禍的性子。
季淮墨已經把傷口都給遮掩起來，就那樣僵硬站在旁邊，一動不動，也不肯吭聲。
安安本來是不太喜歡季淮墨的，他覺得季淮墨搶了媽媽的目光，可如今看到他滿身傷的樣子，也動了惻隱之心，上前小心碰了碰他，怕碰到了他受傷的地方，“季淮墨，你就跟我媽媽說吧，我媽媽特別好的，她會幫你的。”
大概是云清歡跟安安的眼里都是關切，半點都不帶別人看到他滿身傷時的詫異跟厭惡，季淮墨有些動容，嘴角動了動，“是我媽媽。”
話說完，他難堪的低下頭，眼淚從眼角涌出。
云清歡其實已經猜到了一點，畢竟，她上次就覺得林雨珍精神有些不正常，猜測是精神分裂癥，可真的看到這個當媽的這樣打自己的親生孩子，還打的那么狠，還是有些難以置信。
光看那些傷口就知道力道很重，像是要把孩子給抽死似的。
云清歡沒說什么，無論說什么都沒有辦法撫慰這孩子心里的傷口。
就算林雨珍打他，可那是他的媽媽，血肉相連，壓根就切斷不了的關系。
而且，林雨珍也不光是打他，在精神狀態好的時候對他也很好，只有發病時才會打的那么狠。
只是季淮墨在這種喜怒無常的環境下成長，性格也變的有些怯弱沉默、敏感多疑。
這不是什么好現象。
云清歡上前，輕輕把季淮墨抱在自己懷里，“好孩子。”
她讓安安把家里的醫用包拿過來，這都是云清歡買的一些日常藥品，什么感冒發燒跌打損傷之類的藥都備了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季淮墨在她懷里，只覺得溫暖的厲害，眼睫顫了顫，突然亮晶晶的泛著光，那溫度是媽媽的溫度。
等安安拿著藥箱過來，云清歡把藥膏拿出來，看著站在面前的季淮墨，“淮墨，你傷的地方有哪些？方便讓我上藥嗎？”
季淮墨頓了頓，慢慢脫掉自己的上衣，露出單薄的小身板，本該白皙細膩的皮膚上面都是青青紫紫的痕跡，仔細看還能看到有些結疤之后留下的舊傷痕，一層覆蓋一層，瞧著有些嚇人。
他低著頭，背對著云清歡，沒敢抬眼看，只輕輕的“嗯”了一聲，同意她給自己擦藥。
云清歡見安安目光灼灼望著這邊，怕季淮墨不自在，給他使眼色，讓他去干自己的事。
安安是個貼心的孩子，讀懂她的意思，頓了頓，往屋里走。
可能是因為無痛當媽，有了安安這個孩子，云清歡發現自己對孩子的容忍度高了不少，而且，看到季淮墨這么漂亮的小孩子受了那么重的傷，就有些心疼。
她先是慢慢把毛巾洗干凈擰干，把他傷口附近的皮膚擦干凈，這才給他抹藥。
清清涼涼的藥膏抹在傷口上，季淮墨覺得沒那么疼了。
只是他已經是懂的男女有別的年紀，露在外面的皮膚泛起粉紅，羞的臉也是紅的，一路紅到耳根。
云清歡看的忍不住想笑，硬憋著沒讓自己笑出聲，怕這孩子害羞跑了不肯抹藥。
她眼睛尖，自然看出了他腿上也有傷，這孩子走路都有些不自在。
但知道他不好意思，所以，沒讓他把褲子也脫了，而是直接讓人坐板凳上，把他褲腳往上卷，露出白嫩的腿，果不其然，上面也是傷。
等把這孩子的傷口處理好之后，已經過去快一個小時了。
云清歡彎腰的時間有些久，猛的直起身難受的差點沒摔倒。
季淮墨已經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嬸子？”
語氣擔憂。
云清歡笑了笑，“沒事，別擔心，我就是一個動作太久了，有些腿麻，一會兒就好了。”
她休息了一會兒，坐在凳子上，然后問季淮墨，“你爸爸知道你身上有那么多傷嗎？”
連藥都沒上，按理說不應該。
季淮墨抿唇，小小年紀已經很懂事，“我沒讓他知道，怕他擔心。”
平常他都不讓他爸給他洗澡，他也不跟爸爸媽媽一起睡，穿的也是長袖長褂，遮的嚴嚴實實的，沒讓人看到。
爸爸媽媽本來就經常吵架，若是他爸看到他傷成這樣，估計會跟媽媽離婚。
他不想讓爸爸媽媽離婚。
想到這里，小家伙眼眸一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