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顯沒有猶豫,二夫人黃清雅立刻就抓住了梅雪的手。
梅雪在心里嘆了口氣,緩緩回頭,就看到了一張淚流滿面的臉。
“梅姑娘,幫幫我吧,我相信你看得出,我是沒有退路的。”
黃清雅的手冰涼濕膩,不停地顫抖著,如同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棵稻草,她看著梅雪,哀哀地哭泣:
“從我娘過世那天起,我就不是在為自己一個人活,但我習慣了,也心甘情愿。
在水田里,經常有水蛭吸在我的腿上,可我從來不害怕,因為我能看到它們,只要不怕疼就能解決。
我最怕的,是防不勝防的暗算,是我背后那雙時刻盯著我和弟弟妹妹的眼睛。
父王讓人去提親的那天,我一個人哭了很久,是高興得哭。
我那時候就知道自己的以后一定還是艱難的,但是有什么關系呢?
因為從那天起,我只需要保證自己的安全就好,只要我一天還是蜀王府的二夫人,就沒人敢動我的弟弟妹妹們。
梅姑娘,你或許很難想象得到我如今的身份對我和弟弟妹妹們的重要性。
我只想告訴你,如果我不能生下一個孩子,我總有一天會被休棄,或者是悄無聲息地死在王府中。
到那時,我牽掛著的這些親人,都不會好過的。”
梅雪心酸不已,任由黃清雅死死地抓著她的手,良久才開口說:
“你的這個紫玉鐲子,以后不要再戴了,我再給你開個方子,你好好調理一下身體。
若沒有別的意外,只需要兩到三個月的時間,你就能順利受孕。”
梅雪話音剛落,黃清雅就猛地抖了一下,她慢慢松開梅雪的手,低頭撫摸著手腕上的紫玉鐲子說:
“我一直都防著他們母子,所有能近身的東西,只要和他們有關,我都暗地里讓人做了仿品代替。
只有這個鐲子,是新婚第二天早上,他親手給我戴上的。”
黃清雅苦笑,她抬頭看著梅雪,再次淚落滾滾:
“其實這樣也很好,從此以后,我就再無心軟的理由了。
你說對嗎,梅姑娘?”
午后從沈府離開,梅雪和黃清雅分道而行。
也是從這天起,她們再無任何聯系。
三個月后,春末的一天傍晚,九兒拿了一封信到花園里找梅雪。
梅雪正和李瑾之一起陪著平安和李銘澤玩耍,她看完信,微微苦笑了一下,對李瑾之說:
“二夫人有孕了,你盡量安排人護著她一些,我怕他們夫妻倆會鬧起來。”
李瑾之點了點頭,兩個人繼續帶著孩子們玩,過了一陣,等玉容和張嬤嬤把兩個孩子帶走休息,李瑾之才對梅雪說:
“二弟如今頗得皇兄看重,三兩日就會進宮一趟,也替皇兄在外面辦了不少差事。”
李瑾之沒有再多說,但梅雪明白他的意思。
如此勢頭正勁的李瑾桓,更不會容許黃清雅懷孕生子。
果然,只過了半個月,高遠就在一個深夜趕到丁香里請梅雪立刻去蜀王府一趟。
蜀王府的西院燈火通明,卻沒有一絲人聲。
高遠和彭亮拔了劍,才逼退李瑾桓的護衛把梅雪送進了正房。
梅雪剛一走到臥房門口,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她想象過李瑾桓知道真相后會如何暴怒,卻還是低估了他的無恥程度。
滿地的碎瓷器,黃嬤嬤一臉的血,她撲在黃清雅身上,死死地盯著李瑾桓,毫無退讓的意思。
黃清雅倒在地上,她的臉被黃嬤嬤擋著,梅雪看不到,但她裙子上的血跡,一下子就讓梅雪的心提了起來。
李瑾桓扭臉看見梅雪和高遠、彭亮,陰沉地笑了一聲說:
“大哥的手也伸得太長了吧?都管到我房里來了?
這女人不守婦道,別說打一頓,我就是即刻殺了她又能如何?”
梅雪冷笑,緩緩走到李瑾桓面前說:
“二夫人能有孕,是我給她開的方子。
至于紫玉鐲子的奧妙,我想你和側妃娘娘比誰都清楚。
世子連府醫都不肯驚動,而是在深夜里把我請來,就是為了給你留下最后的臉面。
你若識相,現在就給我滾出去,今夜的事情我不會說出去一個字。
若不然,天一亮我就進宮,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稟告給陛下和皇后娘娘,以及太皇太后和長公主。
你盡可以思量一下,看他們是會相信你還是會相信我。”
李瑾桓漲紅了臉,指著梅雪咬牙怒道:
“你個賤人,沒名沒分地進出王府,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什么東西不成?”
梅雪毫不動容,連半分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只對高遠和彭亮使了個眼色。
高遠和彭亮立刻撲了上來,反剪李瑾桓的雙臂把他押住了。
彭亮緊跟著低聲說:
“二爺,世子已經讓人圍了西院,你要是不想丟臉,就老老實實地自己走出去!”
李瑾桓還想掙扎,高遠和彭亮卻毫不手軟,兩邊拖著就把他架出去了。
黃清雅受傷頗重,大腿和后背上被踢了兩腳,已經青紫一片。
梅雪先給黃清雅處理,等她喝完了湯藥才又給黃嬤嬤處理臉上和手臂等處的傷痕。
黃清雅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只對梅雪說:
“梅姑娘,謝謝你,也請你代替我向大哥道一聲謝。”
梅雪給黃清雅蓋好錦被,又沉默了一陣才說:
“好,我會向世子轉達。你好好休息,我還會再來看你的。
只是孩子的安危,我現在還不能給你什么承諾。”
黃清雅瞬間哽咽,但仍強忍著不肯落淚,只抓緊梅雪的手點了點頭。
書房里,李瑾之和宋志杰相對而坐,梅雪進來時,兩個人都站起來迎她。
李瑾之給梅雪倒茶,宋志杰緩聲說:
“陛下既有意抬舉二爺,便有人愿意跟著去捧,如今京中和二爺結交的人是越來越多了,說什么話的人都有。”
李瑾之把茶杯遞給梅雪,才又坐了回去說:
“我會給父王寫信,把事情都說清楚,讓父王盡快把他召回蜀中去。”
梅雪卻搖了搖頭,垂眸看著手中的杯盞說:
“二夫人并非普通弱女子,若敢再對二夫人下死手,那他能不能平安回到蜀中還真不好說。”
李瑾之和宋志杰同時怔住,但對視了一眼后就都明白梅雪的意思了。
此后半月,梅雪每隔三四天就會去給黃清雅診一次脈。
她一次也沒有碰見過李瑾桓,但后兩次去的時候,都沒有看見黃嬤嬤。
黃清雅什么也不說,只沉默地喝完湯藥,然后一邊吐一邊又拼命地往嘴里塞飯菜。
梅雪無話可說,只能默默地坐在床邊陪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