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盞茶的時間,眾人安靜到連呼吸都忘記了。
“姐姐,姐姐!”
阿寶撕心裂肺的哭喊同樣不曾激起半絲浪花。
云序川有些茫然的望著早已恢復平靜的深海。
方才明明恨得牙癢。
可看著她當真隕滅在他面前時,心口那口氣早消散了,他好像沒那么討厭她。
倘若人生可以重來一次,那年,他在退婚的時候一定會選擇溫和一點的方式。
眾人沒想到,除了阿寶,第二個哭的人竟然是月樺。
月樺一個人站在空中,垂著頭默默的哭,柔弱的身子顫動著不能自已。
云諫的聲音有些沉:“她盡力了,這或許就是命。”
月萊溫柔安撫被嚇到的月樺:“妹妹不要害怕,趙姑娘她們是沒有任何的選擇,只能拼死一搏,你不同,只要你肯努力,一定可以上來,我們都會等著你。”
隋蜃脊背筆直,靜靜的望深海一眼,轉身走進了傳送陣中。
月樺沒有哭很久,重新開始攀爬。
很意外,或許是受到了刺激,月樺攀爬的速度竟然在慢慢的增快,眾人掐指一算,以這個速度下去,她能在一個月內到達一百步。
但是月樺始終沒再開口說一句話,隱隱能看到她一直通紅的眼睛。
而眾人都也沒離開,或盤腿靜坐,或安靜站立,只等著月樺一步步的攀爬。
易篁的傷還未徹底好,玉昆偏偏不肯讓他歇著,拉著他東拉西扯的下棋。
他如從前一般奉陪。
棋下一半,玉昆輕佻的笑:“怎么?有心事?”
易篁落子的指尖浮動一瞬:“何來心事一說?”
玉昆,“和你家山主夫人進展不順利?”
易篁沒再回話。
玉昆又笑了,“前一段時間如膠似漆的,怎么轉頭就不聞不問了?把人獨自放在淚境中,不怕回頭真沒在里面?”
易篁想起凝霜派人帶來的趙芙雙的狀態。
單純從留影珠就不難看出她的狀態不可畏不糟糕。
那姑娘向來沒心,她會有如此大反應也在他的意料之外。
可那日話已經說清,倘若他再憐香惜玉給她希望才是對她的不負責任。
他相信,時間久了,她總會釋然,也總會明白他并非良人。
他一言未交代打發凝霜派來的人離開。
也有些日子了,說完全不關注淚境里的狀況是不可能的,只是凝霜再未帶來任何消息,他也沒理由詢問。
本以為這事情于他來說狠狠心也便很快會過去,可那姑娘的身影如影隨形一般出現在他打坐清醒的第一瞬,出現在他療傷之際,出現在他讀的書籍里。
倒也怪,想起她的時候心緒分明平靜,可卻難以做到不想起。
只怕是因為不管她錯了幾分,他終究是負了她的一腔熱情。
那邊玉昆又道:“都鬧翻了,怎么不把這只貓也扔了?”
石床上趴著的老黑:“……別扯老子。”
他招誰惹誰了?
“要我說,夫妻之間,哪有隔夜仇,帶回來睡一覺,第二日什么恩怨都沒了。”
易篁:“……”
她是他能睡的嗎?
之前摟摟抱抱,他至今都沒辦法和她爹娘交代。
“別是不讓碰吧?占著山主夫人的頭銜不干山主夫人的事兒,這不坑人呢嘛?”
易篁落下一子后開口:“你輸了。”
言外之意,你可以走了。
玉昆倒是依舊悠哉悠哉的:“這男女之情可比修行來得難多了,兄弟你且慢慢修行吧!”
易篁沉默片刻,還是開口:“所以,倘若是你,你會如何做?”
玉昆笑了:“我明媒正娶,昭告過天道的妻,我還用誰教我做事?”
“倘若,趙芙雙是三師弟和趙師妹的女兒呢?”
玉昆笑不出來了:“你,說笑的吧?”
“你說呢?”
易篁緩聲道:“有些事情我也是在知道趙芙雙是誰后才幡然醒悟。”
“我和趙芙雙糾纏這么多年,我很清楚她是何等的聰慧,她絕對不是一個會因為嫉妒妹妹而失去理智的姑娘,生她養她的爹娘焉能不知?”
“當年,我為助容音轉世被紅瑩算計,幾乎去了半條命,你又長期閉死關,正是幾位老祖除去我的最佳時機,風平浪靜的背后只欠一個名正言順開戰的理由。”
“師弟師妹自來護我護得緊,值此之際,倘若他們據實以告,我必為其女討得公道,而他們是決不允許自己的家事成為我與云鼎派決裂的理由。”
“于是,當年有關趙芙雙的事,我竟只從白芙越的口中聽得只言片語,全部皆是影射她的姐姐善妒一類的言辭。”
“后,是師弟親口告訴我,所謂丟失天賦皆是自家長女天性善妒的胡言亂語,我便深信不疑。”
“哪里知道,師弟說出此話之時已是存了犧牲自己的長女保我安穩于云鼎派的心思。”
“師弟師妹不是怕事之人,趙芙雙是因為我才被師弟師妹放棄,更是因為我才背負了這臭名昭著的名聲,只怕師弟是因此才心魔纏身,渡雷劫之時險些喪命。”
“想來師弟早與師妹商議好,待渡過雷劫后用蜉蝣山禁術帶修為低下的長女一同飛升上界,只是師弟重傷再不能參與禁術是意外。”
“師妹一人強行使用禁術不成最后被禁術反噬,落得個不得不飛升的下場。”
話至此,易篁聲音中的懊悔濃烈可見:“師弟師妹飛升之際我趕了過去護法,那時候弗為那孩子滿目猙獰的看著我道,愿此生再不相見。”
“那時候向來溫柔端莊的師妹帶著滿身的傷對著閔國方向像個孩子一般號啕大哭。”
“如今我才明白,那是親手斷送孩子一生的愧疚,是恨不能以死謝罪的訣別。”
“縱然如此,師弟師妹也絕口不提讓我對他們不得不遺留在凡間的長女照拂一二,甚至,就連通過日月珠打探趙芙雙消息時都是小心翼翼的。”
易篁起身,面朝洞府門站立,良久才嘆息:“倘若我愛趙芙雙,我此生定當不負她,偏偏,我心中無她,勉強將人留下才是一生愧對師弟師妹。”
玉昆聽著這不為人知的過往,半日才沉聲道:“咱們不能讓人這么欺負了去,丟失天賦的原因說什么都要找回來,倘若是人為,那丫頭那些年受得委屈,一分都不能讓!”
易篁始終面朝洞府門站立,并未回玉昆。
這時,洞府門被匆匆的敲擊聲扣響,易篁半日揮手打開洞府。
凝霜紅著眼快步走進來。
凝霜全然忘記了禮節,看著易篁哽咽著說不出話。
那一瞬,易篁突然生了什么預感,但又難以置信。
他反而平靜的看著凝霜,“她又生事端了?”
凝霜哽咽出聲:“師祖,趙姑娘她,她沒了。”
玉昆一愣,失手打翻棋盤,棋子崩碎散落一地。
易篁仿佛沒聽到凝霜的話,于棋子落地砸出的細碎聲響中心平氣和道:“你去告訴她,別整日找事,拿了入獎勵池的機會便回來,她爹娘的住處任她挑選,倘若她當真氣不過,這洞府我為她開門,只是,她進來后便沒了出去的機會,你讓她想好再做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