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的不務正業第六百八十一章 當真是人妖物怪,丑態百出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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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八十一章 當真是人妖物怪,丑態百出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04日  作者:吾誰與歸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吾誰與歸 | 朕真的不務正業 


“臣等遵旨。”駱秉良和趙夢佑俯首領命,他們要將戴鳳翔全家都拿來,該殺頭的殺頭,該流放的流放,這都是戴鳳翔應得的報應。

只不過這份報應,來的有點晚。

按照陛下的標準,遲到的正義,從來不是正義,而是補救,當年海瑞妻妾之死的案子,沒有正義,現在一切都是補救罷了。

駱秉良和趙夢佑有點想不明白,海瑞已經做了左都御史十二年了,這十二年時間,海瑞作為大明神劍,并沒有對過去的敵人進行打擊報復,戴鳳翔這種人間之屑,早就該清算了,但海瑞再到南衙,也只查了一個貪腐。

戴鳳翔和舒化兩個人,一共追緝贓款十四萬銀,十四萬銀很多,但海瑞并沒有報復他們。

海瑞是骨鯁正臣,他要是搞打擊報復就不是他了,在這些雜碎沒有跳出來阻攔新政的時候,海瑞心里再恨,也只能任由他們呼吸著新鮮空氣。

大明皇帝對于政治暗殺,暴戾的有一些蠻不講理,但大明朝臣認為這很合理。

這和皇帝成長經歷有關,畢竟十歲的時候,就被王景龍闖進了乾清宮里,頭上頂著個包就到文華殿參加廷議了。

陛下對政治暗殺的暴戾是有目共睹的,不僅僅體現在保護自己,還體現在保護大臣。

比如合一眾這種邪祟在西山刺殺首輔張居正,而王錫爵的女兒是這個邪祟的圣女;比如大明次輔被刺殺,最后的處置結果,都和張四維如出一轍,變成了一屋子。

皇帝每一次如此暴戾,無不告訴世人,大明的政治斗爭,絕不接受任何形式的暗殺。

皇帝如此暴戾的行為,也得到了朝臣們的一致認同,因為今天可以刺殺別的大臣,明天刀就可能插入我的心臟之中。

政治斗爭的底線,不能被這樣突破,否則政治就徹底變成了黨錮,為了斗而斗的黨錮。

黨錮是亡國之兆。

趙夢佑等人前去拿人,緹騎招搖過市,把南京城的士大夫們給嚇的緊閉家門,生怕惹禍上身,北衙的士大夫們早就習慣了緹騎的蠻橫無理,也都知道緹騎絕對不會冤枉好人,當然也不會放過壞人,但南京的士大夫們顯然沒有經歷過這樣的陣仗。

倒是百姓們,都湊了過去看熱鬧,因為百姓們很清楚,他們不是緹騎們對付的對象,對付百姓,哪里用得著緹騎出動?

抓捕的過程非常順利,審問的過程也很順利。

“有點不對勁兒,咱們辦過這么順暢的案子嗎?”趙夢佑眉頭一皺,發現了事情并不簡單。

駱秉良本來還在慶幸這么一件棘手的案子,這么快速的破案,終于把燙手的山芋給拋出去了,但隨著趙夢佑的提醒,駱秉良忽然冒出了冷汗來。

“我們遺漏了什么地方嗎?”陳末站了起來走來走去,忽然開口說道:“生藥鋪單文賬冊的線索,是不是來的太及時了一些?”

陳末找到了案子的疑點,那個寫著支取牽機毒的賬本,那個單文去慶春樓赴宴的消息,是整個案件的突破口,可在緹騎們最需要的時候,順理成章的出現了。

對于緹騎而言,過于順利的案件,就是疑點。

既然有疑點,那就要繼續查下去。

朱翊鈞讓馮保送走了海瑞和李樂兩個人,他們就是來拜見皇帝,順便談一談拆分南衙的具體政策,并不是來請求皇帝援助的,這讓皇帝略顯有些失望,他主要想為這些能臣干吏們保駕護航,但他發現,自己不搗亂,就是最大的幫忙。

既然具體政務上幫不上忙,那就只能殺幾個人來幫幫場子了。

“陛下,南京大理寺卿舒化又來南湖別苑了。”馮保提醒著看奏疏的陛下,煩人的家伙又來了。

這次是舒化自己來的,沒有了南衙百官,舒化跑到行宮南湖別苑,是來磕頭的,主要是戴鳳翔全家被直接抓捕,狠狠的嚇到了舒化。

明刑弼教,以收威嚇之效,舒化的滑跪,就是威嚇的效果。

“朕其實不想見他,一個黑心肝的家伙,宣吧。”朱翊鈞擺了擺手,宣見了這個佞臣,作為皇帝,接見朝臣是一種義務,雖然沒有人能夠督促他履行皇帝的義務。

這也是徐光啟認為矛盾說是反賊言論的理由之一,按照矛盾說,有權利就有義務。

那么作為皇帝,是不是也在矛盾說的框架之下?享受權利的同時,也要履行義務?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臣老眼昏花,識人不明,沒有看清楚那戴鳳翔居然是這等狂悖之徒,臣有罪。”舒化進門就磕頭,一副恭順無比的樣子,絲毫沒有了之前帶著南衙百官跑到皇帝行宮血書伏闕的狷狂。

“是嗎?你帶著人要給朕個下馬威的時候,可不是這個樣子,朕剛下了船,這舟車勞頓,還沒緩過神,你這就帶著人撲到了朕的行宮,告訴朕,這南衙,是你們南衙百官的南衙,不是朕的南衙,好大的威風呢。”朱翊鈞打量著舒化,語氣十分平靜的說道。

語氣平靜,但大明皇帝一見面,就扣了個大帽子出去,封建帝制,這是血書伏闕?這壓根就是逼宮!

但凡是換個皇帝,哪怕是仁宗、孝宗,都會降下雷霆之怒。

“臣萬萬不敢,萬萬不敢啊,全是那海總憲挾威報復,臣實在擔心海總憲進一步追殺,才出此下策,還請陛下寬宥。”舒化嚇了一個激靈,這小皇帝好像不好糊弄啊!連血書伏闕,背后居中聯袂之人都查清楚了。

舒化也找好了理由,怕,怕海瑞繼續報復,所以才到皇帝這兒磕頭,告訴海瑞,他也是朝廷命官,不能胡作非為,這個邏輯雖然牽強,但也能說得過去。

而且舒化拋開了事實不談,沒有在血書伏闕上多說,而是說動機。

朱翊鈞嗤笑了一聲,搖頭說道:“你當海瑞是你們這些蠹蟲?十二年了,海總憲真的要挾私報復,你們還能活到今天?這樣吧,你擬個奏疏,上奏致仕吧。”

“海總憲給了你們份體面,只是追緝贓款,這是讓你們自己致仕,有了污點,還想繼續留任?天下沒有這樣的好事。既然要賭,就該愿賭服輸。”

截止到目前為止,舒化的行為都在政治斗爭的范疇之內,舒化他們既然出手對付海瑞,沒把海瑞斗倒,他們自己就該給自己找個體面下臺,再不走,就不禮貌了。

“尚憎駑戀棧,肯羨鶴乘車,臣有罪。”舒化這個渾身上下充斥著賤儒氣息的家伙,還在避重就輕,他這一句臣有罪,就是不想走。

他這句話出自陸游的《題舍壁》,表達的是對于世俗功名的淡泊,意思是:寧愿像劣馬堅守崗位,也不羨慕那些乘華麗車輿的高官顯貴。

“你也好意思說,你和戴鳳翔貪了十四萬銀,有著密切的經濟來往,你跟朕說,肯羨鶴乘車?陸游要是知道他的詩,被你這么用,怕是恨自己當初不該寫了,當真是人妖物怪,丑態百出。”朱翊鈞笑了下,這話海瑞說再合適不過了,出自舒化之口,就顯得有點滑稽。

大明皇帝在罵人,而且罵的很難聽。

“臣引用失當,臣有罪。”舒化再叩首,他發現陛下也是個讀書人,他說的話,他的意思陛下都明白,而且他的意圖,陛下也一清二楚,但他還是在狡辯,不肯致仕。

朱翊鈞搖頭說道:“你是知道錯了?不,你是知道自己快死了,戴鳳翔滿門老少被抓,你怕了,你和戴鳳翔往來如此密切,同榜同門,你怕朕瓜蔓到你身上,所以才來磕頭。”

“朕讓你致仕你都不肯,那就和戴鳳翔一道蹲天牢去吧。”

“來人!”

“臣請骸骨歸鄉!”舒化嚇了一跳,這皇帝和那張居正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說翻臉就翻臉!其實他自己也清楚,自己給臉不要臉了,陛下、海瑞,已經給足了面子,他自己貪戀權位,不肯走罷了,要是真的尚憎駑戀棧,淡泊名利,哪里還會被海瑞查到貪腐?

“嗯。”朱翊鈞擺了擺手,示意舒化可以跪安了。

朱翊鈞看著舒化的背影,對著馮保問道:“你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有,牽機毒刺殺海瑞之人,必然有他。”馮保斬釘截鐵的說道:“他奏對的時候,太心虛了,看似在堅持,但其實這次來就是來致仕的,這樣看起來,就像是楊博當年致仕,是激流勇退,明哲保身一樣。”

“但楊博是楊博,他不是。”

楊博是真的激流勇退了,當時晉黨和楚黨斗到那個地步,楊博還是把考成法推行了下去,才選擇了離開,就推行考成法這一件事,朱翊鈞就一直念著楊博的好。

楊博臨走的時候,還把全晉會館交給了葛守禮,而不是張四維,給晉黨留下了一個生門。

但舒化呢?他就是來皇帝這磕個頭,凸顯自己離去,是因為皇帝要求,到了這種時候,還在求名,所以,馮保很確定,刺殺海瑞之事,必然有他。

一事不二罰,也是政治斗爭的底線。

“讓緹騎把他拿了。”朱翊鈞稍加思索,而后放棄了思索,他選擇了讓權力小小的任性一下,覺得這人有問題就抓,至于有沒有問題,查一查。

“這…”馮保愣了下,陛下有點不守規矩了,大理寺卿是正三品,拿正三品的朝官,最起碼應該有個刑部的駕貼,但陛下居然連刑部的駕貼都不給一張,直接就要拿人。

朱翊鈞的眼神有些冰冷的說道:“政治斗爭的底線,是他們先突破的,他們先不講規矩,卻要朕講規矩,沒這個道理。”

“抓人。”

“臣遵旨!”馮保頗為興奮,領了手喻,一溜煙就去找緹帥拿人去了,跟著陛下久了,馮保也是個樂子人,看熱鬧不嫌事兒大。

南衙的官員,敢蹬鼻子上臉,就得給他們點教訓!

朱翊鈞之所以要宣見舒化,就是要親眼看看這個人,解開自己心里一個疑惑,戴鳳翔是不是被推出來的替罪羔羊,戴鳳翔起到了出清舊賬、平賬的作用,一旦所有的罪名都扣在了戴鳳翔的頭上,那舒化和南京百官,就從這件事里擺脫了,從此以后,可以繼續作為大明朝臣進行活動。

而見到了舒化之后,大明皇帝確信,戴鳳翔就是被平賬的,可能他的妻兒會死,但戴鳳翔還有外室,外室子嗣會得到優待,而戴鳳翔的家族絕對收益不菲。

朱翊鈞之所以肯定,是因為舒化是個虛偽的人。

緹騎無緣無故拿了舒化,立刻引起了軒然大波!這喚醒了南衙百官被錦衣衛支配的恐懼。

而這件事,隨扈的北衙百官居然一言不發,沒有一個人出來阻攔,先犯賤者死,政治斗爭的底線,不是皇帝突破的,是南衙百官先動的手,那就不能怪皇帝使用暴力了,隨行的北衙官員,怎么阻攔?

李樂當時判斷南衙官僚不會動手,就是出于這個考慮。

王崇古差人四處尋找張居正和戚繼光,找了半天,才在獅子山下的一個小山莊找到了二人,這里距離龍江造船廠不到兩里路的距離,一汪清水、三個漁翁,幾十護衛。

現場還有個年輕人,徐光啟立侍左右。

“您二位是真的能坐得住,陛下直接捕了舒化,這滿朝文武都在找二位當主心骨,二位可倒好,跑到這里穩坐釣魚臺。”王崇古氣急敗壞的說道。

張居正掛好了餌料,將魚鉤拋出,樂呵呵的問道:“王次輔是怎么做的?”

“這不趕緊給鎮撫司送了份駕貼嗎?總不能是陛下不講規矩吧。”王崇古坐定,沒好氣的說道。

這天下誰都能不講規矩,唯獨陛下不能不講規矩,即便是陛下不講規矩,臣子也要想辦法,讓事情看起來講規矩。

這看起來有點復雜,但政治素來都是這樣妥協。

“哈哈哈,王次輔不也沒攔著嗎?怎么就指望我和元輔去攔陛下?”戚繼光直接就笑起來了,他搖頭說道:“元輔和我在,陛下放不開手腳。”

“不任性,不胡作非為那還是皇帝?”張居正嘆了口氣說道:“陛下很講規矩,是南衙這些個野心勃勃的蠹蟲,先動手的。”

“有的時候,陛下過于君子了,這是我的過錯。”

張居正對皇帝的要求是極為嚴格的,這些年陛下越來越有明君圣主的風范,但明君圣主有的時候也是個負擔,過于君子,就會吃小人的虧,對付小人,要用小人的手段。

“有道理。”王崇古想了想,坐在了池邊,讓人拿來了一根魚竿,跟著這二位也一起釣魚,他也躲清凈,省的被人找上門來,還得費口舌,該裝糊涂的時候就要裝糊涂,這才是師爺。

“南臺總憲袁洪愈有問題嗎?”王崇古顯然無心釣魚,忽然在春風里冷不丁的問了一句。

張居正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應該沒有。”

人的名,樹的影,袁洪愈清風蓋代,這不是假的,這當官但凡是個清官,一般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問題,袁洪愈的確去找海瑞求情了,但也沒有過分的要求,更像是人情往來,這官場上不都是非黑即白。

“我找人問了問,袁洪愈之所以要找海瑞求情,其實是他孫子拜了個座師,這座師請求,人活著就會有關系,誰都避免不了。”張居正補充了一下自己的判斷。

人只要活在這個世上,就不會沒有關系,不和別人產生聯系,有些人情是推不開的。

袁洪愈的孫子有點笨,袁洪愈教不了,只好找名師,這找了很久才算是找到了,這就抹不開面子了。

“當個清官真的不容易。”王崇古由衷的說道。

在場的三位大員,張居正收武將的賄賂,戚繼光行賄,每年兩千銀的孝敬也是送了很多年,王崇古更是晉黨的黨魁,海瑞認證過的大貪官,無論出于什么目的,銀子拿就是拿了,就是貪腐了,他們都不是清官。

“陛下還是很講道理的,也就是拿人,沒給舒化扣什么罪名,就是查一查他有沒有問題,也沒把他的家人一起拿了,就舒化帶著百官跑到行宮血書伏闕這一件事,就該死!”戚繼光拋出了魚竿,說的很明白,陛下鬧的力度,還不夠。

按照戚繼光的看法,這舒化就是個反賊,用謀逆的罪名就正合適,敢跑到行宮血書伏闕,這是逼宮!

“那倒是。”王崇古也很認可。

大明元輔、次輔、大將軍,躲到了獅子山腳下的龍潭開始釣魚,百官們也算是群龍無首,只能任由皇帝胡鬧。

萬歷十三年四月十四日,南鎮撫司衙門,提刑千戶陳末翻看著卷宗,對舒化的調查已經進行了十天,終于有了巨大的進展。

舒化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這是他第一次被提審,他看著負責審問他的陳末,厲聲說道:“有圣就有盜,有國柱就有蠹蟲,有廉潔就有貪墨,若是我無罪變有罪,我躲不了,你們也躲不了!”

“今天能對我屈打成招,明天就能給你羅織罪名!”

“停。”陳末擺了擺手說道:“你一個正經的進士,還是未致仕的正三品官員,腦子能不能清醒點,緹騎又不是無所不能的,對你動刑作甚?”

“要不說你們這些官僚,對陛下就沒有一點恭順之心,陛下為何要在你致仕之前拿你?不就是讓你披著這身官服,不受緹騎刁難?你若真的是一介白衣,還能這么好吃好喝的在牢里待著?”

“只顧著自己,自私自利。”

陳末審案之前,先罵了舒化一頓,陛下為何要在致仕之前抓人,就是為了給他留著這一層皮自保。

“啊?”舒化愣住了。

“陛下真的要給你坐罪,羅織罪名,早就褫奪官身革除功名了。”陳末嘆了口氣,用京師大思辨的話來說,這舒化顯然被權力異化的不像個人了,就是全然不顧天下的規矩,為所欲為。

“再說,陛下還要給你羅織罪名?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最是清楚。”陳末從桌上拿起了一張紙,開口說道:“你看看,這是什么?”

“你!”舒化面色大變!

“你跟戴鳳翔的書信往來,被我找到了。”陳末眉頭輕輕挑動了下,笑著說道:“沒想到吧,藏得那么深,還是被我找出來了。”

“這里一共有七十四份你們往來的書信,隆慶三年海總憲妻妾之死有你,這次牽機毒刺殺海總憲也有你。”

舒化拍桌而起,憤怒無比的說道:“你少血口噴人!偽造書證,指鹿為馬!”

“可別可別,我大老粗一個,可寫不了這么周正的字。”陳末收起了書證,拿出了幾份物證,一邊展示一邊說道:“我們緹騎衙門辦案,可是講證據的,我們是陛下的緹騎!”

“你要人證,我也有,比如你養在翔鸞坊的三個外室,可被我們緹騎給揪出來了呢,都知道緹騎辦案,外室會成為突破口,可是你們怎么就是忍不住呢?你以為你化名王員外,就躲得過去了?”

鷹犬,眼睛要足夠的銳利,嗅覺要足夠的靈敏。

陳末發現這些書信,是從生藥鋪單文的那個賬本出發,賬本的紙張來自于翔鸞坊安順紙坊,這家紙坊是百年老字號,自洪武年間就存在,紙張白皙透亮,質地精美,原料是櫧樹、構樹和青竹,而且因為手藝獨特,深受追捧,又因為產量不高,只有大戶人家才用得起。

陳末發現生藥鋪單文從安順紙坊買紙,戴鳳翔也從安順紙坊買紙,而舒化也從安順紙坊買紙。

從安順坊的紙張查起,最終被陳末找到了突破口,找到了戴鳳翔的外室,和由外室保留的這些書信。

“好了,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沒關系,你到地府了,再跟閻王爺申述吧。”陳末并沒有繼續審問的意思,他不需要舒化的口供,緹騎要都需要口供才能辦案,那陛下養他們做什么?

“哦,對了,你也不用想著自殺,給你安排的地方,沒有自殺的可能。”陳末說完,一步一步的往外走,他一邊走一邊默默地數著數。

“陳千戶,我交代,我交代!此事非我一人所為啊!我交代!”舒化突然大聲的喊了起來。

陳末剛剛數到十,這個舒化見陳末真的要離開,立刻馬上選擇立功。

沒辦法,陳末要是真的走了,舒化無論要說什么,陛下都聽不到了,舒化真的不想進解刳院,哪怕是斬首示眾,也好過成為一屋子的舒化。

一屋子這個計量單位,在大明擁有著極為恐怖的威能,死無全尸已經是極為悲慘的下場了,現在還要被切成片,成為標本供后人學習解刳論,實在是讓舒化無法接受。

“這件事主謀,是戴鳳翔,不是我。”舒化這次真的一五一十老老實實的開始交代了。

戴鳳翔是個三甲進士,在嘉靖年間,三甲進士是無論如何都無法入京為官的,頂了天也就是個知府,官場,一步一個坎兒,步步都是天塹,而舒化沒有這個顧慮,他是二甲進士,上限更高。

當時徐階被海瑞為難,戴鳳翔為了獻媚徐階,就找到了單文,要給海瑞一些教訓。

戴鳳翔想干又不敢,就找到了舒化,舒化起初不敢,但海瑞要推行清丈還田一條鞭法,得罪的官員越來越多,舒化算是默認了戴鳳翔的行動。

但單文不肯,開價很高,要十萬兩銀子,而后戴鳳翔、舒化等人開始四處找錢,這個時候,一共七名對海瑞恨得咬牙切齒的官員,和戴鳳翔、舒化一起把銀子拿了出來,做掉了海瑞的妻子和妾室。

而這一次,單文開價了五十萬兩白銀。

“單文收了二十五萬兩白銀的定金,居然找個菜農刺殺?當真是看不起我們緹騎嗎?”陳末有些疑惑,問了個私人的問題,單文這么多年干了這么多臟事,居然找個菜農糊弄,當真緹騎都是吃白飯的不成?怎么也要像刺殺王崇古那樣,找個死士才對。

舒化嘆了口氣說道:“單文開價五十萬兩銀子,其實是不想做,他知道,海瑞死了,他也一定死,所以才找了個菜農糊弄吧。”

立場不同,陳末想了很久,都沒想明白的問題,舒化一語道破,單文壓根就沒想著自己能成功,他就是準備拉著這些老爺們,跟著自己一塊死,才找了個菜農糊弄交差。

“多行不義必自斃。”陳末點頭說道:“為何戴鳳翔的外室,要保留你們的書信?”

“我們談好了,他出來頂罪,把事兒全都扛下來,我們照顧他的外室子,外室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他正妻一直生不出孩子來,但是大戶出身名門閨秀,戴鳳翔不好納妾,外室給他生了孩子,所以這些書信保存在他外室的手里。”舒化解釋了下書信的問題。

戴鳳翔當年金榜題名,鮮衣怒馬,娶了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妻子,算是高攀,但這妻子生不出兒子來,戴鳳翔納妾又不能,只好如此了。

“如此。”陳末合上了卷宗。

“我真的不是主謀啊,戴鳳翔才是!”舒化手都開始抖了,他以為滴水不漏,但沒想到還是被緹騎給查到了。

陳末帶著卷宗奏聞了陛下。

“在西安門、大功坊門前,弄個大刑堂,準備公審!”朱翊鈞翻看完了卷宗,做出了如此部署。

公審是潞王殿下搞出來的,大明皇帝覺得非常好用,拿來用用,自家兄弟,合情合理,大不了賞幾個萬國美人給潞王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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