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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九十五章 嚴刑峻法,這個惡人朕做了


更新時間:2024年07月03日  作者:吾誰與歸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吾誰與歸 | 朕真的不務正業 


在泰西有一個廣為流傳的傳說,那就是在浩瀚無垠的大洋之中,有一個島嶼叫做大西島,而大西島在危險的秘魯海之中,迷途的泰西船隊曾經踏足過那片如夢如幻的土地。

一切都是那么的欣欣向榮,一切的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這個島嶼上的一切安詳,一切的秩序,一切與世間迥異的法度,都來自于賢者聚集之地,所羅門之宮。

所羅門之宮,是科學的神殿。

在不斷的流傳之中,這個所羅門之宮越來越具體,它存在了長達1900年,最初是由島上的工匠所組成,是一個工會、是一個崇高的組織、是大西島的指路明燈,專門為研究自然和人類所創立。

所羅門之宮,擁有龐大的人才儲備、完善的實驗場所和設備、數量驚人的研究隊伍、寬松而自由的輿論氛圍、所有人都可以暢所欲言、嚴密的、嚴謹的論證過程,并且矢志不渝的將各種神妙的科學設備推行到大西島的每一個角落。

當然這在泰西是一個傳說,在傳說中,所羅門之宮還是個教會。

一個專門從事科學研究的地方,卻是個教會,這多少有點矛盾,也有點諷刺,人無法想象從未見過的事兒,在泰西人的想象里,沒有教會,就沒有辦法生活,他們沒見過沒有教會的世界,似乎缺少了神的指示

泰西現在最重要的還是世俗化,就是反對宗教裁判所的殘忍壓迫,在泰西搞科學是一件比較危險的事兒,因為無孔不入的教徒們,往往把這些離經叛道、對神不敬的人全都揪出來,送到火刑柱上走一遭。

黎牙實不止一次對皇帝講述過這個故事,而且他還完善了這個故事,只不過發生的地方,不在大西島,而是在遙遠的東方,擁有悠久文明的大明,所羅門之宮有了一個更加具體的名字,皇家格物院。

而第一代賢者的描述,黎牙實參考了墨子,而不是魯班。

因為親眼目睹,所以黎牙實關于‘科學的神殿’的描述更加具體而且詳細。

朱翊鈞撥動著手中的小球,他就是有點勤勉的帝王罷了,和天才的世界有點格格不入,一個拋物線形狀的軌道,一個小球,就能聯想到浩渺無際的星空,得到了一個近乎于正確的答案。

“還是繁瑣的庶務,影響了陛下的心境,若是朝臣們有恭順之心,不讓陛下如此的忙碌,大明必然會多一名全才的五經博士。”朱載堉再一次遺憾無比的說道。

是繁瑣的庶務耽誤了陛下的時間,讓陛下無法將更多的精力放到格物之上,是世俗的爾虞我詐,讓陛下的想象力受到了污染,否則陛下一定會成為優秀的五經博士。

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沙阿特使曾經告訴朕一句流傳在他們那邊的諺語:不要輕易使出真本領,否則,大家就會很容易發現,你沒有本領。”

“朕也就是能聽懂各位在說些什么罷了。”

朱翊鈞興致勃勃的撥動著手里的小球,從這些繁瑣的實驗里,大明皇家格物院提煉出了牛頓第一定律,任何物體都要保持勻速直線運動或靜止狀態,直到外力迫使它改變運動狀態為止。

牛頓不喜歡別人贊揚他如何如何偉大,他給胡克的信里說:如果我能看得更遠一點的話,是因為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這既是牛頓在嘲諷胡克是個駝背的矮子,不是他站著的巨人之一,同樣也是在自謙自己的成就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

因為第一個提出類似觀點的是伽利略,伽利略在斜面實驗之后,總結道:如果沒有摩擦力,球將會永遠的滾下去,如果沒有受到任何外力的迫使,它將不會做出改變。

那么一個自然而然的問題誕生了,球或者說滑塊,從斜面上滑落,是受到了什么力呢?

這個力,顯然和讓成熟的蘋果,從樹上掉下來的力,是一樣的力。

“雨水會從天空落下、風沙也是如此;箭矢激射劃出弧線、炮彈也是如此;可人們對這些耳聞目睹的現象已經習以為常,從未深究過其中的奧妙。”朱翊鈞看著朱載堉笑著說道:“皇家格物院,沒有辜負朕設立之初的期望。”

“朕非常欣慰。”

“那么,皇叔,格物院真的不缺錢嗎?”

“不缺,又有一筆銀子到了。”朱載堉頗為確切地說道,去年蒸汽機生產的分成還沒花完,今年的又到了,花不完,根本花不完,五經博士們已經在很努力的花錢了。

五經博士的規模還是太小了些,哪一天,大明遍地都是格物博士,朱載堉都無法想象那是何等的盛況。

朱翊鈞在格物院逗留了很久,黃子復展示他的發現,并不是這次皇家格物院請皇帝大駕的原因,蒸汽機才是。

相比較抽象的理論,更加具體的現實,才能更加現實的表現出他們的作用,黃子復當眾拒絕一等功賞牌,是希望格物院能得到更多的認可,相比較盤大根深的儒家,格物院的影響力還是太小了些。

朱載堉帶著皇帝陛下,詳細的介紹了三十六匹馬力蒸汽機的種種具體的改良,比之十八匹馬力的鐵馬,三十六匹馬力的蒸汽機,體積變得更小了一些,從半間房變成了一張大長桌的大小。

小型化、標準化、規模化,是大明皇帝對蒸汽機的三個要求,而皇家格物院正在踐履之實的完成皇帝陛下的要求。

這里面值得注意的改進是,改良過的鍋爐,里面多了很多的熱腔道,鍋爐變成了蜂窩煤式的結構。

這讓煤炭燃燒的熱量,更加均勻的遍布于鍋爐,蒸汽產生的速度更快,而且隨著氣密性的增加,鍋爐的氣壓,開始增大。

“或許從一開始,臣蒸汽輪機的路就走錯了,就應該從普通的往復式蒸汽機,到高壓往復式蒸汽機,這樣蒸汽輪機所需要的高壓才能實現。”朱載堉為了蒸汽輪機已經辛苦了七年之久,在往復式蒸汽機不斷發展的情況下,他才絕望的發現,此路不通。

探索人類認知邊界,總是伴隨著這樣的痛苦,你不知道前路在何方,更不知道自己的路,是否正確,會不會窮經皓首的一生,都浪費在路途之上。

“先生告訴朕,不要氣餒,不要失望,努力之后并沒有收獲,這的確非常的殘忍,但還是要走下去,不因為失敗而懊惱,才是士人的毅。”朱翊鈞笑呵呵的說道:“而且,皇叔,蒸汽輪機的研發,真的一無所獲嗎?”

“朕面前這臺三十六匹馬力的蒸汽機,所用的更高溫度、更高壓力的鍋爐,不就是邁向蒸汽輪機成功的一小步嗎?”

“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

朱翊鈞勉勵朱載堉,不是此路不通,是此路此刻不通,何必焦慮?今日無法實現,日后有一天,格物院的五經博士們,終究會實現它。

朱翊鈞詢問了三十六匹鐵馬的量產問題,液壓軋印機的產能等等關鍵問題后,又大手一揮,恩賞了一番五經博士們,才意猶未盡的離開了格物院。

皇家格物院是皇帝親手搭建的舞臺,甚至臺柱子都是朱翊鈞命人去鄭王府請來的,朱翊鈞真的很喜歡這里,但是又不能久留,還有國事在等待著他。

張居正、王崇古二人一起到了通和宮御書房,上了一道奏疏,歸納而言,就一句話:遽危社稷,言之不勝心悸。

在張居正和王崇古看來,這次皇后生產遭遇到的危機,就是危及江山社稷的大事。

還真不是張居正危言聳聽。

如果吳漣在剖腹產的時候,手一滑,導致皇后命喪當場,會發生什么呢?吳漣會不會被下詔獄調查?會不會在調查之中瓜蔓連坐?甚至國朝發生劇烈的動蕩,一波又一波的清洗接踵而至?

或者更加簡單明白的問,大明至高無上的皇帝,會不會發瘋?

不知道,朱翊鈞本人也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會發生什么。

這就是帝制最大的弊病,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帝國的上限和下限,都跟帝王本身息息相關。

而張居正和王崇古在奏疏中,還談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陛下要保護好吳漣這個醫倌。

吳漣救活了皇后,這么天大的功勞,反而需要皇帝的保護,這看起來非常的離譜,但張居正講了一件舊事。

嘉靖二十一年,壬寅宮變,道爺被宮女刺殺,而御醫許紳下了峻藥救活了道爺,并且又下數方終得痊愈,道爺感念許紳的救命之恩,加官禮部尚書、太子太保,賜赍甚厚,而后許紳驚悸而亡,他救活了皇帝,得到了高官厚祿,卻在次年三月開始驚悸。

許紳究竟在怕什么?

時光荏苒,許紳所怕之事,張居正已經不能詢問究竟了,斯人已逝,但教訓仍在,吳漣不能驚悸而亡。

王崇古則是談到了京師四大不可信,翰林院文章,武庫司刀槍,太醫院藥方和光祿寺的茶湯。

這里面太醫院藥方的不可信,很多時候,不是太醫院太醫們無能為力,而是不能有能力,救不活皇家的人要死,救活皇帝家的人也要死。

明武宗病重后,他想換個太醫,楊廷和都不許換,最終拖來拖去,拖到了不治身亡。

“吳漣不會遭到任何人的為難,即便是一介女流之輩,朕也不會讓人為難吳漣和她的家人,這是朕的承諾。”朱翊鈞拿起了朱筆,將自己這句話寫在了奏疏上,這是立的字據。

“現在她身上就有一個可以被攻訐的弱點,她是女官。”張居正面色復雜的說道:“臣很擔心,這喜氣過去了,朝官,就要開始攻訐此事了。”

賤儒是這樣的,維新派只要去踐履之實的讓大明變得更好,而賤儒要考慮的就多了,賤儒總是能找到各種奇奇怪怪的角度去否定新政,進而搖唇鼓舌的宣揚那套爛大街的法三代之上的理論,引得眾人哄笑,不斷的表演著自己的下限。

皇帝因為母子平安,非常高興,還給百官發了大吉盒,這個時候,并沒有朝官上奏惹皇帝不快,但是喜氣洋洋的氛圍過后,就會上奏。

孔夫子言: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近之則不孫,遠之則怨。

而在政治實踐中,則是以武周為教訓,哪怕后世再給武則天蓋棺定論說武則天是皇后,不是皇帝等等,可是,武周就是建立了,唐高宗李治的確是大唐的滅國之君,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

“這個問題,萬士和萬太宰已經上了一本奏疏,他說,這是祖宗成法。”朱翊鈞將一本奏疏拿了出來,遞給了張居正。

“這難道也是祖宗成法?”張居正愣了片刻,甚至有點恍惚,怎么這到了萬士和手里,就都能成為祖宗成法?

張居正打開看了半天,才發現,還真的是祖宗成法,大明第一個舊港宣慰使,施二姐。

第一任舊港宣慰使施進卿死后,施進卿的兒子和女兒爭奪三佛齊國王之位,也就是舊港宣慰使一職位,這爭來爭去沒個結果。

鄭和到舊港了解到了詳細之后,最終認定了施二姐是舊港宣慰使。

這就是永樂年間的祖宗成法,這還真不是牽強附會,在大明理解之下,宣慰使就是大明的官員。

祖宗成法是真的!

張居正由衷的說道:“孟子云:吾君不能,謂之賊。但凡是說,先王之道,非吾君所能行,那就是賊人。”

王崇古由衷的說道:“怪不得最近這幫賤儒沒空攻訐臣,而是調轉槍口對準了萬閣老,萬閣老在朝,的確是如鯁在喉啊,比臣在朝中,還要讓他們難受,而且是非常難受。”

“關鍵是萬士和把禮部的風氣帶歪了,沈鯉素來不畏權貴,不阿諛奉承,現在也變成了諂臣的模樣。”

萬士和把奸臣的火力全都吸引走了。

在吳漣成為女官這件事中,要么認定舊港宣慰司不是大明的地盤、要么認定成祖文皇帝是錯的,要么就是吾君不能謂之賊。

說舊港宣慰司不是大明的地盤,這不符合當下大明復設舊港總督府的既定格局,是逆勢而為,馬六甲海峽就是海上的嘉峪關,這早已經是共識,哪怕是沒有任何法理,搶也要搶到手,嘉峪關也不是一開始就在中原王朝的手中,也不是一直在中原王朝的手中。

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但要說成祖文皇帝是錯的,那當今陛下,很有可能把這么說的賤儒,送到地下和成祖文皇帝當面辯論。

成祖文皇帝朱棣到底錯了沒,當面去說。

吾君不能謂之賊,是孟子說的,總不能否認孟子的話,說孟子是錯的。

大明不僅有第一個女總督,還有第一個女侯爺,秦良玉就是大明的第一個女侯爺。

“其實,大明第一個女官,是綏遠布政使忠順夫人那顏出。”朱翊鈞補充了一點論據,當初不反對三娘子做綏遠布政使,現在反對吳漣做女醫官,這是欺負吳漣手里沒有騎兵?

三娘子到今天,依舊掌握著一部分的兵權,就是舊和解派部分的騎卒,大明朝廷并沒有立刻解散這些騎卒,而是納入了綏遠邊軍的編制之中,仍歸三娘子指揮,也算是表明了大明王化草原的決心。

“真要是鬧起來,咱大明的文官,誰說,誰就是欺軟怕硬,無骨鯁正氣。”朱翊鈞先給這等人打上了一個標簽,那就是無骨鯁正氣,這類人一律是鼠輩!

好名的儒生最害怕的就是名節有虧,當朱翊鈞搬出了欺軟怕硬這種大帽子扣下去,一般的儒學士根本頂不住。

三娘子有軍力,茲事體大就不敢說,看到醫官好欺負,就欺負醫官?

扣帽子,誰不會一樣,朱翊鈞本身也是個讀書人。

張居正和王崇古終于露出了一個輕松的笑容,來到通和宮御書房之前,二位輔臣還是憂心忡忡,現在完全沒有之前那么焦慮了,現在有了萬士和正面應對這些賤儒,他們也能輕松一些。

“陛下,申時行在松江府推動一條鞭法并不順利。”張居正面色凝重,他來到通和宮御書房不僅僅是表達自己對皇帝的關心,保護一個醫官,主要還是關于國事,也就是在松江府試行的一條鞭法。

“朝廷推行一條鞭法,因為將徭役一條編入田畝,這就導致了田賦實質上增多了。”張居正解釋了下勢要豪右的邏輯。

藁稅、地租、鄉部私求,鄉部私求部分就包括了各種巧立名目的徭役,而現在朝廷承諾了把勞役編入田畝之中,那么朝廷能夠保證,以后沒有苛捐雜稅了嗎?

朝廷無法保證。

這是顯而易見的事兒,朝廷是朝廷,地方是地方,朝廷要過日子,地方也要過日子。

所以,在勢要豪右們看來,一條鞭法的本質上,還是加稅,因為朝廷根本沒有辦法消滅巧立名目、苛捐雜稅。

海瑞所主張的概縣之田,承當概縣之役,按畝征銀,差役官自雇募,這里面前面收稅可以實現,已經清丈、普查丁口,將人頭稅按照上中下貧四等分到田畝里,這個可以做到。

但是差役官自雇募,真的可以做到嗎?

征伐勞役的時候,各個地方衙門不會用各種各樣的理由和借口去推脫,暫緩或者干脆賴賬嗎?要知道,問衙門要賬極為困難,因為衙門是權力擁有者,民告官先打三十大板的當下,怎么保證地方衙門在自雇募的時候,履行自己的承諾?

到時候,所有的欠賬的百姓,都到朝廷、都到皇宮里去伸冤?

勢要豪右的代表,松江孫氏,孫克弘代表著是勢要豪右們和松江巡撫申時行溝通之后,提出了這兩個一前一后的問題。

除此之外,孫克弘在和申時行溝通的時候,發出了第三個問題,一條鞭法的貨幣稅,所仰賴的白銀,一旦停止流入,僅僅靠著臥馬崗的白銀,是否能夠支撐起一條鞭法的白銀流轉。

這個問題,不是基于松江府的現狀詢問,松江府通衢九省,集散天下百貨,大明哪里缺銀子,松江府都不會缺銀子,這也是松江府率先從小農經濟蛻變為商品經濟的原因。

孫克弘是站在大明勢要豪右的立場上,詢問在天下廣泛實行的時候,白銀流入就必須保障,大明必須有足夠充足的貨幣,一年連一千萬銀幣都軋印不了的朝廷,還要在大明兩京一十五省推行一條鞭法,現實條件似乎并不允許。

“孫克弘提出的這三個問題,是朝廷推行一條鞭法必須要面對的問題。朕、輔臣、廷臣們思考問題還是欠缺了一些,即便是基于矛盾說,我們已經考慮到了一條鞭法的種種問題,但依舊需要廣泛征集社會各個階層的意見,才能在政令之初,就做出布置,不至于出現問題的時候,手足無措,閉眼裝死。”朱翊鈞吐了口濁氣,鄭重其事的說道。

一條鞭法還沒開始呢,大明朝廷,就被問住了。

現在的大明,決策的時候,已經盡量去自下而上的考慮,但一條鞭法的試行,似乎仍然有些想當然。

白銀流入仰賴海外,這個是老生常談的問題,可以暫且不提,也是日后一條鞭法推向全國的時候,才需要面臨的迫切問題,而剩下兩個問題,就成了攔路虎,絆腳石。

“前兩個問題,一個是吏治,一個是下情上達,這兩個問題,如果不解決,一定會變成苛政猛于虎。”朱翊鈞的手指敲著桌子,思考著其中的解決之道。

“陛下,其實有個辦法可以解決。”張居正面色凝重的說道:“對田賦進行加稅,一條鞭法之下,從三十稅一,到十稅五,這兩個問題就都解決了。”

張居正拿出了老辦法來,加稅。

這次不是威脅勢要豪右,而是面奏皇帝,是真的有這個打算要推行。

十稅五,50的逆天稅賦,地方衙門、勢要豪右想搞巧立名目、想搞鄉部私求,都是難如登天,畢竟大明的百姓并不溫順,真的讓他們活不下去,操戈索契之事,就會再次發生。

邏輯就是加稅抑兼并。

“陛下,臣的辦法是減稅,大明商稅的比例累年提高,完全沒必要在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百姓身上打主意,臣以為完成了小農經濟蛻變的松江府,可以大膽一些,直接取消田賦,反正也沒多少了。”王崇古簡單的說明了自己的辦法。

減稅,通過設立官廠,利用官廠利益上交來彌補這個虧空。

減稅的確會加劇兼并,但當下大明已經是兼無可兼,并無可并,索性直接不要田賦,站起來,把油門踩進油箱里,直接完成所有的兼并,讓百姓進入官廠之中。

這也是一種辦法。

“你這不是胡鬧嗎?英格蘭那個圈地運動,搞得都城遍地乞兒,大明京堂兩百萬人,遍地乞兒,得亂到什么地步?你是刑部尚書,你能不知道?松江府也不遑多讓,240萬余丁口,突然多幾十萬的乞兒,這松江府豈不是成了群魔亂舞之地?”張居正立刻反對。

“英格蘭彈丸之國,有多少百姓?大明有多少百姓?你這減稅政令一下,大明遍地流民。”

王崇古猛地站了起來說道:“你加稅,難道就不是制造游民墮戶了嗎?朝廷加到五成稅,百姓還活不活了?倭國那些完蛋玩意兒,說那些個大名是人渣,那都是抬舉他們了,倭國加稅比你這五成還要高!”

“元輔沒有考慮過加稅的惡果嗎?!”

“所以才十稅五啊,大明百姓又不是倭人!減稅,朝廷減稅,窮民苦力誰去管?羊毛出在羊身上,不從農戶身上收稅,地方的衙門,會管農戶的死活?”張居正也站了起來,拍著桌子大聲的說道。

王崇古吐了口濁氣厲聲說道:“所以,官廠團造是一部分,還有工兵團營,我這路數,至少還有安置之法,不怕流民遍地,伱這加稅加到這個地步,是打算把走投無路的窮民苦力,面上刺字,做賊配軍不成?”

“兩宋那群混賬讀書人,才能想出這么傷天害理的餿主意來!餿味兒隔著幾百年都令人作嘔!”

“我主張加稅,也沒有說不用官廠團造,不用工兵團營,怎么不能安置了?你提出的主張,我不能用的嗎?都是給大明做事,都是給陛下盡忠,你提出來的不是只屬于你一個人!你要是覺得屬于你一個人,你把矛盾說還我!”張居正打出了一招殺手锏。

王崇古被打的有點暈頭轉向,已經學到腦子里的知識、方法論,王崇古怎么還?把腦袋擰下來還給張居正嗎?

朱翊鈞扶額,帝國的元輔和次輔,又因為政見不同,吵起來了,吵的面紅耳赤,顯然是在私下里沒有達成任何的一致,才吵到了皇帝面前。

而且兩個人好像說的都很有道理。

“你那些個門生故吏用官廠團造,工兵團營,我讓你還了嗎?不要胡攪蠻纏,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一條鞭法!”王崇古易怒,這會兒已經上臉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了,演夠了就坐下吧。”朱翊鈞擺了擺手說道:“加稅是不可能加稅的,兼并到這種地步,絕不是加稅就能抑制的;減稅也是不可能減稅的,三十稅一,已經很低了,再減,朝廷的目光反而不會看向鄉野之間。”

“既不能加稅,也不能減稅,還要將人頭稅攤到田畝之中,其實就一個辦法,嚴刑峻法。”

“二位輔臣演夠了,就坐下吧,不就是讓朕嚴刑峻法嗎?多大點事兒?”

“這個惡人,朕做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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