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篁將洞府收拾一番后已是一日的時間。
做這些事情,時間過得倒是快。
如此一番修整,原本三百余平極顯空曠壓抑的清冷洞府竟然染上幾分溫軟。
甚至,滿室的翠綠更讓人心情舒暢,似乎有了世人口中家的意思。
易篁微頓。
世人每一個決斷,每一次選擇,都將會帶來相應的因果。
娶了趙芙雙,外因占十層,他從沒想過,有一日,他會主動愿意讓趙芙雙的痕跡在他生活了數千年的洞府留下烙印。
被凍了一夜,走出洞府的時候趙芙雙都在咒罵易篁。
她再次沿著只可一人通過的青石路散步走向后山。
她這些日子情緒不高。
看到易篁的時候尤其的煩躁。
卻說不出具體的原因。
只是尤其不怎么想和他多待。
路過藥田的時候,她看到子碾帶著兩個青衣焦頭爛額的在挽救一株天葵草。
天葵草是女修斷赤龍,也就是斬經血必需要的一種藥物。
本身算不得多珍貴,但是難養活便顯得難得。
一看見她,子碾渾身都緊繃起來,像只斗雞,隨時防備。
兩個青衣看著趙芙雙,兩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這女人哪兒來的?
山主府?
山主府什么時候可以進出陌生女子了?
結果兩人被子碾一人一巴掌拍在腦門上,“今日什么都沒看到,膽敢有風言風語傳出去,你們誰都不能留在山主府伺候。”
兩人直點頭,“師兄放心,您給咱十個膽子,咱也不敢非議山主府之事。”
趙芙雙挑眉?
這小子這么做圖什么?
是以為把他們家山主娶妻這事兒壓在這地兒不外傳,他家主子就還有機會?
那倒也不無道理。
反正她和易篁總歸是要散的。
趙芙雙在一顆果樹下坐下,拿了些下酒菜出來,又拿了一壺酒出來。
也不找杯子,他就端著大肚酒壺直接仰頭飲,邊喝邊看戲。
沒一會兒,那天葵草原本立著的根兒也蔫兒了下來,被他們徹底折騰死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子碾又一人賞了一巴掌,讓兩人離開。
子碾卻不肯走,就在趙芙雙十米之外死盯著她,仿佛她一有異動,他就能撲過來咬她。
趙芙雙笑得不行。
她生平便是喜歡和這種看她不爽,卻不能將她如何的人玩兒!
趙芙雙有吃有喝,和子碾一人占一個地頭對視,趙芙雙幾次看到子碾喉結滾動。
這貨該不會是饞了吧?
趙芙雙心思流轉。
從空間袋里扔了一只荷葉雞和一壺酒過去,“抱歉,前些日子多管閑事來著,讓您受委屈了,這些全當我賠罪了。”
子碾這顆李子樹,倒是個有意思的,狠狠瞪她一眼,也不客氣,同樣就著大肚酒壺暢飲三口,才去扯荷葉雞吃。
看來是同道中人。
“你說你結出的那破李子那么酸,是不是因為你小子總偷喝酒?”
子碾給她一個白眼,繼續吃酒。
趙芙雙樂呵呵的隔著地壟向子碾舉酒壺,對方又向她翻個白眼。
吃她的雞喝她的酒,還敢拿眼珠子翻她!
好小子,有性子。
趙芙雙時常舉酒換白眼,玩兒得起勁兒。
就這樣兩人一個樹底,一個地頭對坐喝酒。
趙芙雙不走,子碾就不動。
子碾喝掉兩壺酒的時候,趙芙雙已經三壺下肚,兩人都有些認不清娘。
趙芙雙仰靠在果樹下,“說說你家主人和山主的事情。”
子碾顯然是喝多了,大著舌頭說:“你這種女人不配知道。”
愛說不說!
當她多稀罕聽。
趙芙雙懶洋洋的坐著,不理會子碾了。
可沒一會兒,子碾雙手抱腿,頭埋進腿上哭了起來。
“我家主子是世間最好的女子,她溫柔善良,聰慧絕美,又癡愛山主,陪著山主成長,守護數千年無怨無悔,好不容易等到山主對她識了七情,她卻不得不飛升!”
“憑什么,憑什么最后卻被你這女人搶走,你根本不配,山主為了你這種輕浮差勁的女人背棄我家主子,是他瞎了眼,他再也不是我喜歡的山主。”
趙芙雙雙眸迷蒙著茫然的光,半日她誠心安撫子碾:“大男人,這么愛哭,丟人不丟人?你不會在化形的時候選錯性別了吧?”
“你才選錯了性別。”
“好好好,是我選錯了,放心吧,你家山主不瞎,還真看不上我這種。”
聽到這話,子碾抬起頭,眼淚一把,鼻涕一把:“你說真的?”
趙芙雙一臉嫌棄,“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前人栽樹后人乘涼,反正他娶了我,這位置我是搶了先,你們家主子的辛苦是白費了。”
一聽這話,子碾哭的更兇了:“你這妖女,你聽聽你說得是人話嗎?!”
“我不是什么好人,你第一次知道?”
“那倒是。”子碾揉著胸口回憶被趙芙雙踹的那腳,“你這人什么都不好,在自知之明這一點上還算拎得清。”
趙芙雙笑起來,站起身,踉踉蹌蹌走向藥田。
轉頭就暈頭轉向的跌進一堆子母藤中。
趙芙雙把手擱在額頭,揉一把眉心。
是真有三分醉了啊!
那邊子碾看到她壓翻千層紫色花浪,又哭又罵:“這些子母藤是我家主子親手種下的,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我家主人親手種下的,你這女人就不配來這里,你不配觸碰這里的一草一木。”
“這后山本荒蕪,主人想要種花草,山主親手為她將后山夷為平地,我還是一顆李子樹的時候,見證過他們太多的惺惺相惜,如果你是我,你也會討厭你自己。”
趙芙雙望著頭頂的藍天。
是啊,如果她是云半晴,那該是何等的不甘!
只怕捅破天也是要回來的!
再不行,只要這個男人沒死,他就是再難也得趕赴她面前!
不然,如何甘心五千年守候為她人做嫁衣!
在子母藤上躺了好久,她才開口,“哦,那我就不當你,你說氣人不氣人?”
子碾一邊扶著被壓死的子母藤,一邊點頭,“氣人!”
迷迷糊糊的睡過去。
夜半醒來的時候子碾也四仰八叉的躺在地里。
她踹醒子碾,叫他回去睡,自己則踩著漫天星光晃悠悠的沿著石板走回去,走兩步晃一下,敲洞府門的時候力氣有點大。
半天不見洞府門開,她干脆上腳踹。
洞門自行打開,趙芙雙踹門的腳一個虛閃,跌進洞府。
膝蓋一軟,直接跪了下去。
易篁:“……”
趙芙雙:“……”
一跪,一坐,兩人面面相覷。
趙芙雙喉嚨動一下,有些尷尬,喝到這程度,丟人啊。
易篁掃一眼她酡紅的臉,冷著臉移開視線。
比前幾日還醉的厲害。
一個姑娘,愛喝酒本就離譜,偏偏一個人喝也能喝醉,當真匪夷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