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風聲呼嘯,黑云彌漫。
大地,群山環繞,威嚴聳立。
一座座宮殿三三兩兩的點綴在連綿群山上,今日眾多修士走出了宮殿,仰望著天南道宮上面那一方天空。
他們的目光注視著中央天元觀所在,那里有一道白色身影盤坐虛空,飄飄乎仿若謫仙。
壓抑的烏云下,修士們看向那白衣男子的心情頗為復雜。
有敬畏,有崇拜,更有艷羨嫉妒之意。
東海之濱的大戰,陸陸續續進行了三年。
在鎮海城主聞真人聯手后土殿主青藍仙子擊敗三大妖皇之后,后面的戰爭其實已經注定了結局。
之所以還持續那么久,是各大元嬰真人不再出手,而是將機會交給了下面的低階修士,尤其是道宮真傳弟子們。
這可以看作是一種考驗!
一種另類的宗門小比!
以殺妖數量、境界、乃至奪回失地為衡量標準,決出這一代天南道宮真傳弟子們的強弱排名。
如此一來,即可去除妖患,又可在不內斗的情況下磨煉新一輩弟子們的斗戰經驗。
而在這三年殺妖試煉中,那位白衣男子的表現最為突出!
他先以金丹初期的境界,守住了流波山。然后又從一尊沖破六重鎮海閘的荒獸手中保得性命。后續獵殺妖獸的戰果也極為輝煌,不管是數量還是妖王級的強者,都遠超同代真傳。
所以到最后真傳們回歸天南道宮之時,白衣男子已經算是名義上的同輩第一了。
之所以說只是名義上,那是因為當初還有一批厲害的金丹真傳沒有去東海之濱參戰。
但沒有人在意這一點!
因為白衣男子太年輕了,他以區區四十來歲的年齡晉升金丹期,已經是山海界千年未有的絕世天才。以他妖孽般的修行天賦,要追上那些師兄弟們的境界,不過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至于實力方面,人們更不會懷疑他。
三年殺妖試煉中,白衣男子所展現出來的神識、法力都無出其右,甚至連戰斗技巧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提升著。甚至有一尊大妖王當面,都被其輕易斬殺于寶尺之下。那種耀眼的戰斗天賦,仿佛就是天生的一樣,令人側目。
為了表揚他在殺妖試煉中的出色表現,也為了激勵他后續再接再勵,觀主戰兵濤決定親自為他鑄造本命法寶!
是的,在那般瘋狂的表現下,對方居然連本命法寶都還沒有。
今日如此大的陣仗,目的就是為了煉制一件法寶!
“周蜉蝣,你準備好了嗎?”
下方天元觀中傳來一道雄渾粗壯的聲音。
那是天元觀主戰兵濤,如今天南大陸上的最強者,同時也是一名煉器宗師!
善戰者豈能無兵,在煉制法寶兵器之上,十二巨室之一的戰家一向是翹楚,戰兵濤更是翹楚中的翹楚。
周蜉蝣盤坐虛空中,眼睛半開半合。
“觀主,弟子已經準備好了!”
“那就開始吧!”
隨著這句話落下,一道毫光從周蜉蝣頭頂徐徐浮現,飛向被黑云籠罩的無垠天空。
與此同時,東南西北四個方向,各有一道強大法力遙遙打來,注入天元觀中。
層層陣法光路展開,戰兵濤低聲輕喝。
“天光見日,神雷降世,開!”
下一刻,便見天元觀中一道粗如水桶的巨大光柱沖天而起。
仿若呼應一般,厚厚的黑色云層中,電走龍蛇,銀光閃爍,一道宏大的雷霆也轟然浮現。
這一幕,著實嚇到了不少人。
天劫!
此番天象,與修士突破元嬰期的時候引來的天劫幾乎一模一樣。
天元觀主戰兵濤不愧是煉器宗師,聯合四大殿主,竟能硬生生牽引出天劫神雷來。
一時間,許多低階修士呼吸急促不已,如果現在讓五大元嬰真人聯手煉制的法寶是他們的多好!
光柱雷霆,剎那間交接在一起,將周蜉蝣先前放出的那道毫光包裹在一起。
不僅如此,四面八方更有一條條雷蛇電蛟張牙舞爪而來,撲向那道毫光。
周蜉蝣靜靜的看著,飽提法力,隨時做好收取寶物的準備。
這枚定海珠的煉制,所花費的珍惜材料是普通人難以想象的。
光是主材之一的水蓮子,就是五行蓮臺里面締結出來的寶物,而且其品階遠超普通四階五行蓮臺。經過觀主檢測,那枚水蓮子至少是一尊即將達到五階的蓮臺才能締結出來的。
至于其他材料,也不是便宜貨。
老祖宗周云深留下的枯髓火靈鉆,一小塊極品九陽庚金。
師尊青藍仙子贈予的參同木。
最后,觀主戰兵濤還花了極大精力,從當年戰家強者合力斬殺的幽冥地龍身上取下了一塊逆龍鱗。雖然逆龍鱗比不上大龍脊骨和龍心,可卻也是最好的四階土系材料。
這些主材,任何一件都可以拿來煉制一件中品,甚至上品法寶。
全部融合在一起,更借助天劫神雷之力,那煉出來的會是怎樣的寶物?
周蜉蝣呼吸有一瞬的急促,但很快就壓了下來。
因為這樣的法寶,一旦出世,其底蘊必然深重,自己必須將其煉化才行。
忽然!
一道如雷貫耳的提醒聲,從下面傳來。
“此時不奪寶,更待何時!”
周蜉蝣縱身而起,迎著漫天落雷,直入云層深處。
無數目光復雜的盯著那片云層,其內電光閃爍法力充斥。
不知過去了多久,又仿佛一瞬。
一股能夠鎮壓諸天,又仿佛包容萬物的感覺,從所有人心中油然而生。
雷霆霹靂,嘎然而止。
漫天烏云,一瞬消散。
白衣身影,輕飄飄的降落到了天元觀中。
周蜉蝣甫一落地,便引來了五道目光的注視。
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展開,一枚圓潤無比的藍色寶珠呈現在眾人面前。
“師尊師伯,蜉蝣幸不辱命!”
青藍仙子欣慰的點了點頭:“天劫煉寶,最是危險不過,可一旦成功其好處也是難以想象的。你手中的這枚定海珠,已經跨過了法寶層次,是一件強大的真器了!”
此話一出,對面的灰元泓略顯激動地說道:“以真器作為本命法寶,配合周蜉蝣本就強大的實力,那在道宗甲子大比中,必然能獨占鰲頭!”
然而作為定海珠的煉制人,戰兵濤卻是潑了一盆冷水。
“莫想得太容易了。法寶以法力驅動,真器雖然也是如此,但要想發揮出最大威能,卻需要吸收天地間游離的靈氣。周蜉蝣,他現在只是金丹初期境界。”
上面的長輩們一句一句的聊著天,周蜉蝣精準的捕捉到了里面的關鍵信息。
“甲子大比?”
這是他在眾多典籍上,從沒了解到過的信息。
見他疑惑,師尊青藍仙子特的解釋了一遍。
原來不是周蜉蝣無知,而是天元道宗過往歷史上確實沒有“甲子大比”。
這所謂的甲子大比,實際上是另一種形式的百年大比。
天元道宗,每一百年會舉行一次大比,過五百年更是會打開蜃龍洞天進行洞天大比。
但上一次洞天大比過去一百年后,并沒有進行百年大比。
原因大家心知肚明,彼時的中州正處于大劫之后的動蕩之中,哪里有時間和精力組織弟子之間的較量。
但隨著時間流轉,天元道宗逐漸恢復元氣,這項古老的傳統也該繼續了。
周蜉蝣約莫算了算時間,距離上次洞天大比,的確已經過去了一百多年,期間沒有舉行過任何一次大比。就連這一次天南道宮內部的排名比試,也是在人妖戰場上進行的。
“甲子大比是個例外,也是特殊時期的產物。以后必然不會延續下去,因為天元道宗必將重回正軌。”
戰兵濤接過話來,侃侃而談。
“特殊產物,自然會有特殊的獎勵。”
“和以往大比排名前列弟子會得到諸多法寶丹藥功法指點乃至家族受益等獎勵不同,這一次的甲子大比,受益方除了弟子和家族之外,他們所在的道宮也會得到更多的資源傾斜!”
周蜉蝣恍然大悟,難怪其他殿主如此在意這件事。
如果他能在甲子大比中發揮出色,那本來勢弱的天南道宮或許就能獲得大量資源傾斜,然后重振聲勢。
有關資源對修煉的幫助,其實周蜉蝣感受不深。
他修煉速度極快,除開必要的靈脈條件之外,幾乎不怎么使用外物。
但他很清楚那些資源對于普通修士來說,有著何等吸引力。
別的不多說,光是自家小妹,想要延續煉氣仙道上的修行,就必然需要海量資源,猶勝普通修士!
周蜉蝣暗下決心,必須要在這一次甲子大比上好好發揮。
但戰兵濤的話還沒說完。
“最重要的是,甲子大比各個境界的前十名,還有機會進入蜃龍洞天修行!”
周蜉蝣略顯茫然,不懂進入蜃龍洞天修行的意義是什么,他下意識的看向了青藍仙子。
自家師尊乃是上次洞天大比的第一名!
青藍仙子捋了捋青絲,微微笑道:“里面的逆天機緣只有元嬰真人可以享受到,但對于普通修士來說,另有一個天大的機緣。我只需說一點,時間流速的差異!”
“外界一日,洞天百日。外界一年,洞天百年!”
“如果能進入其中修煉,哪怕只是一年時間,也能比同輩快上百年修行積累!”
周蜉蝣嘴唇微張,雙目泛光,罕見的失態了。
以他的修行速度,若能跨越百年時光,又能達到何等境界?
“周蜉蝣,去好好修煉吧!甲子大比還要幾十年時間,以你的修行速度,這段時間足以讓你境界再次提升,也能發揮更多定海珠的威能。老夫希望,甲子大比上,你能為天南道宮奪得好名次!”戰兵濤緩緩說道,眼中滿是期待之色。
周蜉蝣躬身一拜,“蜉蝣當竭盡所能,必不會讓師尊師伯們失望!”
出了天元觀,周蜉蝣心情雖振奮無比,但神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面對各處投來的艷羨目光,他毫無所覺,自顧自的回了新的朝夕宮。
在那里,有很多人等著他。
大師姐師妙音,二師兄富彬,五師姐……
族人周雨薇,坐在輪椅上的周雨啟,表妹林青桐。
還有他的妹妹周輕羽!
回去之后,眾人無不慶賀他喜得本命法寶,大擺酒宴。
酒宴中途不時還有其他師兄們過來祝賀。
里面,還有他在東海之濱戰場上救下來的許多師弟師妹們。
不知不覺間,周蜉蝣身邊已經凝聚了一批不俗的人脈,這些人同處天南道宮中看不出多優秀,可如果放到天南大陸,乃至整個中州,未來都將是一方之主。
而周蜉蝣,就是那個最耀眼的存在。
一番慶賀之后,周蜉蝣如往常一般回到了修煉室中。
白天觀主戰兵濤和師尊他們的話,依舊還在周蜉蝣腦海中回蕩著。
在很小很小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對力量的渴求感。
這份渴求,到了后面,甚至變得急迫起來。
他渴望力量,迫切擁有更高的地位,不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身邊的人。
這份急迫渴求,到他突破金丹期后,似乎消失不見了。
可流波山上,那龐大黑龍的注視,讓他明白金丹上人什么都不是!
唯有元嬰,唯有化神,方可逍遙此界,守護好他所珍視的人。
再一次的,他有了動力。
“甲子大比,我一定要奪得好名次,一定要進入蜃龍洞天!”
“外界一年,洞天百年。”
“如果能從里面走出,我會是元嬰真人!”
周蜉蝣如此想道,心志堅定無比!
山中無日月,世上已千年。
不知不覺間,羅塵來到北極夜摩之天已經過去了五十年。
這處曾經的圣地山門,早已不復當年極光閃爍,摩天礙日之景。
空中滿是寒風朔雪,天幕仿佛染上了一層灰,形成厚厚鐵幕。
這一日!
鐵幕天穹之上,涌出一條浩蕩星流,滾滾而過。
星流所過之處,鐵幕綻開,風雪退避。
就連冰川中那一座血池,都不受控制的沸騰了起來。
一時間,大有毀天滅地之感。
但剎那間,浩蕩星流就消失不見。
鐵幕再次合攏,風雪依舊,嚴寒依舊,那座血池恢復了平靜。
察覺到這等異象,小白和黑王早早就從夜摩天其他地方回歸,等候在一座山腰下。
一道劍光沖天而起,然后降落在他們面前。
來者身形高大,五官硬朗,嘴唇微翹似輕蔑又似不屑,一雙黑眸仿佛無底深淵,令人忍不住沉淪其中。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里,猶如一把出鞘利劍,幾乎要刺破蒼穹。
靜靜站立片刻,黑衣道人吐了口濁氣。
隨著這口氣吐出,那種鋒芒畢露之感,漸漸內斂,直至最初的溫潤如玉。
小白和黑王對視一眼,然后齊齊出聲。
“恭賀主人出關!”
羅塵微微一笑,大袖一擺。
“走,我們回東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