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土微如細沙,沉重如汞,落在地上砸的案幾連串密集撞擊聲。
場中所有人將目光投來,好幾道視線灼熱貪婪,正包括了那對魔修。
“可能上手驗證?”
有位長著酒糟鼻的紅發修士迫不及待的問道,身子前傾。
“自無不可。”
白子辰將手一攤,示意可以上前。
“色味純正,非下界仿制魔土,而是從天魔界中帶來……這等質地,在記載中的魔土里邊都屬上乘,真的只換一個五階飛劍消息?”
紅發修士伸出彎長指甲,撥動魔土細粒,還貼近到了極點以鼻長嗅。
“好眼光!”
白子辰沒想到珍寶會上隨便一人,就能將此物來歷講的這么清楚,倒省了介紹推銷的環節。
放在祖洲,一個結丹修士恐怕很難對這種魔物了如指掌,可能放在眼前都不識得。
“真正的魔土,價值幾何閣下應當清楚,如果飛劍消息確切無誤,有獲取可能的縱是十斤全部給予又如何……要不然,就只能根據情報價值,由我來判斷價值幾斤幾兩的魔土。”
“如果怕秘密外泄,最后又給不到足夠價值的魔土,還請自便,并不強制交易。”
這捧魔土,只是斬殺夜帝之后繳獲的頂級魔界靈材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祖洲魔道勢微,這些魔道靈材換不到好東西。
正好蓬萊仙島有魔道化神存在,以此拋磚引玉,看看這些魔道靈材在此地的受歡迎程度。
另外,白子辰身上那樣多可用來交易的靈材靈藥,偏偏選中了魔道中運用最廣,最具代表的魔土。
只能說已經起桿下餌,就看誰會咬下這個誘餌。
施展許多魔道神通的引子,搭建魔功祭壇的基座,修煉魔道大法營造近似天魔界的環境……
等等等等,都需要用到魔土,魔道修士只會多多益善,沒有一個會覺著多了。
“如此倒也公平,我知道一口五階飛劍的消息,來和小友做個交易。”
紅發修士嘴唇微動,神識傳音,將自己掌握的內容告知。
蓬萊近海,常有鯨類出沒,成群結隊。
成年之后,體型可至百丈,一次吞吐水浪能聽鯨鳴持續數個時辰。
這些巨鯨有點來頭,據說和凈明宗脫不了關系,說是鎮宗靈獸的后裔。
導致沒有修士敢于出手對付,讓鯨群規模越來越大,還有好幾頭四階鯨妖,直接導致這片海域中生態失衡。
失去了人類天敵,它們不受限制的繁衍生息,數十年時間就侵占了全部海岸線。
只要有人類船只進入這個范圍,就會遭到無情攻擊。
船艦掀翻,修士落水。
一旦出海就會不斷遭到攻擊,除非是放棄水路,從高空中飛行離開。
此等情形持續千年,成了蓬萊一惡,普通修士苦不堪言。
直到一日,有修士跨海而來,揮劍斬鯨,為蓬萊除了一惡。
事后,勸退凈明宗弟子,長笑兩聲后將手中飛劍擲出,落入海底。
后人為了這口斬鯨劍不知潛入海底多少次,付出無數條性命,都沒能發現飛劍。
‘此事在蓬萊流傳甚廣,相信小友是有聽過……我家祖上就是潛入海底的探劍人,當年的行為并非一無所獲,掌握了一些外邊不為人知的隱秘。如果交易,我可以立誓保證所說的內容句句屬實。’
紅發修士說完之后,目露誠懇的望來。
‘此人做下這等大事后立刻消失,就像沒人知道他從哪里冒出來的一樣,好似天降神人。家祖就懷疑,這名修士是從外界進入,并非蓬萊人士。’
“跨海斬長鯨,好生氣魄……指向五階飛劍倒沒什么問題,不過聚合前人那樣多智慧,付出那樣多時間,都沒有尋到斬鯨劍蹤跡,我不大可能是個意外。”
白子辰這話半真半假,換個劍修過來肯定成立。
哪有集大型勢力共同努力都尋不到的飛劍,換成獨行劍修上就能有所突破。
這所謂的探劍人,沒有一百也有八十,這份消息算不得什么絕密情報。
但他同飛劍緣分向來不淺,不管沖著什么原因,總有各式各樣的五階飛劍往他懷中撲來。
不然,這半匣的高階飛劍又從何而來。
“五兩魔土如何,我就當收下這個情報做份歸納。”
幾斤魔土來去,白子辰當然不在乎,白送都成。
但他想著要在蓬萊仙島上大量出貨,換取極品靈石或其他寶物,就不可能自降身價。
“那就五兩,立刻交換嗎?”
赤發修士的猶豫沒有持續太久,還是對魔土的向往壓過其他。
這個情報藏在他腦海里,永遠沒有變現進步的可能,都排不進前十的重要程度。
那還不如出售,起碼能換來一些魔土。
畢竟他已經結丹后期,想要再進一步,能有魔土做引的話,的確能夠增加不少把握。
“原來是在那兒,真是令人意想不到……”
白子辰手指插入魔土,準確無誤的劃出對應分量,然后掃了眼赤發修士遞來的條子,上邊用很粗糙的筆觸繪出了蓬萊沿海的海域情況。
此事又不可能提前準備,加上這張邊角卷起,像是隨手從書卷上撕下的條子年份夠老,赤發修士欺詐概率不大。
不管上邊點出的幾個斬鯨劍可能位置,他都一樣感慨,反正都沒聽過。
有人交易成功,開了一個好頭,讓其他人都行動起來
白子辰連著聽了數人的概括,有些都不用深入了解就直接拒絕,漏洞百出。
只有三人通過,其中最多那人從他這兒直接換走五斤魔土。
因為這個情報十分精準明確,將五階飛劍的出沒規律都記的非常清楚。
那劍藏在一座枯峰頂上,劍靈性子微小謹慎,據說有化神大能前去搜尋,守了數十年都沒能捉到。
這位化神大能沒有弟子,只有幾名侍妾,坐化前將身上寶物分了一圈,把人全部遣散。
記錄者作為養劍仆從,也得了一卷元嬰功法,一匣上品靈石。
舍不得直接離開,拿著東西在數百里外尋了個山洞安家修行。
結果熬了大半輩子,都沒等到老主人身隕。
直到自己成了風中殘燭,微微顫顫時候,才見一道流星橫空,天狗噬日。
隨后,就是千百道流星齊刷刷劃過,像是下了一場星光大雨,蔚為壯觀。
老者躺在病榻上,越過滿堂子孫,望向窗外天地同悲的異象,喉嚨中發出無意義的嗬聲。
化神修士口中的壽元將近,人生最后一段路程,對于金丹仆從來說,可能就是完整的一場人生。
一念之差,就把自己的下半輩子給賠了進去。
撐到此刻,雙腳一蹬,直接去了。
那化神洞府化作亮光,沖入天外,原地只留下一個深邃大坑。
后人見沒有其他便宜可撿,來到西京城定居,又打過那口飛劍的主意。
結果去了枯峰,倒是見到了飛劍影子,但根本壓服不了劍靈,差點反過來丟了性命。
之后,就放棄了不切實際的幻想,老老實實留在西京城發展。
只說,這劍給人感覺就是厚重源深,每有劍光掠過,都被鎮在原地動彈不得。
尤其對妖族有極強恨意,基本劍靈每回現身,都是因為左近出現了四階大妖。
無需動機趨勢,務必先斬而后快,
四階大妖被這口飛劍一罩,不拘原先是多大的體型,全都成了數寸棋子,神態表情惟妙惟肖。
完全不似冰涼死物,有血有肉,像是活物被封印在了棋子當中。
這種對妖族充滿仇恨,一遇上就會爆發超長發揮的飛劍白子辰見過一口,正是他匣中的司殺斬妖劍。
這人發下道心誓言,所說的情報不可能太假,最多就是隱藏了部分信息。
一口指向明確又無主的飛劍,價值可高可低。
若是唾手可得,別說五斤魔土,把他身上一個儲物袋中的魔土全都拿出去交換還差不多。
可一口連化神修士都奈何不了,極其抗拒躲避人類修士的五階飛劍,價值就相當有限。
尤其對中層修士來說,保有這樣一個秘密,對自身來說毫無益處,根本沒可能從中攫取好處。
還不如早早變現,起碼能換回一些有用的修煉資源。
一下五斤魔土給出,案幾上剩余魔土所剩無幾,其他修士一下急切起來。
身旁那名老者側過身來,露出諂媚的笑容:“小哥,除了飛劍以外你還有什么感興趣的……我這有兩卷仙經,是歷經千辛萬險才從凈明宗才得手,正適合你這樣的青年才俊使用。”
“高老頭,莫在那行騙了,你那套說辭已經沒人愿意相信……你要慶幸凈明宗大人雅量不和你計較,換成哪座仙城你敢胡編亂造,早有執法隊將你拿下!”
紅發修士看不下去,冷哼一聲說道。
看來這老者的名聲,在西京城中已經臭了。
這種仗著資歷老,人脈廣,專門坑騙剛來仙城年輕修士的老頭,在祖洲同樣常見。
尤其在中域幾大仙城,有好多以此為生,形成了一條產業鏈。
熱心相助,幫你解決初來乍到的麻煩。
在取得信任后,就能展開各種行動,將伱身上靈石坑個干凈都算手下留情。
真正可怕的,是數十年如一日,營造出的仗義靠譜老大哥形象,會幫弱小修士出頭。
實際上,憑著好名聲和人共同探索遺跡,在無人處暴露出自己的真正面目,就是一個不擇手段的劫修。
遇上合適肥羊,就會殺人棄尸,掠走全部身家,改頭換面奔赴下一座仙城。
這類人當然舞不到白子辰跟前,可聽人提出過多次,導致他對青楓宗的幾處坊市都是最高標準來要求。
甚至坊市中還禁止了來錢最快的私人靈石放貸業務,和大環境顯得格格不入。
“凈明宗功法是吧,給我看看無妨……”
白子辰抿嘴一笑,居然沒有立刻呵斥。
高老頭尷尬笑著,露出一嘴黃牙,不知從身上哪塊破布中摸出了兩冊薄薄的卷子,書角卷起,上邊印著無數個黑手指。
輕吹口氣,兩冊卷子齊刷刷轉動,飛快瀏覽了一遍。
‘還非全部瞎扯,部分內容有些道理,難不成真是凈明宗流傳出來的功法?’
寬泛來說,白子辰起碼能算凈明宗旁支,對所謂的凈明宗功法發言權肯定比在場這些人高出不少。
前邊序章的兩頁就開宗明義,說明此卷功法不煉修為,不鍛肉身,只求元神不休。
有些遣詞造句,竟然和參同契有些類似。
這個發現,說明書寫兩卷冊子的人并非胸無點墨,甚至有可能是一位真正的凈明宗修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