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瑾桓及其妻黃清雅就快要到京城了，蜀王府管事梁沛已經安置好他們的住處，此刻正在書房里向李瑾之稟報。
宋志杰搖著扇子坐在一旁，等梁沛出去了，他才對李瑾之說：
“若救災的糧食不是黃家捐贈的，我想王爺不會同意讓二公子走這一趟。”
李瑾瑜當然希望蜀王能為他解燃眉之急，但他一定不希望天下人知道蜀王府的這次義舉。
這一點，蜀王和他的幕僚們不會想不到。
李瑾之微微地笑了笑，給自己和宋志杰都續了熱茶，然后端起茶杯緩緩地喝了兩口說：
“二弟愿意來京就讓他來吧，只是他此次前來，必定會面見皇兄，連黃氏也有可能會跟著他一起去領賞。
而銘澤和皇兄長得越來越像，所以絕不能讓他們有機會見到銘澤。”
蜀王府和梅宅的普通下人們，即使偶爾能見到李銘澤，但他們沒機會見到李瑾瑜。
而高遠和玉容等人，則都是可信任的。
宋志杰點頭說：
“此事少一個人知道，孩子就少一分危險。
以后，盡量不要讓孩子們再來王府了。”
李銘澤的存在，對于謝皇后和謝國丈來說，絕對不是一個好消息。哪怕他已經重殘，永無繼位的可能。
可畢竟他才是皇長子，畢竟李瑾瑜到現在還不提立太子之事。
而李瑾瑜，也絕不會愿意當年的事情再被哪怕多一個人知道。
京城內外聚集了不少災民，因為李瑾瑜的積極救災態度，上至朝中重臣，下至富裕商戶，無人敢不做表示。
哪怕只是捐贈幾十斤糧食，也總要做一做樣子。
蜀王府提供了不少糧食、衣物被褥和銀子，但李瑾之不許府中人張揚，甚至不許蜀王府的人出現在賑濟災民的現場。
所有的捐贈，都是梁管事領著人悄悄送到衙門里，一交接完便趕緊離開。
李瑾之和宋志杰說完話，也并沒有立刻去丁香里告訴梅雪消息，而是到傍晚才乘了馬車前往。
因為災民聚集，且連日下雨，已經有不少人開始生病。
為了防止出現疾病的大范圍傳播，官府將整個京城里的醫館和大夫都調動起來，不僅要備藥，而且要分區負責巡查和為病人診治。
梅雪也一改往日閉門不出的習慣，幾乎每天都是天不亮就出門，天黑了才回府。
而且，為了保證兩個孩子的健康，她這些天都住在藥房里不見平安和李銘澤。
雖然沒有下雨，可天氣還是陰沉沉的。
李瑾之在藥房所在的小院里坐了一陣，梅雪才領著九兒回來。
看見李瑾之，梅雪就笑了，遠遠地擺了擺手示意他繼續留在原地，她自己則快步進屋去梳洗換衣了。
等梅雪束著半濕的頭發走出來，下人們已經在石桌上擺好了飯菜，李謹之正在給梅雪盛湯。
兩個人邊吃飯邊說話，李謹之說了李瑾桓夫婦即將到京的事情，梅雪一聽就明白了，點了點頭說:
“你放心，我會增加看護內院的人手，沒有我陪著，絕不會讓外人見到銘澤。”
吃完飯后坐著喝茶，天已經黑了下來。
九兒過來在樹枝上掛了個燈籠，又給梅雪加了一件披風。
李謹之問起災民們的情況，梅雪只簡單地說了大概情況，卻又單獨提起了一件事:
“雖說有朝廷賑災，但賣兒賣女的事情仍然越來越多。”
李謹之不接話，只安靜地看著梅雪。
別說是災年了，就是尋常時候，這種事情也是免不了的。梅雪單獨提起來，一定是有什么不尋常。
果然，梅雪猶豫了一下，就接著往下說了。
買孩子的人牙子不少，但其中有一伙人明顯不同。他們只要女孩，而且只要長相出眾的。哪怕別人的父母還在猶豫，他們也要軟硬兼施地把孩子買走。
昨天更是強行搶走了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不顧孩子父母的哭求，扔下一錠銀子就把人拉走了。
梅雪的臉色漸漸冷了下來，對李謹之說:
“梅大叔和秦力他們已經在查了，這伙人的后臺很有可能是沈國舅。”
不用問，李謹之就知道沈清揚肯定是不知情的。
他立刻站了起來，對梅雪說:
“你好好休息，不用再擔心這件事，我會去找沈大人一起處理好。”
沈清揚從未得國舅府半分好處，可若沈國舅的丑事敗露，他依然少不了會被連累。
梅雪也不再多說，點了點頭就起身送李謹之離開。
夜已經深了，卻有一隊全副武裝的羽林衛士兵沖進了國舅府。
國舅府里很快就亂了起來，幾十個小女孩被搜出來，個個衣衫不整如驚弓之鳥，聚在院子的角落里哭泣不止。
沈清揚面若冰霜，冷眼看著跌跌撞撞被推搡出房門的沈國舅。
沈國舅本來是有幾分驚懼的，可一看見沈清揚，他就知道并沒有驚動官府，頓時氣焰大增，對著沈清揚破口大罵。
沈清揚只冷笑，懶得和沈國舅多說一個字，只命人把他看好，等天一亮就押他進宮去面圣。
一聽說要去見李瑾瑜，沈國舅這才開始慌了，他拔腿剛要跑，沈清揚手里的劍鞘已經朝著他的膝蓋窩飛了過去。
肥胖的身子重重跌倒在地上，沈國舅磕得滿嘴流血，連罵沈清揚也不利索了。
第二天下午，梅雪正在城外臨時搭建的醫館里忙碌，沈清揚的親兵劉奇找了過來。
他先是替沈清揚向梅雪道謝，又接著說:
“陛下大怒，當場下令送沈國舅回鄉養老，沒有圣命永不準他再回京城。”
這個結果正在梅雪的意料之中，沈國舅是沈清揚的親生父親，但也是李瑾瑜的親舅父。
他干出這種禽獸不如的丑事，若被人發現后張揚開來，跟著丟人的并不是只有沈清揚。
而且，別說京城洛陽了，就是大晉的其他州府，知道沈清揚父子不和的人也不在少數。
這天傍晚，梅雪一回到藥房，就看見了正等著她的長樂郡主。
成親后的長樂郡主雖梳了婦人頭，可仍是風風火火的性子，一見梅雪就恨聲道:
“簡直就是禽獸不如，都是才十一二歲的孩子，他也下得去手，有幾個已經被折磨得
我親自把孩子們都安置好了，就等著把她們的父母找到，我好多補償銀子送她們回家。”
梅雪一邊洗手洗臉，一邊對長樂郡主說：
“外面如今亂的很，肯定有些孩子的家人是找不到的，你和沈大人恐怕還是得另作打算。”
長樂郡主把擦臉的布巾遞給梅雪，自己坐到圓椅里說：
“夫君也是這樣說的，我已經想好了，若有找不到家人的，我就把她們留在府里做些輕松的活計，等長大了，再給她們安排合適的人成個家。”
梅雪也覺得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但又故意笑看著長樂郡主打趣道：
“你現在張嘴閉嘴就是夫君怎么說，果真是夫唱婦隨。”
長樂郡主紅了臉，笑著跳起來追打梅雪。
等送長樂郡主離開的時候，梅雪就壓低聲音對她說：
“別讓他好過。”
長樂郡主自然知道梅雪指的是誰，便冷笑了低聲說：
“你放心，我自會安排他去過舒服日子，不然也贖不了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