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李副廠長來說,沒有什么比政績更重要了。
盡管他現在只是副廠長,可實際上,在廠長已經漸漸不怎么管事的情況下,他儼然大權在握。
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發展’軋鋼廠,助他平步青云。
原本,眼瞅著熱鍛工藝就要優化成功,特種鋼材的試驗,也接近尾聲。
只要這一切做成了,他的大名,立即就會出現在上頭領導的辦公桌上。
他甚至已經想好,到時候就去請李衛東的父親,在報紙上好好宣傳一下。
最好全國聞名。
可沒想到,紀文澤突然‘失蹤’,更牽扯到泄密。
盡管當時陳俠帶著專案組入駐,但他壓根就不相信對方能把資料找回來。
所以那時,他在跑關系。
雖然他出身一般,但卻有個厲害的老丈人。
他自信,只要賣賣慘,這件事情肯定能壓下。
至于當初在食堂請李衛東吃飯,那也只是碰上了,隨手拉拉關系。
只是沒想到,專案組,或者說李衛東竟然真的把案子給破了,逃跑泄密的也并非是紀文澤,而是羅蒙洛科夫。
說實在的,當知道是羅蒙洛科夫后,他反而松了一口氣。
因為,對方的關系并不屬于軋鋼廠。
是上級放到這里的,他也沒權利管對方。
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務好對方。
所以,羅蒙洛科夫出事,他固然要背個‘黑鍋’,但責任卻急劇減小。
再加上有老丈人在,輕輕松松便脫身。
但他隨后也從老丈人那里了解到事情的內幕,便再次打起那些機密資料的主意。
反正東西都是現成的,只要組織人進行復制,那么軋鋼廠,必定會率先崛起。
這是什么?
這是政績!
他的往上爬的梯子。
所以,他立即就活動起來,并且還把主意打到了李衛東的身上。
因為他很清楚,在這件事情里面,李衛東到底扮演著一個怎樣的角色。
想到老丈人跟他透漏的那個消息,他看向李衛東的目光就有些復雜。
但很快,這種復雜就轉變成熱切。
尤其是當李衛東說起農場需要一批鋼筋的時候,他更是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
雖然物資計劃時代,軋鋼廠生產出來的鋼材早已有了目標,甚至定點定量生產,可那又有什么關系?
別說李衛東用的不多,就算很多,他也有辦法幫其調轉過去。
無非就是另一邊耽誤些日子罷了。
用軋鋼廠的利益來鞏固自己的人情,在李副廠長看來,怎么都是大賺。
當‘正事’談完,李副廠長便開始聊起私事。
不過他所謂的私事,就是想請李衛東幫忙說說話,讓一機部,把那些工藝率先在軋鋼廠推廣,畢竟這里有一定的基礎。
盡管沒有了羅蒙洛科夫這位國外專家,可自家人,實際上并不笨。
既然當初紀文澤能夠學會,那么更多的專家技術員也能學會。
眼下的問題是,一機部有人對軋鋼廠有意見,不想把這個推廣的試點放在這邊。
所以,李副廠長才想到了李衛東。
別看李衛東在農場上班,好像跟一機部八竿子打不著關系。
但實際上,那機密資料可是對方找回來的。
甚至就連現在,機密資料還扣在公安那邊,理由是尚未‘結案’。
正在跟一機部打口水仗呢。
擺明是想爭取更多的利益。
李衛東作為公安那邊的頭號功臣,話語權比他想象的更要重。
如果李衛東肯幫忙,讓公安那邊給一機部遞話,把推廣試點放在軋鋼廠,這件事情肯定沒問題。
現在的關鍵是,如何說服李衛東!
想到秦淮茹前腳剛說完,后腳李衛東就跑來,他自認為,已經掌握了對方的弱點。
以此為突破口,他相信自己肯定能成功。
只不過,李衛東越聊,越感覺有點不對味。
李副廠長話里話外的夸獎秦淮茹,這是想干嘛?
拉皮條?
還是想拿捏他?
頓時,李衛東對于李副廠長就提高了‘警惕’。
這家伙,明顯不安好心。
用后世流行的話說就是:這個刁民想害朕。
就在他有些不耐煩的時候,對方才轉到一機部,轉到機密資料的事情上。
這也讓李衛東‘恍然大悟’。
而提起這個,李衛東便矜持起來,一個勁的推脫自己只是在農場上班,公安那邊屬于協助幫忙。
不管李副廠長怎么苦口婆心的拉關系,李衛東都是拖著。
最起碼,也得等到鋼筋到手再說。
或者說,沒有足夠的好處,李衛東壓根就不打算多管閑事。
不管最后,李衛東還是承諾,幫他找找陳俠這個專案組的正派組長,等過完年,約在一起吃個飯再說。
雖然李副廠長有些不滿意,但目前也只能如此。
他也清楚,這都年二十九了,公安跟一機部的扯皮,也不是三兩天就能結束的。
所以他還有足夠的時間來‘睡服’李衛東。
更關鍵的是,他已經捏住了李衛東的‘把柄’。
從軋鋼廠離開,李衛東掰著手指頭數了數,年前的事情基本上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
可以舒舒服服的過個好年。
他也沒有再返回農場,而是回到四合院。
正式開始放年假的日子。
回到家后,李衛東見楊芳芳正在整理對聯。
李衛東老家那邊有種說法,二十九,貼倒酉。
就是貼春聯的意思。
按照老一輩流傳的規矩,最好是臘月二十九下午十二點到三點鐘。
或者除夕這天,上午六點到十二點。
寓意為紅紅火火。
雖然不懂為什么,但李衛東也沒有更改老一輩傳統的意思。
反正上輩子,到了他那會,一般都是除夕當天上午貼春聯。
所以,在他看來,早一天晚一天,關系不大。
只要家里人,尤其是老太太高興就好。
“衛東,你回來了?”
楊芳芳正在擺弄著一副對聯,有點分不清楚貼在哪邊,見李衛東回來,立即招呼起來。
“下午就貼?”李衛東問道。
“對,你幫忙看看,這是上午三大爺送過來的。”
“字……這顏色有點不對啊。”
原本,李衛東還想夸兩句字的,只是,卻發現字的顏色有點不對勁。
“三大爺說,他特意在墨里添加了朱砂,說是這玩意能夠驅邪鎮宅,是專門找人求來的。”
說到最后,楊芳芳的聲音明顯放低。
朱砂一般都是畫符箓的,據說有種種不可思議的能力。
反正她就記得,小時候村里有孩子生病,路過跑江湖的道士就拿出一張符,燒了后放在水里攪拌均勻,給孩子服下,很快就能好。
甚至她還聽過各種各樣的傳奇故事。
所以,聽到里面添加了專門求來的朱砂,她便深信,這春聯能鎮宅。
要不然三大爺怎么舍得花這份錢?
而且,對方家里的也差不多顏色。
“朱砂?”
如果僅僅只是加了朱砂,李衛東并不怎么在意。
但是他卻想到,之前見到閻埠貴的時候,對方表現的有些心虛,慌亂。
見到他的時候有這種情緒,明顯就是不懷好意,或者做了什么見不得人勾當。
再加上對方吝嗇,能算計的性格,會這么好心?
無償給寫春聯也就罷了,還專門去求的朱砂。
什么時候,他閻埠貴這么樂于助人了?
如果對方真的是想拍馬屁,那見到他的情緒應該是欣喜,邀功。
所以,這里面明擺著有問題。
“對啊,你幫我分一分,咱們下午就貼上,奶奶說你們明天得一早就走,沒時間。”
楊芳芳點點頭。
“這個先不急,媽呢?”
李衛東環顧一周,并未見到張秀珍。
而老太太這會正在北屋里熬著漿糊。
以前,家里肯定舍不得用面粉來熬漿糊,但如今因為李衛東的緣故,家里并不缺白面,再加上,用釘子訂春聯比較難看,風一大,就容易吹爛掉。
而用膠帶也粘不了木頭門,更容易掉。
所以最好就是用面粉打漿糊,直接糊上去。
可實際上,很多人家舍不得白面,就用棒子面將就著,只不過論起粘度來,遠遠不如白面。
“媽回那邊了。”
楊芳芳有些羨慕。
正常情況下,嫁出去的女兒,年前都會回趟娘家,或多或少,給送點禮。
但她因為家里剛剛沒了老人,所以這頭年不方便回去。
哪怕張秀珍跟她說過,李家沒這規矩,不用在意,但楊芳芳左思右想,還是沒回去。
不過,她還是托人給家里捎去了點棒子面。
用的是李衛東給她帶回來的年貨。
畢竟李衛東也說了,那份年貨是農場專門發給她的。
而她這么做,也是跟張秀珍商量過的。
要說唯一不滿意的,那就是李衛民。
畢竟在他看來,楊芳芳的,就是他的。
他自己都吃不飽,憑什么給丈母娘送去?
甚至還指著楊芳芳的鼻子,罵她身為李家的媳婦,天天想著娘家,給娘家送東西。
直接把楊芳芳給氣哭了。
后來還是李書群出面,狠狠訓了李衛民一頓,并讓他年后,去農場上班。
因為李衛民的名字至今還在第三農場,屬于那邊的正式工,所以他完全可以去上班。
結果卻被李衛民毫不猶豫的給拒絕了。
他一個當大哥的,跑第三農場當個普通工人。
而媳婦在第六農場就不說了,偏偏李衛東還是干部,是副隊長,他的面子往哪擱?
但實際上,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還是因為害怕。
他擔心去了那邊,被李衛東找個借口給關起來,就再也回不來了。
所以他本能的畏懼,害怕,不敢去。
把李書群給氣的直哆嗦。
最后不歡而散。
李衛東聽到張秀珍回了娘家也沒說什么。
他只需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可以了,不該操心的事情,也不需要操心。
“這春聯,給我吧。”
在明知道春聯有問題的情況下,李衛東可不敢直接貼在門上,總得先弄清楚再說。
楊芳芳雖然有些不解,但也沒說什么,直接把春聯整理好,交給李衛東。
李衛東則拿著春聯直接離開。
很快,張云尚的家里。
李衛東將帶來的春聯鋪開,讓對方幫忙檢查。
他雖然不是很懂,可張云尚這種老江湖,什么門道沒見過?
事實上,也正如李衛東想的那般。
只是稍稍檢查,聞了聞,張云尚便有了結論。
“這墨里用的不是朱砂,一個是顏色不對,再一個,有股子很淡的腥臭味。”
“腥臭?那是什么東西?”
李衛東聽到他的話,眼睛就瞇了起來。
他沒想到,自己沒去找閻埠貴的主意,對方竟然還打他的主意。
是失心瘋?
是因為的賈玲玲跟他兒子鬧掰后,埋怨到了他的頭上,想報復?
“血!”
張云尚肯定的點點頭。
“最有可能就是些臟血,比如女人那種,這東西天天貼在自家門上,晦氣不說,還不祥,容易招災惹禍。
你小子這是得罪誰了?用這么下三濫的手段對付你?
雖然你一身正氣,不怕這些,但這手段,著實有些惡心人。”
張云尚終究不是屬警犬的,雖然勉強分辨出這墨里加了血,但卻沒猜出是黑狗血。
以他的經驗,以及對李衛東的了解。
八成可能是這小子得罪了人,但對方不敢明著報復他,所以才用這些下三濫的手段。
這跟半夜里偷偷往人家門口潑屎潑尿,差不多。
甚至在一些人眼里,更難接受。
“呵呵!”
聽到張云尚的話,李衛東直接氣笑了。
他知道,閻埠貴,或者閻解放對他有意見,就算因為賈玲玲的事情遷怒到他的身上,他也不會覺得有什么。
人之常情嘛。
可用這種手段來對付他,惡心他,倒也有些像對方能干出來的事情。
但問題是,真以為他李衛東好脾氣不成?
要是被老太太知道這件事情,再加上之前李書群的那檔子事情,他家這個年,還過不過了?
尤其是以老太太的年紀,真要是氣出個好歹來,那才是百死莫贖。
既然你閻埠貴不想好好過年,那這個年,就干脆別過了!
有了決定后,李衛東身上透出一股煞氣。
而一旁的張云尚,則開始為李衛東的敵人,默哀起來。
下午剛從老家回來,坐車坐的腰酸背痛,今天四千字,明天開始加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