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天元道宗的退去,和人妖大戰的落幕,動蕩了兩百年的東荒終于迎來了難得的平靜。
雖然不知道百萬大山中的妖族何時會再殺回來,但東荒修士無不抓緊時間進行著休養生息。
九靈宗,也是如此。
自從在合歡域扎下根來后,他們無時無刻不在努力修行,提升自己實力的同時,也盡可能的恢復著宗門元氣。
重建山門,梳理靈脈,開拓靈田,挖掘礦產……
在宗內有識之士的指揮下,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相較其他元嬰上宗,九靈宗的恢復進度要快上許多。
其中原因有很多,但最重要的一點,全宗上下都有共識。
因為他們有一位神通廣大的老祖宗——九靈元君!
九靈老祖少時聲名不顯,平平穩穩接過了宗門大權,到得第一次人妖大戰的時候,展露實力。
以元嬰中期之境,法力浩瀚不亞于等閑大修士。
數次大戰,皆顯能為。
而當第二次人妖大戰到來后,東荒高階修士整體實力衰落了一個層次,反而是九靈老祖異軍突起,成為了東荒中流砥柱。
尤其!
宗內一些高層,或多或少都知道了一個消息。
“九靈老祖已經順利進入元嬰后期了!”
這個消息就猶如一顆定心丸,一根定海神針,讓他們的心踏實了下來。
當今之世,普通元嬰真人自保尚且艱難,何談庇護宗門。
唯有大修士,方有余力庇護一方宗門興衰。
君不見那神符宗,老祖一日坐化,整個宗門就雨打風吹去,徹底沒落。
而他們的九靈老祖,如今卻是成了東荒三大修士!
即便妖族再次卷土重來,只要沒有化神古妖摻和其中,九靈老祖就足以左右一場戰事成敗。
正因為如此,九靈宗放開了手腳,大肆生產,盡可能的恢復宗門元氣。
這一日。
正在九元峰山腳下開墾靈田的低階修士,忽覺得地動山搖,站都站不穩。
他們驚愕的往上方看去。
只見那包圍九元峰終年不散的云霧,此刻好像被一張無形大手撥弄,由內到外的擴散著。
神秘的九元峰,顯露出了最真實的面貌。
“老祖正在戰斗?”
“有敵人!”
“有敵入侵!”
一時間,眾弟子高呼不已。
山門其他所在,一些高階修士也察覺到了異變。
一位位筑基金丹修士,紛紛手持法寶,朝著九元峰奔赴而來。
更有一位新晉元嬰,于鞏固境界的閉關中猛然蘇醒,毫不猶豫沖向九元峰。
老祖乃是宗門重中之重,九靈宗興衰皆系于他一人之上,絕不能有事!
不管是誰膽大包天敢深入宗門深處行刺老祖,都絕不能讓他得逞!
一時間,萬千遁光,群情洶涌而來。
然而到了山下之時,卻只見到老祖站在山巔迎風而立,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態,并未見半點與人激戰的模樣。
“師兄!”
“老祖!”
“師尊,你沒事吧?”
“敵人在哪里?”
紛紛議論之中,只見九靈元君擺了擺手。
“都退下吧!”
“常曦,你留下!”
眾弟子不明所以,但都聽從老祖命令,徐徐散去。
唯有那位九靈宗的新晉元嬰女修乖巧的留了下來。
她遲疑的散出神識,感知四周。
然而初步感知之后,卻是面露驚容。
九元峰上殘留著另一股強悍霸道的法力,甚至絕不下于九靈師兄!
她忍不住開口道:“師兄,剛才是誰?”
九靈元君微微一笑,“一位故人而已,不必驚慌。”
常曦念叨著“故人”二字,臉上露出半信半疑之色。
如今這東荒,又有哪位修士能有這般實力?
師兄現在可是東荒僅存的三位大修士之一,能與其相提并論的也唯有東陽宗大長老和天都宗的天都子這兩人。
她苦思許久也找不到能夠和這般境界對號入座的人。
甚至說,在她看來,即便境界和師兄相當,就法力屬性而言,也少有人能和師兄霸道的大九霄法力正面碰撞。
霸道?
一念及此,常曦腦海中冒出一個人名來。
那一位也是以法力霸道聞名于世!
見她似有所悟的樣子,九靈元君輕笑一聲。
“看來你猜到了。”
常曦低聲輕呼,“那一位,回來了?”
“嗯。”
九靈元君點了點頭,卻沒有多說什么。
他手腕一翻,一卷薄薄的書冊浮現面前。
“拿去吧,那位故人來得匆忙,身上也有些窘迫,為恭賀你成就元嬰期,只能送上一份修煉心得。你如今正處于鞏固境界的階段,有此書相助,或可節約數年苦修之功。”
常曦眼睛一亮,接過了無名書籍。
壓抑住心中激動,她順口問起:“師兄,那一位現在實力如何?傳聞中他力敗三大妖皇,又斬殺五行神元,甚至和化神之下第一人斗得難解難分,可他明明連大修士都不是,是否傳聞有誤?”
“傳聞有誤?”
九靈元君笑了,笑容中又有著幾分欽佩之意。
自己一向自詡同階法力第一,元嬰中期境界就敢靠著深厚法力硬撼大妖皇。
但直至今日,方才知道曾經的自大。
“那一位啊,如今只怕已是東荒第一人了!”
常曦明亮的眼睛,猛然瞪圓。
高空之中,飛舟不緊不慢的飛著。
這并不是什么厲害的法寶,更加不是霜鷹飛梭那等擅長飛遁的真器,能有如今速度已是駕馭者法力深厚。
不過羅塵也不急。
既然都已經回到了東荒,那早一日晚一日回歸羅天宗都是遲早的事情。
此刻的他,靜坐飛舟頭,捧著一卷丹書細細研讀著。
身后,是兩道越發敬畏的目光。
察覺到他們的欲言又止,羅塵按下丹書,頭也不回的說道:“有什么想問的嗎?”
一人老成持重,思考著沒有開口。
另一位卻是忍不住,脫口而出:“羅殿主,你現在究竟是什么境界?”
這話問得太過直白,一旁的老者拉住嬌小女子,“玉道友,你逾越了。”
卻不料,前方的羽衣修士只是輕輕一笑。
“元嬰中期,距離后期尚差臨門一腳。”
“僅此而已?”嬌小女子明顯不信,她如今也是元嬰修士了,深知每一個階段的差距有多大。
先前羅塵力壓九靈元君,將護山大陣都給短暫逼開,可見其驚世能為。
如此手段,居然還只是元嬰中期?
羅塵沒有解釋,他這一生經歷本就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解釋清楚的。
而且人和人,在同樣境界下,實力差距有時候比人和狗還要大。
曾經的青霜能夠做到瞬敗元嬰初中期修士,他現在同樣能夠做到。
甚至說,依靠著龐大的神魂底蘊,施展幻術,連元嬰后期有時候也不見得是他一合之敵。
剛才和九靈元君較量,也僅僅只是法力層面上的碰撞而已。
即便這樣也力壓在法力雄厚上一向自傲的九靈元君,如此可見他實力之淵博如海。
羅塵心情不錯,再次開口:“浩然子,你可有什么想問的嗎?”
顯然,在他此刻好心情下,對方但有所問,他皆可回答一二。
然而白發蒼蒼的老者沉思片刻,卻最終搖了搖頭,長長的嘆了一聲。
“困頓蒼梧山兩百年,外界早已天翻地覆,疑惑之多,又豈是一兩個問題能夠道盡的。只能說,老夫這輩子最大的幸運,就是結識了羅殿主你吧!”
羅塵聽后,不由微微一笑。
當年浩然子算是少數幾個對他不錯的金丹期前輩。
雖并無多少提攜,但資源交易和尋常往來都秉承公平,且給于了他足夠的尊重。
有這番淵源在,他自然不可能看對方一直身陷囹圄。
是的,此刻坐在羅塵飛舟上的,赫然正是當年參與大雪山之戰的幸存者——浩然子和玉姣龍。
一者是積年金丹,一者是天賦異稟的水系天靈根修士。
在那蒼梧山中,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卻渡過了最暗無天日的兩百年。
即便被蒼梧山妖修輔助晉升為了元嬰期,可下場更慘,終日被當做“藥人”使用。
取其元嬰精血,熬煉化形丹藥。
若不是羅塵臨走之時,動用渡真殿主的權限,將他們從大牢中提了出來,只怕這一輩子都要老死在蒼梧山中。
此刻的他們,剛脫樊籠復返自由,心中有多激動,對羅塵就有多感激。
一口一個“羅殿主”,足見尊重。
“雖然爾等是渡真殿之修,但既然離開了蒼梧山,就不能再用這個身份行走修仙界。”
“先前本宗的提議,你們考慮得如何了?”
老者和少女對視一眼,然后毫不猶豫的齊聲回答道:“我愿加入羅天宗!”
“好!”
羅塵擊節而嘆。
“既如此,以后就別叫我殿主了,稱我一聲師兄即可。”
“見過師兄!”
“見過師兄!”
兩道聲音接連響起,伴隨著羅塵的兩三道笑聲,飛舟漸漸安靜了下來。
只余那重啟的丹書,稀疏的翻頁之聲。
飛舟一路向西,過千山萬水,跨萬里層云。
羅塵盤坐舟頭,雙目注視著手中丹書,神識卻是時不時散向下方。
神符宗,一如當年符老所料,在他坐化之后,終究是墜下了上宗之列。又因為第二次人妖大戰的原因,幾遭摧毀。
山門所在,不見輝煌。
或許還有少量門人報團取暖,可終究不成氣候。
羅塵沒有下去,要復興元嬰上宗唯有再出一名元嬰真人,就這么簡單而已。
曾經五行神宗所在的五行域,在羅塵神識掃過之后,也沒察覺到什么厲害修士。
反倒是各處山頭,皆有諸多修士駐扎盤踞。
這處名盛一時的大域,在當年自己和神元真人一戰后,主要四階靈脈被打散,化作無數大大小小的二三階靈脈,如今已然淪為了散修圣地。
類似此等情況的,在如今東荒并不是少數。
一如接下來途經的縹緲域、煙花古域,乃至羅天宗曾經所占據的羅天域,都不見多少頂尖強者存在。
對此,羅塵只能感慨兩次人妖大戰對于東荒修仙界可謂毀滅性的打擊。
哪怕是贏了,也只是慘勝。
當然,對于小宗小家勢力以及一些幸存下來散修而言,這反而是一場潑天的機遇。
只要接下來數百年抓住機會,未嘗不能建功立業,稱宗做祖。
有人下,才有人上!
這般感慨,在跨越平山海,抵達曾經的碧空域之時,暫時停了下來。
飛舟上,浩然子和玉姣龍站在羅塵背后,略顯驚懼的看著下方。
那被無數銳利金風罡氣籠罩的世界!
他們有一種感覺,哪怕自己貴為元嬰之尊,一旦進入其中,也免不了灰飛煙滅的下場。
“人族腹地,竟有此等險惡絕地?”
“這是人為,還是大自然造就?”
羅塵沒有回答兩人的疑問,只是展開一雙赤目金瞳,死死盯著碧空域。
從下到上,跨越千百里,仿佛看向了碧空深處。
“那家伙還在里面沉睡著,且氣息越加強大,已然有了大妖皇境界!”
若是被外人知道,這堪稱生靈滅絕的碧空域里面,還有一頭大妖皇,絕對是聳人聽聞。
但羅塵并不奇怪。
早在當年第一次返回的時候,他就察覺到古妖帝天隕落之后,動用秘法將自己的血脈后裔帝屠保留了下來。
甚至說,帝屠還在沉睡中一點點的汲取源于父親殘留的金系本源之力。
若它真的全數吸收,即便不能成就古妖境界,也至少是一尊巔峰大妖皇!
“要不要趁著帝屠還沒蘇醒,重新將其奴役?”
羅塵有些心動。
以前的帝屠他并不在意,雖有境界,卻無匹配的戰力。
可如果是一尊巔峰大妖皇,甚至是未來的古妖,那就會是一個很不錯的助力了。
自己以后要取回主魂的話,不可避免的會和天元道宗對上,此等助力必須握在手里。
心念一動間,羅塵縱身下了飛舟。
“你們且在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
浩然子和玉姣龍還來不及反應,就震驚的看見羅塵背影消失在了無盡的金風罡氣里面。
二人面面相覷,對于羅塵那深不可測的實力越加敬畏。
碧空域深處。
一道人影踽踽獨行。
曾經他只能深入百里,如今卻是早已跨過千里之遙。
周遭金風凌冽,罡氣刮骨。
可在羅塵展開蘊含火之本源的法力之后,就無法阻擋他了。
即便偶有刮開法力的金風襲擾,可在羅塵強橫的肉身下,也僅僅只能造成微弱傷勢。
撫摸了一下臉頰上的傷痕,羅塵輕輕感嘆。
“虎死余威在!可以想象,當初古妖帝天死在溟淵派三位老祖圍攻下,是何等的不甘。”
搖了搖頭,羅塵一步跨出,終于來到了那伏如山岳的金色大虎面前。
果不其然!
正是羅塵以前的靈寵——帝屠!
當趁著他還沒有蘇醒前,重新烙下奴印。
羅塵抿了抿嘴,熟稔無比的打出役靈印。
一道紅光,蘊含羅塵精血,徐徐朝著帝屠腦袋落下。
然而就在將要沒入之際,一道蘊含蓬勃生機的綠光忽然出現,將羅塵的役靈印打散。
羅塵見狀,又怒又驚。
“是誰搶在我面前,給帝屠下了奴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