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牛奶糖糖糖
襄陽城,太守府衙重地,一桿高掛的“麟”字大旗在府門外揚起,此刻正被夜里的江風吹的獵獵作響!
此間太守府也終于迎來了它全新的主人。
此刻,月上眉梢,已是深夜。
可這里書房內依舊是燈火通明,桌案上堆著一疊疊厚厚的白紙,關麟正草草在上面寫著什么,可每寫好一張,關麟不由得蹙眉,久久凝思。
陸遜已經被士武領了進來。
原本要召陸遜、諸葛恪、劉曄三人,最終,關麟只召來了陸遜。
如今,陸遜已經知道了事情的原委,與關麟的判斷出奇的一致,他也覺得凌統要完,張遼亦是兇多吉少。
當然,這本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事兒,張遼與凌統分屬魏、吳,哪怕因為一個女醫者殞命,這在荊州看來,似乎并無損失,甚至削弱了敵人,算是這位‘腦子清奇’的女大夫送來的神助攻了。
可,當陸遜聽到關麟的目的,是想要將張遼與凌統救到荊州,一如當初將他陸遜,將整個陸家的族人救出東吳一般時,陸遜遲疑了,他的眼眸中多出了許多閃躲與猶豫。
考慮到曹操的生性多疑與孫權的陰狠厲辣…
這個任務可并不輕松。
——關麟的想法也有些天馬行空!
關麟依舊在寫信,依舊是寫了,然后欒成一團,隨手扔到地上,儼然對這封信的內容,或者說他的計劃不滿意。
中間,他不忘詢問陸遜,“太史享與孫紹的鴻雁,如今在東吳如何呢?”
在東吳,如果要救凌統,那身處東吳的太史享與孫紹,乃至于“鴻雁”是關麟為數不多能打出的牌!
關麟必須知道有關鴻雁的具體情況。
陸遜如實說:“太史享與孫紹早就抵達東吳,但尚未見到周循,也并未去拜訪小喬,因為我提供的一些線索,他們正在收集‘周瑜’逝世時的重要證據…”
“周循…”關麟喃喃吟出這個名字,仿佛也因為這個名字,關麟產生了一些全新的思路。
他奮筆急書,迅速的在白紙上寫滿了字,等到最后一個字落筆,他將這白紙塞入信封中,親手封上了朱漆,然后遞到了陸遜的手里。
盡管沒有看到這封信箋的內容,可從方才關麟的話語以及神態中,陸遜還是讀出一些特殊的味道。
他反問道:“云旗是想通過‘鴻雁’去救凌統?”
“不!”關麟擺手,“鴻雁于東吳,其實并沒有什么能量,若要救凌統,我們需要借他人之手,最好還是借一個望族、大族之手!”
提示到這份兒上,陸遜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想選周循?選周家?”
面對的陸遜的疑問,關麟微微頷首,他鄭重的道:“盡管周瑜不在,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周家依舊有能量…我聽你說過這周循又睿智、機靈頗得孫權的器重,手中還握有超過一萬人的部曲!”
“這至少說明孫權雖陰狠厲辣,總是做見不得人的事兒,可還是要臉的,不可能在明面上把事兒做的那么絕!所以…如果能讓周家為我們所用,且主動請纓攬下凌統這件事兒,那或許凌統…就能夠出現轉機!”
聽著關麟的話,陸遜微微沉思了片刻,最終他點頭表示認同…
當然,現在這種情況下,要救凌統…
依舊是一件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兒!
權且死馬當做活馬醫吧!
說完了凌統這邊,還有一個張遼。
陸遜把話音引了到曹魏,“那張遼的話?云旗你打算怎么救?他似乎比凌統的處境更危險,要運送出來更難…”
言及此處,陸遜吧唧了下嘴巴,淡淡的沉吟道:“這些年曹操的猜忌殺死過多少人,呂伯奢、邊讓、陳宮、孔融、周不疑、婁圭、崔琰、荀彧…曹操他可不管…”
不等陸遜把話講完,關麟接過他的話,“伯言方才提到的這些人里,可不乏為曹魏立下汗馬功勞的才俊,張遼的處境比凌統更危險十倍!”
陸遜突然想到什么。“云旗要啟用司馬懿么?”
在曹魏,司馬懿是關麟能打出的牌,這點陸遜十分清楚。
只是,關麟搖了搖頭,“依著司馬懿如今在曹魏的地位,張遼的事兒,他哪里能插得上手?至多能從旁幫襯一下…能不能逃過一劫,還得看張遼自己的造化了!”
說到這兒,關麟腦海中突然靈機閃動,像是這件事兒讓他下意識的想到了兩個人。
一男一女!
女的是呂布與貂蟬的,“鸚鵡”的女主人——靈雎。
如今的她正身在洛陽,統籌“鸚鵡”幫李藐挖通地道,執行這一項重要的任務。
不過,根據她所言,這些年她與鸚鵡的存在,除了瑯琊國主臧霸知悉,且暗中幫了她不少忙外,張遼也是知道的,也在暗中給予了她莫大的幫助。
無論是臧霸,還是張遼,都是昔日里呂布的左膀右臂,都是義字當頭,履行諾言之人。
心念于此,關麟不由得更深入的去想。
——或許…只是或許…
——若是靈雎出馬,或許她能勸說的了張遼,也能讓張遼第一時間意識到處境的兇險,早做準備!
當然,哪怕張遼早做準備,這個局面依舊不可扭轉。
正因為如此,關麟這才想到了第二個人。
這是一個男人…
這個人與老爹關羽一樣,是唯二的曾經身在曹營,卻最終在曹操的眼皮子底下,脫離了曹營的人。
救張遼,助張遼脫身這件事兒,關麟太需要他的經驗了。
想到這兒,當即…關麟又鄭重其事的朝向陸遜。
“伯言,之前劉曄先生向我提起過一個人,如今在交州南海外的島嶼‘鼓子洋’隱居,你得替我去趟交州了,替我拜訪下這個人!”
唯二從曹操的眼皮子底下全身而退的人,他的經驗,他對曹操的了解,是現在的關麟最需要的!
一輪壯美落日映照下的漢魏洛陽城。
幾個月的重建與修繕,幾十萬勞力日夜不停地動工,使得這座本是一片廢墟的洛陽城又一次煥發出大都市的繁榮與昔日王都時的雄壯。
整個洛陽城的重筑已經完成了七成。
整個洛陽城也已是煥然一新。
此刻,巍峨的宮城城墻上,伴隨著一聲鏗然的鐘響,撞鐘之人一邊撞一邊用袖子抹去滿臉汗水。
接著,整座城樓的鐘都響了起來,浩蕩的鐘聲引得整個洛陽城上的鐘齊鳴,這是提醒這一日的勞作告一段落…
苦力們都可去休息了!
伴隨著這一道道鐘聲,苦力們托著疲憊的身軀,三三兩兩的從各自的崗位上退下,然后三五成群的搭起鑿子,開始煮飯。
哪怕天色已黑,可裊裊的炊煙不絕眼前。
曹丕跟著李藐出城,唯獨他們兩人,一道走過那條狹長的小道,越是向外走,這小道越是隱蔽,人跡罕至,無比荒涼,可也是如此,更彰顯出它的滄桑與神秘,莫名的像是一種蒼涼漫步于頭頂之上,冷風颯颯,汗毛直立!
不過…
這陰森、詭異的小道卻讓曹丕越來越亢奮,他的眼眸也越來越瞇起,像是期待著什么,又像是對這小道的盡頭望眼欲穿!
終于,抵達路的盡頭,李藐當先下馬,指著那被茅草擋住,若隱若現的洞口,輕聲道:“這便是能秘密通往洛陽城內的密道…”
聞言,曹丕整個人亢奮了起來,他迅速的下馬忍不住湊上前去,穿過那狹窄的空口,只聽得其中還有“咣咣”的聲響,期內的火把通明,數百光著膀子的壯漢尤在其內,拓寬密道中的石壁。
很難想象,一個并不起眼的洞口,進入其中卻仿佛豁然開朗…
“這里能通到哪?”曹丕興奮的問李藐。
李藐回道:“可直通皇宮內的武庫,能通往武庫外的第三枯井,那口井也做了暗格,地下可存儲超過千人!”
——武庫,暗格,千人…
當這一系列的話語傳出,曹丕將這些話中的關鍵詞聯系在一起,他整個人都亢奮了起來,一貫隱忍、內斂的他,這一刻不由得放肆的張口,“也就是說,即便是子健占據洛陽,咱們也能將兵士從這里潛入皇宮,釜底抽薪!”
誠如曹丕所言,這里通往武庫,可以迅速的控制皇宮內的兵器…
井內又布有暗格,能存儲兵馬!
就是因為這條密道,他曹丕突然間就具備了一切“釜底抽薪”的條件與可能,也具備…當局勢極端不利時,唯一的破釜沉舟,畢其功于一役破局的機會!
這條直通往洛陽皇宮武庫的密道對他曹丕而言太重要了。
“好啊…”曹丕又是一陣感慨,他不忘回過頭來,無比亢奮的望著李藐:“得李先生,我曹丕勝過得十萬雄兵!”
“區區十萬雄兵?就能比肩得了我李藐么?子桓公子未免小覷我了吧?”李藐一如既往表現出他狂士的一面。
“哈哈哈哈…”這惹得曹丕大笑了起來,他喜歡李藐,也喜歡李藐的張狂,他父親不敢用狂士,可他曹丕敢用!
只不過,這笑著笑著,曹丕的眉頭突然就凝了起來,儼然,他想到了如今的處境,如今這岌岌可危的處境。
就在兩天前,他收到了父親曹操的凋令,讓他秘密出使東吳,與東吳的孫權商談停戰。
這本沒什么,可當曹丕問到信使,派誰來接替他修筑洛陽時,信使答出了“子健公子”這四個字!
而這也讓曹丕的心情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陰霾。
這也是為何,他迫不及待要校驗,校驗李藐秘密修建的這條通往洛陽城內部密道的完成程度,不看到,他曹丕不放心哪!
此刻,從那洞口中走出,曹丕再度觀察了下漆黑一片、無比荒涼的四周。
——這等荒涼隱蔽之所…最不容易被人察覺。
——李先生選的好地方啊!
只不過…
曹丕感慨道:“李先生還是厲害啊,昔日你的擔憂還是變成了現實,父親還是決定把洛陽城這天下之中交給子健,父親還是更喜歡子健哪!”
說話間,曹丕的語氣變得冷冽。
“不怕!”李藐感慨道:“此番南下,也是丞相被迫之舉,如今的鄴城,不依舊尚由公子代管么?一邊洛陽,一邊鄴城,這世子之位尤自懸而未決,公子千萬不可沮喪啊!”
聽過李藐的話,曹丕的心情多少還釋然了一分,緊接著,他目光如炬,雙手作揖,向李藐重重的一個拱手。
李藐一怔,連忙去扶曹丕。“公子何故行如此大禮?”
曹丕用力不讓李藐將他拱手作揖的姿勢扶起,他用力的說:“此行去江東,劉楨、吳質將陪我一道去,子健又會抵達這洛陽接替筑城,接下來,這洛陽城的修建…這密道的拓寬就全仰賴先生了!”
聞言,李藐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他莊重的回了一禮:“公子待我如國士,我又豈會負了公子,公子放心南下即可!”
兩人莊重的互拜,曹丕最后深深的凝視了一眼這地道,他知道,他這一生終究還是會回來的!
或許待他再歸于洛陽之際,才是他與子健最終的決戰!
“丕就不多逗留了,李先生留步…明日一早我既動身往合肥去,子健今夜抵達洛陽,我這做兄長,也當為其接風設宴,交接此間鑄城,讓父親安心!”
誠如曹丕所言,他本在兩天前就該走的,可曹植沒來,這里的筑城…他總是需要與曹植交接一下的。
盡管兩人在爭奪世子,可…許多面子上的工程還是要做的。
拜別后,曹丕縱馬疾馳而去,不遠處他的親兵早就守候在那里。
倒是曹丕走后,黑暗中,一個一身暗紫色衣袍的女子款款走來,是靈雎。
李藐看到靈雎,微微驚訝了一下,不過很快,他的表情就再度恢復了鎮定與從容,只淡淡的問:“姑娘怎么出來了?”
“聽你與那曹丕的對話,蠻有趣的…”靈雎莞爾一笑,隨之淡淡的開口道:“若是這曹子桓知曉,李先生挖通的地道何止這一條時,他又該作何感想?會不會覺得錯付了先生呢?”
靈雎這本是一句調侃與玩笑。
哪曾想…
“哈哈哈哈…”這話竟成功惹得李藐笑出聲來,他沒有回答靈雎的提問,反倒是沉吟著反問:“當年禰衡不一樣也錯付了那曹操,那曹魏么?世間的錯付還少么?”
說到這兒,李藐轉過身,望向那正在石洞的入口。
其實…洛陽城外通往城內的地道,他一共挖了三條,一條為了敷衍曹丕,一條為了敷衍曹植,還有一條則是直接能通往曹操寢居外的枯井,這條密道是為了曹魏的殉葬!
“呵呵…”李藐突然又淺笑一聲,他感慨道:“這洛陽城鐵打不動的是我李藐,流水的是曹家的公子啊!”
壽春城,一方幽靜的寢居內,張遼提起一壺酒猛地灌入口中。
他愁眉緊鎖,額頭上冒著巨大的漢帝,酒水的辛辣抵消著他身體上的疼痛…
其實,這些時日的軍事議會,曹操也注意到張遼身體狀況的欠佳,但他沒往“傷口感染”上去想,只以為是尋常的病患。
北方人水土不服,來到壽春本就容易生病,虎賁軍中都有大量兵士出現各種癥狀萎靡不振。
當然,曹操還是特地囑咐張遼要問醫,要按時服藥,甚至還派替他曹操用針的醫官去為張遼診斷,卻被張遼婉拒了。
“啊…”
酒水下肚,換回了一夕間的暢快,可緊接著便是一聲低啞的嘶吼,張遼發出了極其艱難的哀嚎聲。
不知道是感染的傷口疼的有規律,還是因為晚上的夜風大。
白日里還好,可每到晚上張遼都會有一番撕心裂肺的疼痛,且每一日的疼痛均勝過前一夜。
“拿酒,再拿酒…”
張遼的嘶吼聲再起。
一旁的親衛一臉擔憂:“將軍,這么總喝酒也不是個事兒啊…”
“你給我拿酒來…”張遼也知道這么喝不是個事兒,可關鍵問題是…只要夜晚,他的身子宛若萬蟻啃咬般疼痛,他必須用酒來麻痹自己。
“大夫呢?可去請大夫呢?”親衛連忙問道…
這時候,另一名親衛搖頭,“之前請過的大夫都不敢來了!”
不是不敢來了,是治不了。
這等傷口感染,在這個時代幾乎宣告死刑,怎么治?誰能治。
“那群庸醫…”張遼凝著眉,他內心中是絕望的,他心里嘀咕著,這些庸醫的醫術,如何能與那位卓姓的女大夫比肩?
庸醫…
都是庸醫!
正想到這里時…
“將軍…”突然一個親衛湊到張遼的身前,他小聲道:“門外有一名女大夫,說是姓卓,說是將軍的故人…”
——卓姑娘?
張遼下意識的一怔,他方才想起卓榮,現在她…她就來了?
這下,張遼打起精神,他忍著疼痛披上披風,快步的走出屋子,來到院落中,焦灼的做優尋找。
這時,卓榮從花木后走出,戴著風帽,披著披風,她看到張遼時,迅速的摘下風帽,一臉的擔憂與關切。
很快,她那憂傷的目光與張遼復雜的目光碰撞在了一起,兩個人仿佛都定住了。
“怎么?怎么才這些時日,張大哥就…就變成這樣了!”
卓榮的話方才脫口…
張遼卻仿佛脫力了一般,整個人就要向一旁栽倒,卓榮連忙扶住張遼,她急呼:“快來人幫幫忙啊,快來人幫幫忙啊——”
張遼呼吸之間那虛弱的氣息仿佛都在微微震顫…
一時間,許多親兵迅速的追了過來。
“將軍…”
“將軍…”
這一幕,正被門外,奉曹操之命送藥而來的曹真盡收眼底?
曹真眼眸迅速的暗沉下來,他喃喃自言自語:”
——這女子是誰?
——張將軍與這女子有何瓜葛?
想到這里時,原本該邁入院落中的曹真,他的腳步停住了,他非但沒有往前繼續邁步,反倒是向后退了一步。
似乎是為了刻意不讓這里的人發現他,而他一雙眼睛炯炯,正密切的關注著此間發生的故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