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時間,鄭氏鹽業集團的領袖鄭員外面對二十幾道菜,不知從哪里下手的時候,又接到了來自甘泉別院的稟報。
昨晚接到稟報時,鄭員外還不生氣,因為他還沒有做出安排和部署。
但今天中午聽到上午發生的事情,鄭員外就有點生氣了,因為他的安排和部署被踩在地上摩擦了。
“林泰來還是沒有動手?”鄭員外喝問道。
老管事如實答道:“沒有,他反而在旁邊勸架。”
要是那姓林的親自動手就好辦了,可以直接報官完事。
鄭員外目光如炬的分析說:“那二十多個打手,肯定是他從蘇州帶來的隨從,假裝路人而已!”
老管事很嫻熟的說:“老爺英明,只是林泰來聲稱明日上午還會再來,該如何對待?”
鄭員外深思熟慮后說,“我料定,林泰來的目的就是找回面子,這個心情可以理解。
但是他不該通過這種羞辱鄭家面子的方式,來找回他的面子!鄭家絕對不接受這種羞辱!”
老管事又請示說:“是否要找到他的住處,給他一點教訓?”
鄭員外斥道:“我們鄭家在揚州城還需要這樣暗中行事?教訓他就要光明正大的教訓!”
這兩天,林泰來去了三次鄭氏別院,一次比一次熱度高,城里很多人都知道了。
等到次日,林大官人再次出現在街頭,悠哉游哉的朝著小東門方向溜達時,沿途就有不少人開始尾隨著林大官人了。
在距離鄭氏別院最近的一個十字街頭,林大官人剛走到街中心,前方忽然就殺出一支人馬,約莫百余人,當街堵在了林大官人的前方。
為首的漢子沉聲道:“在下鄭嗣昌,請林解元不要再去騷擾白姬。”
林大官人直接罵道:“我想去哪里便去,與你這鄭家蠢奴才何干?你又算得了什么東西,敢阻攔我?”
鄭嗣昌被罵的有點惱火,當即就喝令手下上前圍住了林大官人主仆數人。
林泰來又道:“我乃蘇州武舉人,眼下正要進京趕考,路過揚州,你們豪奴膽敢攔截我這個考生!”
考試在社會當中有著特殊意義,一般都默認給考生便利和特權。
攔截考生,阻撓赴試,在社會輿情中是非常不道德和政治不正確的行為,甚至會被官府追究。
雖然被扣上了攔截考生這個大帽子,但鄭嗣昌仍然沒在意,畢竟他在揚州橫行慣了。
再說這個說法也十分牽強,在揚州城街頭把伱圍住,就成了攔截你進京趕考了?
圍觀的眾人看到這一幕,只想到一句話,那就是“胳膊拗不過大腿”。
就算林解元你用情再深、詩詞寫的再好、個人再能打,被這一百多人圍著,也破不了局。
這里畢竟是揚州城,不是蘇州城。
然后又看到被圍在當中的林解元振臂高呼:“報官!我要報官!鄭家人非法拘禁我!”
眾人齊齊無語,這話完全沒有傳說中的蘇州城第一好漢的風采啊。
一個江湖道的總瓢把子人物,遇到點事就報官,這像話嗎?
但是還真有兩個人,站在人群里喊道:“林解元!我乃吳縣同鄉,這就替你去報官!”
然后這兩個人分頭去了揚州府衙和江都縣衙,距離都不太遠,一刻鐘就能到。
鄭嗣昌對此嗤之以鼻,完全沒想攔著別人去報官。
如果報官能有用,他就把路邊茶舍的布招子吃下去!
他皮笑肉不笑的說:“林解元!我們敬你是個解元,所以禮讓了三分。
但如果你還不離開揚州城,休怪我等失禮了!”
林大官人默默的掏出了兩條鐵鞭,淡淡的說:“等報官結果。”
看到這等兇器,鄭嗣昌連忙提醒手下們提防,然后也就先等著。
沒過多久,就看到那兩個報官的人又回來了,叫道:“衙門都不受理!”
鄭嗣昌得意的又笑了幾聲,“林解元自己請吧!”
突然從人群里站出來了幾個人,義憤填膺的叫道:
“鹽商鄭家為富不仁,欺人太甚!今日膽敢圍攻我們蘇州的林解元,我們這些本縣同鄉實在看不下去!”
鄭嗣昌回頭叱道:“滾!就你們這幾個人,也敢主持公道,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寫!”
那站出來的蘇州人又叫道:“人多又怎樣,你們鄭家人多就能欺辱別人?”
鄭嗣昌不耐煩的說:“現在就讓你們知道人多的好處!”
然后隨手指使了一個小頭目,帶著十來個人,氣勢洶洶的朝著那幾個打抱不平的蘇州人走去。
隨即最先站出來的義憤填膺的那位蘇州人挨了一記耳光,直接被推倒在地上,并遭受了拳打腳踢。
這十來個鄭家打手打得很痛快,與過往沒有什么不同。
在他們心里,打個人也能叫事?可以說,他們的存在,就是幫鄭員外打人的!
收鹽打灶戶,賣鹽打同行,風里來雨里去,不可或缺!
鄭嗣昌指著被打的人,對林泰來威脅說:“你仔細看看,別落了一個同樣下場。”
就是當打人完了后,那十來個負責動手的鄭家打手抬起頭來時,幾個外地人不知怎么就變成了幾十個。
每人胳臂上綁著一條紅色布巾,數十道目光虎視眈眈的注視了過來。
鄭嗣昌也感覺到了不對勁,正要問話,卻又聽到幾聲刺耳的竹哨聲。
然后從南邊來了一大群人,從北邊也來了一大群人,從東邊同樣來了一大群人,西邊也有一大群人出現。
這幾大群人個個都是中青年漢子,特征都是胳臂上綁著紅色布條,一看就是同伙,粗粗數去起碼幾百人!
最先站出來義憤填膺的那位蘇州人躺在地上,松開了抱著腦袋的雙手,帶著渾身傷痕朝鄭嗣昌叫囂道:
“我們吳縣鄉親在此,你們鄭家人還想比人多嗎!”
這時候,數百人一起大吼道:“鹽商鄭家,為富不仁!打我鄉親,公道何在!”
鄭家的打手都懵住了,這是從哪冒出來的幾百號人,而且還如此團結?
一百多人被幾百有組織的人圍著,還怎么打?還有,對方既然有這么多人,為什么不早點站出來?
此刻林大官人還在被鄭家打手們圍著,但他推開了擋在面前的人,大搖大擺的往外面走,沒人敢攔著。
林大官繼續慢慢朝著別院走去,走了幾步后,突然回頭,語重心長的說:
“出門在外,行走江湖,要以和為貴,打打殺殺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
遇到事情最好通過談判來解決,千萬不要動手啊。”
鄭家打手便悄悄松了口氣,己方一百多,對手數百人,能以和為貴當然最好了。
鄭嗣昌也暗暗想道,看來林解元心里也是有顧忌,畢竟身在異地,謹慎些也是有道理的。
人群里有人叫道:“林解元高義!”
當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林解元的逐漸遠去的背影上時,竹哨再次響起。
那幾百個蘇州漢子突然一起動手,剛剛放松下來的鄭家打手猝不及防,連逃跑的準備都沒有,當場就被圍堵在十字街頭,被打的死去活來。
片刻過后,鄭家一百多個打手就沒多少還能站起來的了。
今日之前,這些鄭家豢養的主力打手做夢也沒想到,在揚州城竟然會被打成這樣。
現場圍觀的眾人久久不能回神,不是他們見識少,可真沒見過這樣的行事風格。
事情發生的太快了,還沒等大部分人反應過來,鄭家的戰斗力就被全殲了。
雖然不清楚鄭家到底有多少打手,但沒了眼前這一百多個,至少也要元氣大傷了,甚至可能主力盡沒。
還有,你林解元到底多怕官府,走之前還在喊“以和為貴”,真是一點法律把柄也不留啊!
幾百個蘇州漢子打完了后,也沒有散去,仍然集結著,追隨著林大官人的背影而去。
林大官人又重新來到了鄭氏別院的大門外,深情的望著里面,但大門里的幾個家奴只會瑟瑟發抖,不敢去招呼客人。
因為這客人背后,站著好幾百條漢子。不知道是來再訴深情的,還是來搶親的
林解元抬頭對著院子里喊道:“燕子!燕子!你還幸福嗎?”
喊了幾聲后,林解元突然轉身,對著數百人叫道:“鹽商鄭氏欺我太甚,鄉親們說該如何是好!”
數百人整整齊齊的回應道:“是蘇州人就不買鄭氏鹽!堅決抵制鄭氏鹽!”
這個轉折,讓遠遠圍觀的吃瓜群眾和大門里偷看的鄭氏家奴都猝不及防。
明明只是簡簡單單的情愛問題,怎么就上升到經濟的程度了?
再說抵制是那么好抵制的嗎?說句不好聽的,鹽區都是約定俗成的、早有默契的。
蘇州府是鄭家的行鹽區,如果鄭家不賣,那其他鹽商講規矩或者賣面子的話,也不會去賣鹽。
如果在鄭家的操縱下,各鹽商都不去賣鹽,那蘇州人能不吃鹽么?
作為揚州城最大的鹽商,鄭家是有這個實力,勸別人講規矩的。
再說蘇州府很大,七八個州縣幾百萬人,你林解元有多大的本事,勸幾百萬人都不買鄭家的鹽?
所以說,這個抵制的提法,真有點異想天開。
別再東張西望看這里就好,大家有保底月票就投吧!我今天狀態還是不行,而且也有事,但承諾明天兩更后天三更!
還有一個問題,如果為了碼字辭公職,你們會養我嗎?
對未來有點迷茫,看在最近相對勤奮的份上,拉兄弟一把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