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我后悔,端錦。”林攸宜握住李端錦那雙修長白皙的手,這雙手曾在大婚之日扶起她,也曾為她作畫。
“如果知道生命會在此時終止,我早該拋下心中的雜念和你在一起,不至于蹉跎這些年月。”
李端錦為林攸宜整理額前的發絲,柔聲道,“我曾問過夏銘霖,他對我說過你那是心病,勸我不能超之過急,不需要后悔,只要好好活下去,往后的歲月都陪伴我。”
刷的兩行淚珠從林攸宜紅得燙人的臉頰滑落,林攸宜再次咳嗽起來,這一次咳了許久,林攸宜無力地倒在李端錦懷里。
她感覺到了自己的虛弱,但生性愛潔的她不愿這樣邋遢的離開,“端錦,我想梳洗。”
李端錦喚人打了水來,親自為林攸宜洗漱、潔面、挽發。
林攸宜再次流淚,都說患病之時最能辨別一個人的真情,未出嫁前,林攸宜憧憬的夫君不就是如今這般的溫柔小意、舉案齊眉嗎?
李端錦為她不踏足后宮,做到了她想要的專情,原來,她追求的夫君和婚姻其實一直就在身邊。
待李端錦為林攸宜擦拭完身體,換好衣衫,林攸宜已是十分虛弱,嘴唇逐漸發紫。
就在這時,安多來報,田妃娘娘、楚添求見。
田淑卉在接到永壽宮侍衛來報有宮女為歐陽明月前去太醫院請太醫后,便派了人暗中跟著那宮女,于是在楚添被宮門侍衛攔住的關鍵時刻,田妃帶人趕到,楚添成功進宮。
李端錦眼神一震,“快傳。”
很快,一身防護服的田淑卉和楚添走了進來。
“參見陛下。”二人行禮。
“免禮,藥方呢?”李端錦急切地看向楚添。
楚添小心翼翼自懷里掏出一個信封遞給安多,安多走上前呈給李端錦,李端錦等不及,上前幾步,一把接過信,當即拆開。
李端錦說,“傳夏銘霖。”
夏銘霖就在隔壁,得到消息后立即趕來,李端錦將藥方遞給夏銘霖。
夏銘霖取出早已準備的百年人參片遞給李端錦,“煎藥需要時間,請陛下將參片放入娘娘嘴里,鼓勵娘娘,千萬不要讓娘娘睡過去。”
為了爭取時間,夏銘霖早已讓人將一部分藥材移到坤寧宮,坤寧宮的膳房也一直燒著水。
夏銘霖親手抓藥、煎藥,不假手他人。
夏銘霖離開后,田淑卉提出想見一見林攸宜。
李端錦允了。
田淑卉隨著李端錦進入寢宮,看見林攸宜闔眼安靜地躺在床上,幾乎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錦兮!錦兮!”田淑卉聽著耳邊李端錦焦急的呼喚,才想起來,“錦兮”是李端錦給林攸宜取的小字。
“端錦。”隔了好一會兒,林攸宜才緩緩睜開眼睛。
田淑卉才發現,原來帝后之間私下里相處還是如此親密又自然。
“攸宜。”田淑卉上前,因坤寧宮封鎖,皇后重病的消息李端錦下令秘而不宣,她也是從李端錦帶人為林攸宜祈福猜測出來林攸宜不太好。
因各宮都不許四處走動,這幾日沒來坤寧宮,想不到再見,林攸宜竟如此虛弱。
“田姐姐。”林攸宜喚人,發出的聲音卻輕如氣音,田淑卉凝神細聽才聽清林攸宜又說了一句,“快離遠些別給傳染了。”
“陛下不怕,我也不怕。你快些好起來,我們三又有好長時間沒聚了,盼兒可想你了。”田淑卉說。
林攸宜只覺得田淑卉的聲音一下子遠又一下近,她想說話,喃喃了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
田淑卉見林攸宜仿佛下一刻就會一口氣上不來似的,心里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當即眼眶通紅,“攸宜、攸宜。”
李端錦隔開田淑卉,起身上床,將林攸宜抱進懷里,“你有救了,楚添帶回了真正治療瘟疫的藥方,你一定要撐住。”
田淑卉第一次見向來玉樹凌風、芝蘭玉樹的帝王此刻像要失去最心愛的玩具一樣惶恐,眼眶通紅、神色激昂,再無往日那般抬手投足皆是風景一般的氣度。
但田淑卉并不覺得此刻的李端錦不好,相反,此刻的李端錦更具有人情味、生活氣,像是被人拉下凡塵的神君,格外吸引人。
王姝妍心里活動雖多,但加起來也不過是一瞬間,很快,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攸宜身上。
此時,林攸宜已經說不出話來,眼神無比不舍地望向李端錦,她不想拋下李端錦,不想就此死去,她拼命支撐,但身子越來越重,思想越來越混沌,眼前也越來越黑暗,“好困,先讓我睡一覺。”
林攸宜只動了動嘴皮,沒有發出聲音,李端錦和田淑卉通過唇部猜測到了林攸宜想表達的意思。
“不要離開我,錦兮。”李端錦大吼一聲。
年輕的帝王終于哭出聲來。
田淑卉早已泣不成聲,“攸宜、攸宜……妹妹。”
她的腦海回想起進宮來的一切,林攸宜挽救了她和盼兒的命,而她為她做的實在太少。
“你的祖母、母親、兄長、嫂子都在趕來的路上,你撐住。”田淑卉吼道。
聽到親人在趕來,林攸宜耷拉的眼皮眨了眨,想要努力睜開。
李端錦再接再厲,“泰山大人也在回來的路上,按腳程算,他傍晚時會到京城。”
父親?林攸宜想起小時候他把自己架在脖子上奔走的樣子,有時候她和林修然會藏著父親,一人攀著父親一個手臂,讓父親像扁擔一樣挑著他們兄妹。
林攸宜唇角綻開了溫柔的笑,仿佛看到了曾經父母親坐在草地上,帶三兄妹一起在郊外郊游,她和哥哥們在小溪里抓魚,那時候多么開心、歡樂。
但她實在是困了,不管眼前的景色多么吸引人,不管那畫面多么溫馨,她也看不動了。
眼皮漸漸搭下,手緩緩下落,嘴角的微笑慢慢消失。
李端錦和田淑卉的呼喊充斥耳邊,明明很吵后來卻一點點安靜,直到什么也聽不到了。
林攸宜長舒了一口氣,好累好累,終于可以睡了。
“錦兮!”一聲仰天驚吼震飛了屋外的鳥兒,吸引了坤寧宮所有的視線,就連慈寧宮都隱約聽到了聲響。
夏銘霖端著湯藥手直發顫。
“快拿來!”李端錦看到夏銘霖愣在門口,大吼道。
夏銘霖立即上前,提醒李端錦,“還燙。”
然而李端錦不管不顧,單手端碗含了一口藥,隨后將碗又遞給夏銘霖,隨即俯下身唇對唇將藥渡進林攸宜嘴里。
林攸宜的牙關撬不開,藥水順著她的嘴角流下。
李端錦再次含一口藥喂下去,藥水還是流了出來。
安多哽咽,擦去眼里的淚花,勸道,“陛下,還是讓夏太醫給娘娘看看吧。”
李端錦頓時看向夏銘霖,“快來,把皇后喚醒,該吃藥了。”
夏銘霖一臉沉重,眼眶已是紅得厲害,他為林攸宜把脈,隨后又查探呼吸,當即跪下又頭搶地沉重地說道,“陛下,皇后娘娘西去了。”
這一聲如同開關,把田淑卉炸的頭昏耳鳴,當即大哭。
這一聲讓安多“嘭”的一聲跪在林攸宜床前。
這一聲讓聞聲進來的許嬤嬤和鶯歌等人集體痛哭。
這一聲也讓李端錦失了魂。
“胡說,她只是睡著了,把藥拿來!”李端錦盯著夏銘霖的方向吼道,但安多瞧著,陛下的眼神仿佛沒有焦距。
“陛下……”夏銘霖想勸陛下人死不能復生。
但李端錦打斷了他的話,“拿來!”不是征求意見,而是命令。
田淑卉也不相信林攸宜會這么狠心就去了,于是將藥端上,李端錦再次唇對唇喂藥,很耐心地撬著林攸宜牙關。
李端錦心里重復祈禱“活過來、活過來“,當再次看到藥又流了下來,李端錦怒道,“再去備藥。”
夏銘霖二話沒說,立即起身。
田淑卉遞碗,李端錦喂藥,足足一盞茶時間,田淑卉終于看見林攸宜吞咽了一下。
“陛下,喝了,喂下去了。”田淑卉喜極而泣。
夏銘霖趕緊把脈,激動道,“脈搏恢復了。”雖然很微弱,但總算是有脈搏了。
一屋子的人激動起來,許嬤嬤念著“阿彌陀佛保佑”,身邊的宮人全部跟著念了起來。
李端錦越發賣力,喂完一碗,也只吞了一小口。但李端錦總算看到了希望,很快,夏銘霖端來第二碗。
第二碗,大多數全流在了床上,但林攸宜喝下了三分之一。
第三碗,林攸宜喝下了一半。
第四碗,林攸宜又吞了一半。
“再來!”李端錦喊。
“陛下,夠了。”夏銘霖趕緊阻止,安多看著李端錦已經起泡的嘴,心疼得不得了,“皇后娘娘的用量已經足了,多了反而不好。”
“她會活過來嗎?”李端錦這才發覺嘴唇痛的厲害,說話都不利索了。
夏銘霖還來不及回話,就挨了太后一巴掌。
“來人,把夏銘霖拖下去關進大牢。”太后發話,視線落在李端錦身上,“損傷龍體,罪不可赦。”
太后冰冷的聲音如寒冰降臨,將坤寧宮剛升起的希望徹底澆滅。
“母后!”李端錦一驚。
“將陛下請回宣政殿!!”太后根本不給李端錦說話的機會。
謝謝jenniferneo、老冰棍小布丁、薰、酒空人已醉、開心的欣、愛情、太子妃娘娘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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