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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六章 先射箭后畫靶,現在行不通了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31日  作者:吾誰與歸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吾誰與歸 | 朕真的不務正業 


田一儁的謀劃里,要讓軍隊逐漸脫離皇帝陛下的掌控,他的想法非常簡單,那就是將斗爭的范圍從邊軍擴大到京營,雖然沒有過于詳細的規劃,但田一儁覺得是可以實現的。

因為歷史上曾經發生過,就發生在宣德、正統年間。

在永樂年間還在戰無不勝的大明軍,在宣德、正統年間開始系統性的敗壞,尤其是作為顧命大臣的英國公張輔,在正統年間,被排擠到無法上朝,正統二年,王驥以英宗密旨殺都指揮安敬。

正統二年的時候,明英宗朱祁鎮才剛剛十歲,連字還認不全,他在正統元年三月才開始上學,怎么給王驥下達密旨?

歷史上發生過,所以田一儁以為自己可以,循道而行就是了,但是田一儁忽略了朱翊鈞不是朱祁鎮,張居正、王崇古更不是三楊。

朱翊鈞看完了完整的案卷,以田一儁為首的賤儒們認為,大明京營有一個致命的缺點,就是不能刀刃向內。

大明皇帝和戚帥相互配合,振武十七年以來,大明京營逐漸形成了‘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的軍魂,這一綱領,就是最大的問題。

無法刀刃向內的京營,外戰自然天下無敵,但只要出動平叛,京營內部就會產生分歧,只要有了分歧,就到了賤儒熟悉的領域。

現在大明上下團結一心,團結在皇帝的周圍,進行萬歷維新,沒有過于嚴重的分歧,甚至連賤儒心心念念皇帝掌權后皇帝和太傅反目成仇的戲碼,都沒有上演,張居正在萬歷五年、九年,就那么輕輕松松的歸政了。

而皇帝在掌權后,也沒有對約束極其嚴格張居正進行清算。

賤儒一直等的分歧沒有出現,心急如焚,楊巍如此、田一儁亦是如此。

田一儁覺得大明軍無法刀刃向內,否則會出現分歧。

但其實他們完全想錯了,大明軍是可以平叛,這就是賤儒的不切實際的幻想,他們根本不知道權力二字究竟是如何誕生的。

權力的誕生,權力的誕生,不是講故事,不是搞敘事,更不是靠一張嘴。

權力是現實的暴力梳理生產關系,基于生產關系演化出了道德,道德催生秩序,秩序之下,才有權力,暴力、生產關系、道德、秩序、權力這個演進的過程中,暴力是唯一的現實。

戚繼光在萬歷元年入京第一次面圣,跟皇帝交談的時候,他就說:他在平倭的時候,讓南兵保持戰力的根本是軍紀,而軍兵認可軍紀,是一年十八銀的軍餉,打贏了恩賞不會被克扣,打輸了大家一起挨罰。

大明京營也是如此,軍兵之所以完全認可嚴苛的軍紀,是因為從入伍到退役,從生到死,都有保障,這就是共識形成的現實基礎。

賤儒根本不把窮民苦力當人看,在他們眼里,京營軍兵,不過都是些亡命徒而已,最是容易上當受騙,會乖乖的跟著他們鼓噪出的胡言亂語而行動,但他們從來不會想,到底要怎樣的物質投入,才能攪亂京營。

連錢都不想付,還想讓精銳跟著一起造反?!

賤儒更沒有把軍兵當成一個個活生生的人,軍兵不是一個個數字,而是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執著、有自己的堅持,他們有自己的親朋好友,他們對這個世界有自己的評判和理解。

可是正統年間,敗壞京營的成功,讓田一儁認為他也可以做到。

賤儒們是不認可暴力是權力的基本根源,也不認可槍桿子里出政權這句話的深意,因為在景泰八年,掌握了京營的景皇帝、于謙,就被什么都不是的太上皇朱祁鎮,給奪門了。

于謙更是束手就擒,奪門之變后第三天,于謙就被朱祁鎮下旨斬首示眾了,在正統十四年組建的新京營,在天順元年被徹底解散。

奪門之變的發生,讓賤儒們有理由相信,權力不是來源于暴力。

可當時的情況下,于謙能怎么辦?該怎么辦?景皇帝朱祁鈺沒有子嗣,難道讓于謙帶著京營取而代之?

他們也從來沒有真的理解過上報天子下救黔首究竟是何意,這句話的意思,在大多數軍兵的概念里,救黔首就是報天子,報天子就是救黔首,這從來不是互相矛盾的兩個概念。

對于京營而言,如果皇帝下旨刀刃向內,那一定是出現了需要被殺死的賊人,吊民伐罪為王師,因為上報天子下救黔首,后面一句是:陛下劍指之處,大明軍兵鋒所向!

京營十萬軍兵,每年要領超過三十五銀的俸祿,二十五銀的基本餉銀,還有十銀的各色恩賞,而且這些餉銀都是當月發,比如二月初五發了本月俸,二月份還沒過,餉銀已經到手。

他們享受了北大營的軍城,直接屬于大明京營的三級學堂以及講武學堂,他們享受了無限的殊榮,每一名戰死的軍兵,都要刻在忠烈祠之上。

對于京營軍兵而言,以前是好男不當兵,是賊丘八,現在,他們可以挺直了腰桿做人,軍兵們有時候,也會想,陛下給這么多錢,究竟什么時候要起事造反?

要不然這么多東西,拿的實在是有些燙手了。

賤儒真的把斗爭化擴大到京營,最終的結果,也只會是皇帝帶著京營,再打一遍江山。

“田一儁還未認罪。”朱翊鈞坐在五鳳樓上,看著源源不斷傳來的只言片語,眉頭緊蹙,這些個賤儒有些難纏了,面對鐵證如山的事實,面對臺下六千舉子,眾目睽睽之下,田一儁依舊覺得是自己運氣不好,而不是自己的方向出了問題,這不是朱翊鈞想看到的局面。

“陛下,賤儒是不覺得自己有錯的,因為他們已經拋開事實不談了,連任何事實都不談,只談論自己猜測、臆斷的人,怎么可能覺得自己有錯呢?是世界有錯。”張居正解釋了為何田一儁不肯認錯,這種賤儒,昨天有、今天有、明天還有。

當事實有利于自己的時候,就講事實;

當規則有利于自己的時候,就講規則。

這就是賤儒的基本詭辯邏輯。

張學顏看著刑臺搖頭說道:“田一儁就是五體不勤、五谷不分之人,他現在還覺得自己不該死,因為他是禮部右侍郎,是正三品,按照八辟法,他可以議賢、議能、議貴。”

“刑不上大夫,其犯法,則在八議輕重,不在刑書。”

刑不上大夫,被注解為,如果大夫犯了法,就要八議所犯錯誤的輕重,其懲罰不在刑名之上。

經過廷議之后,廷臣們認為田一儁該死,因為他是反賊,更是叛徒。

比如此時腦袋縮的跟個鵪鶉一樣的沈鯉,平日里沈鯉可是喋喋不休,但今天,他一言不發。

因為田一儁是禮部侍郎,禮部出了這么一個東西,他這個大宗伯負有一定的連帶責任,人萬士和本身是個賤儒出身,管著禮部十多年從未出事,輪到沈鯉這個骨鯁,反而出了這么一件事。

“就看不得大明好,看不得百姓們豐衣足食,看不得窮民苦力過幾天踏實日子,他死的時候,就知道錯了。”沈鯉看著田一儁,嘴角抽動了下,帶著幾分埋怨,田一儁這么搞,他沈鯉三年白干了。

沈鯉好不容易通過各種績效考成,獲得了圣眷,結果全都被這個田一儁,一次性的還了回去。

在王崇古宣判后,公審宣告結束,田一儁還要活一段時間,等到把逆黨全部抓完之后,才會按個篩選,防止有人遭受類似于徐渭被無故關押七年之久的冤案發生。

胡宗憲庾死天牢,也是政治性案件,而徐渭被連累坐罪。

舉人們在緹騎的安排下有序離場,這可能也是某些舉人一生唯一一次面圣的機會,名落孫山后,選擇歸鄉的是多數,其實很多舉人也知道自己考不中,就是讀了這么多年的書,給自己一個交代。

夏宗堯回到了客棧的時候,才發現客棧已經換了東家,他打開了書箱,看著書匣子里放著嶄新的精印本書籍,矛盾說、公私論、生產圖說、階級論兩卷、大明算經、天演論、人擇論、解刳圖說、衛生預防與簡易方等等。

夏宗堯打開了矛盾說,立刻眉頭緊蹙了起來,因為和他過去讀到的完全不同,內容是一樣的,但是注解上卻天差地別,他現在拿到的矛盾說,是陛下親自注解的,過去很多想不通的地方,立刻就想通了。

比如矛盾說開篇明義,就告訴所有人,矛盾說不是什么經義,只是觀察萬物無窮之理的辦法,矛盾相繼,而且不是突然而然,突然出現,而是在知行合一致良知的基礎上實現。

比如矛盾說強調萬事萬物的普遍聯系,風吹動了池塘的水面,吹皺了春水,也將月影吹散,而月影是月亮的倒影。

一切的事物存在普遍聯系,揭示了另外一個道理,那就是大明每一個人的每一個決定,最終締造了大明國朝的最終走向,不要覺得自己的選擇無用,每一個人的每次選擇,都在悄然的改變著這個世界。

比如矛盾相繼,就是解決一個矛盾,新的矛盾就會出現,松江府通過還田令,解決了人地矛盾,但很快勞資矛盾就成為了松江府地面的主要矛盾,而這個新的矛盾,對大明國朝提出了新的考驗,過往的經驗已經沒有參考經驗,大明要走出新的道路來。

如此種種,當夏宗堯看完了陛下注解的矛盾說,他才恍然大悟,看不明白,不是他的錯,是有人在矛盾說傳播過程中,故意曲解了其中的關鍵。

當夏宗堯打開階級論的時候,面色鐵青!這次不僅僅是注解的問題了,而是刪改!

他之前看到的階級論,是存在大量刪改的,不僅刪除還修改,把整個階級論改的面目全非,讀起來晦澀難懂不提,讀完就是讀錯,很多內容都是南轅北轍。

階級論的第一卷講階級,即大明各階層的劃分。比如,他過往讀到的階級論里,是沒有窮民苦力這個階層,鄉賢縉紳是最下層,這樣一來,鄉賢縉紳就是江山社稷的根本,那窮民苦力是不是人的問題,始終困擾著夏宗堯。

那都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可是國典里,居然沒有他們存在的痕跡,現在他沒有困惑了!

這類的錯誤比比皆是,造成了階級論在傳播上的巨大困惑,舉人都看不明白,更別提秀才、蒙童了,讀的明白才有鬼。

大明萬歷維新重要的思想政治成果,在傳播過程中,被人為的扭曲了。

夏宗堯用力一拍桌子,憤怒無比的大聲說道:“陛下說多讀書,少上讀書人的當!果然如此,簡直是可惡,他們怎么敢修改經義!也是,他們連事實都敢修改!”

舉人們要等待會試的結果,這幾日,舉子們在京師頻繁的參加各種鹿鳴會、同鄉會、詩會,其實就是人際交往,誰飛黃騰達了,日后能說我跟他一起喝過酒,日后有什么事兒,還能請求幫助。

這一聚集,皇極門公審的話題,就是繞不過的,這談著談著就開始討論皇帝贈禮,有人說發的儒袍是分地域的,北方是厚實精紡毛呢,南方則以棉布為主,有人說書箱都是極為昂貴的木材制作。

這談論自然談到了書箱里的書籍,這不談還好,一討論,大家全都發現被騙了!

各地有各地的騙法,但各地均不完整,歧義極其嚴重。

熊廷弼和袁可立沒有參加任何的聚談,因為他們倆是張居正的門生,沒人敢到全楚會館叫他們。

熊廷弼早就習慣了,他就懶得去那些詩會,都是少年不識愁滋味,為賦新詩強說愁,胡說八道也就罷了,關鍵是寫的詩詞也不好,甚至還不如陛下。

陛下寫的詩詞,已經足夠離經叛道,不講格律了。

袁可立則非常慶幸,他入京就帶了七兩銀子,哪有那么多錢置辦參加聚談的行頭。

去參加詩會,綾羅綢緞得來一身、配飾、折扇、發飾要來一套,出門在外,你得有一架車,別人都是豪奢的皇莊出品,你不夠有錢,也得租一輛,而且最重要的是這種詩會,會有個伴兒,這個伴兒也是爭奇斗艷的一種。

京師的詩會和河南的詩會沒什么不同,而且京師更加奢靡,你帶的伴兒不上臺面,會被人笑話,而且這種笑話是十分直接的,根本沒人找你說話。

這種詩會,早就不是吟詩作對,聚談講義,已經變成了一種隱形的斗富。

袁可立在河南就懶得去,去這些詩會,挨那些莫名其妙的羞辱,還不如在家里讀兩本書。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北方很難看到楊柳成煙的盛景,那得去李成梁心心念念的江南,雖然李成梁被皇帝委派了西域開拓的任務,但李成梁覺得,日后自己一定要死在江南,遼東實在是太苦了。

三月初一,是會試放榜日,熊廷弼和袁可立一起坐車前往東華門,熊廷弼和袁可立不熟,袁可立進了全楚會館都在全力備考,兩個人師出同門卻沒有怎么說過話。

“其實你要去,全楚會館是有車和女伴的。”熊廷弼終于忍不住開口說道,告訴他,如果實在是想去詩會,全楚會館什么都有,皇帝賜的各種車架,多到必須送到西山宜城侯府去。

張居正的家在西山宜城侯府,占地三千畝,雖然大半是山水園林,但建筑面積也有超過三百畝了,是京師第二豪奢宅院,第一豪奢宅院是戚繼光的奉國公府,一樣的占地三千畝。

“我不去,去了就是花錢,我沒有那么多銀子。”袁可立看著窗外人頭攢動,搖頭說道:“其實也沒意義,我不喜歡詩會的調性,袖手談心性,能談出什么?”

“我也不喜歡,兄臺有所不知,有的時候,連賤儒也討厭賤儒!”熊廷弼一笑,大家都討厭賤儒,這就是有共同話題了!

“哦?愿聞其詳。”袁可立對這件事十分有趣,他覺得自己日后可能的敵人就是這些賤儒,當然他得考得上進士才行。

“海文忠海總憲留下的遺澤之一,都察院御史挑水事。”熊廷弼隨便選了一個素材,開始了講述賤儒是如何為難賤儒的,這件事是京師的趣聞。

熊廷弼講完后,總結性的說道:“有趣的是,自那之后,都察院御史們就再也沒有以咳嗽之類的事彈劾過臣工了,大多數御史上奏也沒有引起過陛下的雷霆震怒,大約是失去了御史這把尖刀,所以,一些藏在背后的人,就必須要親自出馬了。”

海瑞對都察院的改良是行之有效的。

“是怕被陛下威罰嗎?”袁可立總覺得御史們是害怕皇帝進一步加重責罰,御史們為了一個挑水排班,都能吵到打起來的地步,這完全是斯文掃地。

挑水也就罷了,干點活就干了,可從都察院到甜水井這段路,實在是太難走了,因為沿街做起了‘看猴戲’的買賣,沿街店家的二樓,全都是慕名而來的看客,他們站在二樓看熱鬧,御史挑水可是京師四景之一。

人都是喜歡看熱鬧的,可不僅僅是大明皇帝。

這四景分別是全楚會館扔辣椒、王崇古殺子、都察院挑水、黎牙實坐牢,并稱京師四大風景線。

黎牙實坐牢這個風景線,主要是他編的那些個有趣的笑話,之所以是笑話,而不是謠讖,是因為很多內容都不太符合現狀了,是過去的問題得到了解決或者極大的改善,大家看了也只會會心一笑,而不是聯想到朝局。

如果不解決問題,那黎牙實編纂的就是謠讖,一萬個腦袋都不夠砍。

要是皇帝有意解決問題,那就是風景線之一了,比如黎牙實就尖銳的批評過邊軍欠餉的問題,說朝廷假裝發餉,軍兵假裝打仗,連餉都不發,沒有叛亂,已然是忠心耿耿了,就已經解決了。

熊廷弼搖頭說道:“也不盡然,以前賤儒都是先射箭再畫靶,現在行不通了,因為靶子會還手。”

“挑水這件事讓御史們明白了一個道理,不挑水就沒水喝,這聽起來有點廢話,但在之前御史們,完全不了解水窩子是怎么運作的,這句廢話,反而讓一部分的御史們了解到了,不能拋開事實。”

就像是腦袋就應該長在脖子上,不挑水就沒水喝這種廢話,反倒是讓御史們初步接觸到了行之者一,信實而已這句話的概念。

人一旦理解了這種概念,就跟中毒了一樣,很難偽裝成沒有中毒的模樣。

御史這種風氣上的改變,是海瑞改良都察院的結果,這是對大明風力輿論是巨大的修正。

“先生和海文忠有仇怨嗎?我在河南聽聞了很多不好的傳言。”袁可立終于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話,張居正和海瑞的關系。

很多人都說,張居正和海瑞是死敵,海瑞這十六年來,一直想置張居正于死地,因為張居正又貪又腐還包庇門人,戚繼光、李成梁、王如龍等等將領的銀子,張居正都收。

“文忠這個謚號,是先生主張的。”熊廷弼嘆了口氣說道:“先生和海文忠哪有什么仇怨,都是為了國朝,都是為了大明中興,若是有仇,那也是跟王崇古有點解不開的恩怨罷了。”

張居正當初不肯讓海瑞回朝是怕海瑞礙事,畢竟重病要下重藥,萬歷維新有些出格的舉動,海瑞又是出了名的硬骨頭。

文忠這個謚號,就是張居正竭盡全力爭取到的,禮部本來定的是忠介,但皇帝不準,張居正專門和沈鯉就這個問題,進行了全面的溝通,最終以元輔力壓禮部反對意見,確定了這個僅次于文正的謚號。

海瑞雖然指著嘉靖皇帝的鼻子罵的十分難聽,但海瑞是自己的忠臣,是世宗的忠臣、是先帝的忠臣,更是陛下的忠臣。

“原來這樣!”袁可立這才了解到事情的全貌,張居正在士林風評不好,很大程度上,是因為隆慶六年,先帝龍馭上賓后,張居正不準海瑞回朝做官。

海瑞是好人,那張居正一定是壞人了,這種二元對立是極為普遍的觀念,但海瑞從來沒覺得張居正有錯,海瑞說張居正是工于謀國,拙于謀身,張居正為海瑞謀求了文忠謚號。

“那全楚會館扔辣椒的事兒,是真的嗎?”袁可立左右看了看,低聲問起了先生的八卦。

“額,這個的確是真的,先生嗜辣如命,到了無辣不歡的地步,陛下幾次勸說不行,就直接上了手段,這兩年扔的少了,因為…”熊廷弼往前湊了湊,笑著低聲說道:“因為農學院搞了一種不辣的辣椒,是從墨西哥總督府傳來的,叫青椒,當年安東尼奧送給陛下的禮物之一。”

“先生要吃辣椒,庖廚就放青椒,后來先生只能徒嘆奈何。”

要吃辣椒可以,庖廚也放了,總不能說沒有辣椒吧?青椒不是辣椒?

有人喜歡甜、有人喜歡咸、有人喜歡辣,人都是這樣,酸甜苦辣,有些自己偏執的喜好,但辣已經影響到了張居正的身體,那就由不得張居正自己做主了。

這些年張居正的身體比過去還好,每天要鍛煉身體,飲食還要健康,但凡是健康,那自然是少油少鹽少辣少刺激性沒滋沒味,嘴巴淡出鳥來。

有一次張居正就對駱思恭發脾氣,說那天牢里的犯人都比他吃的有滋味,再約束嚴格,他就和黎牙實一道去天牢吃飯了!

駱思恭不語,一味的扔辣椒,讓張元輔找陛下發脾氣去,他是聽命行事,而且駱思恭還說,就是到詔獄吃飯,還是他來管,他是緹騎。

張居正憤怒的甩了好幾下袖子,又無能為力。

“到了。”馬夫停車,熊廷弼和袁可立這兩位全楚會館的學子,下車站在了東華門之前。

熊廷弼和袁可立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名字,會元是熊廷弼,榜眼是袁可立,探花是吳道南,他們三個人的名字專門放在一個榜上,字體很大,老遠就看到了。

“咦,我中了,哈哈我中了!我中試了!”人群中突然一個人跳的老高,抓著旁邊的人,用力的搖動著,大聲的喊道:“我中了,中了!”

這人正是夏宗堯,他的文科成績不錯,算學或者說理科成績不算差,綜合成績就到了前四百名,夏宗堯根本不顧旁人的眼光,滿面通紅,逢人就說他中了。

有些學子甚至沒有膽氣自己來看榜,等人敲鑼打鼓去報,若是有人討要賞錢,那就是榜上有名,若是無人問津,大抵是名落孫山了。

“我中了,哈哈,額…”夏宗堯抓著熊廷弼搖動了下發現沒搖動,又抓著袁可立搖,也沒搖動,才換了人去搖,中了貢士的夏宗堯有點瘋魔,這種亢奮的癥狀,一般要持續好幾天。

夏宗堯一步三跳的跑遠了,沒有一點點的斯文可言。

“練過?”熊廷弼有些驚訝的看了眼袁可立問道,袁可立看起來不太像文弱書生。

袁可立點頭說道:“隆慶元年,河南鬧了洪災,流民遍地鄉匪成群,大小學了點武藝傍身,岳飛是我們河南湯陰人。”

岳飛在黃河南北有大量的廟宇,習武人數眾多,因為鄉匪橫行。

“你別看我,我可打不過你,你去考武狀元都行,我可不行。”袁可立一看熊廷弼的眼神就知道壞了,熊廷弼想打架,躍躍欲試。

窮文富武,袁可立就是學了點武藝,勉強算是文武雙全,但上陣殺敵真不行,他也就是在十六歲那年,帶著鄉民、配合衙役,剿滅過山匪而已。

熊廷弼和袁可立看了看榜,情緒十分穩定,熊廷弼甚至有點心虛,因為皇帝改了考題,全是他最擅長的領域,這要考不了第一,他就對不起自己天才的名號了。

袁可立是非常意外的,因為他針砭時事,沒有對萬歷維新歌功頌德,反倒是得了最高評價。

熊廷弼和袁可立坐車回到了全楚會館的時候,得知了有客人來訪,而且客人是來找袁可立的。

陸樹聲找上門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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