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浩蕩蕩的水意席卷而來，緊緊將申公豹包裹著起來，猶如羅網，又似水牢；眼前是鋪天蓋地的玄黑之色，仿佛沉浸在苦海之中億萬萬年。
但，預想之中，溺水的窒息感卻沒有涌上來，申公豹沉浮在苦海之中，面容寧靜，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愜意，仿佛泡了一個純陽澡，如那嬰兒回歸母體。
元神與手中木棍合一，一種諸邪避退、萬法不侵的玄妙感覺油然而生，屏蔽了諸般天機，大逍遙，大自在，并且木棍如臂使指，如五指一般靈活，操控著萬水流動，自此成就一方領域。
“北方玄元控水旗！”
一道信息劃過心頭，申公豹若有所思，握住木棍，或者說旗桿，明悟其來歷。
天地間有五件先天靈寶，各自鎮守一方，名曰先天五方旗。
那西方素色云界旗，申公豹早已經見過，便是昆侖盛會上，太真元君手中所持，不僅旗身一搖，奇象氤氳、天地皆明，更是號令女仙的憑證，銘刻著太古盟約。
那中央戊己杏黃旗，申公豹也在玉虛宮見過，闡教教主元始天尊之寶，旗身一搖，金蓮萬朵，無物可破，配合元始九印之一使用，堪稱防御第一！
南方離地焰光旗，乃是八景宮道德師伯的法寶，有混亂陰陽，顛倒五行之妙。
東方青蓮寶色旗，乃是西方極樂世界接引道人的法寶，能放舍利毫光，使人寧心靜氣。
而這，北方控水旗，乃是黑帝之寶！
是昔日太古年間，黑帝祖龍號令天下水族的旗幟，指揮大軍，開拔天河，洪水滅世，無往不利！
具備兩大權柄，一是控水御道，號令萬域，二是遮天蔽日，朦朧乾坤。
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萬事萬物，唯易不易，便是先天靈寶也不能例外。
太古歲月多殺伐，伴隨祖龍身經百戰，這桿玄元控水旗幟早已經殘缺不全，再加上祖龍失蹤，黑帝移位，水元大道被他人執掌，根本無法交織出那一面大道旗幟。
僅剩下一根殘破不堪的旗桿，桿上的坑坑洼洼，述說往日太古的榮光，威名赫赫，時至今日卻塵封寶庫，無人問津。
如今北方玄元控水旗，只能算上半件先天靈寶，除非有新生黑帝證道，以自家水元大道重構旗面，賦予其掌控萬水的權柄，再有機會重歸先天靈寶之列。
“先天靈寶啊，雖然是半件，但是白嫖，豈不美哉。”
申公豹沒有絲毫嫌棄，望著控水旗滿心歡喜，喜笑顏開，掂量了半天，才將旗子初步煉化，收入囊中。
半件先天靈寶，那也是先天靈寶，雖然號令不了萬水，但，能驅使一二種水也是極好的。
況且申公豹看重并非御水的能力，而是黑旗一遮，朦朧乾坤，遮天蔽日，掩蓋天機的權柄。
大羅為何無解，便是因為他們全知全能，算盡了所有，便是偶爾疏忽，打了一個哈氣，棋盤出現細微變化，也能操縱時光，進行歷史修正。
全知便是全能，若是將洪荒比喻成一本書，那么大羅者便是讀者，開啟了上帝視角，將一切攬入懷中，盡入眼底，可以從容布局，俯視書中生靈。
故而，只有大羅才能對抗大羅者，用自己的全知覆蓋對方的全知，形成命運中迷霧，蠱惑對手落子，一子錯誤，引發連鎖式反應，自此滿盤皆輸。
北方玄元控水旗，遮蔽天機，可以讓申公豹脫離大羅的注視，在視角盲區進行自己的升華，在配合洞察一部分未來時光，知曉封神劇情的眼界。
不說以小博大，起碼不會像如今這般被動，從殷商到龍族，隨手撿了一個瓶子，就被人賺入局中。
“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飄搖熒惑高。”
申公豹輕吟一句，眼瞳如明月，有紫光綻放，不復仙風道骨之相，流露出邪魅紫意，好似災世禍神，要讓日月倒轉，滅絕一切氣運。
一張碧落氣運道圖沉浮，接引終焉之力，讓諸天萬界墮落，大千宇宙破滅，走向真正的歸墟。
這一刻，玉清司災掌劫渡厄得道寶經的真正威能顯化，一言可落萬仙，一語能讓諸神黃昏！
現在在東海龍宮之中，申公豹忌憚兩位龍族大羅，沒有真正施展災劫之力，只是放出了些許霉運衰氣，便讓龍宮翻江倒海，雞犬不定。
如今，才是申公豹真正的姿態——禍神星主，滅絕之尊！
一掌開天辟地，一印翻天覆地，要讓大地起兵刀，能為諸天降劫數，打破一切禁錮，陷入徹底混亂，以劫數破氣運！
“他年若遂凌云志，唱支山歌給龍聽。”
申公豹呵呵一笑，瞬間收斂了氣勢，依舊是那個憨厚道人，踏出了龍族寶庫，身后重重枷鎖落下，一重又一重碧藍色的保護罩禁錮，確保只有手持鑰匙者，才能出入，一根鑰匙只能取一件寶物，這是定數。
跟著龍太子敖廣一路沿著虛空通道，來到了祖龍殿外。
敖廣正要進去，突然卻被申公豹攔阻，正色道：“面見前輩，怎么能如此草率，還得沐浴焚香一番。”
說著，申公豹整了整衣冠，從乾坤袋中取出香爐與龍涎香，清心打坐一炷香后，方才緩緩起身。
這一幕看得龍太子敖廣目瞪口呆，這道人怎么還有兩副面孔，先前那個叫囂撒潑的瘋道人是誰？！
“玉虛門下散仙，小道申公豹，拜見龍族大羅，愿為兩族事業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又是一年祖龍殿前，申公豹神色肅穆，正經行禮道：“首戰用我，用我必勝。”
祖龍殿內一陣沉默，蒼龍陛下瞇起眼睛，低語道：“這不要臉的模樣，倒是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多了去了。”
龍母冷笑一聲，望向門外，道喝道：“道者為何前倨后恭，思之令龍發笑。”
申公豹陪笑道：“豁達，豁達，還請龍母大人不記小人過。”
“你所言可真？”龍母冷哼一聲，也不與小輩計較，直言道：“可敢立下誓言。”
凡人立誓，如同石投大海，只見波瀾，不見真果。
神仙立誓，冥冥之中自有應驗，何況還有大羅作為見證，因果性無比強大。
“若有虛言，管教我墮入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脫。”
申公豹寶相莊嚴，無比鄭重道：“實在不敢欺瞞龍母。”
龍母與蒼龍對視一眼，眼瞳浮現一絲動容，沒有想到申公豹竟然敢立下如此重誓，那幽冥地獄，輪回之所，便是大羅強者也不敢亂言。
“既然有此誠心，先前撒潑之事，便揭過去。”
龍母眼眸一動，正色道：“成道于未來，影響于過去，時光長河上有無數節點，象征著一個又一個大事件。”
“我要讓你去的，便是其中一個節點中屬于我龍族的時間線。”
申公豹機緣巧合，得見了時光長河全貌，如今聽到這話，沒有絲毫意外，反而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恰如當前時間節點要走向未來，就需要主軸之外的億萬時間分支，平行洪荒宇宙相助，增強水流，擴張河道，在某幾個最大的可能中抉擇，最終坍塌向唯一的未來。
只有全體大羅，或者大部分大羅，至少是51以上大羅，同意這個未來，在紫霄宮中決策，大多數壓倒少部分，未來才能成真。
時光長河就是如此一路走來，邁過一個又一個節點，并且一路平坦，而是蜿蜒曲折，其中不少節點爭議性極其強大，是以險之又險的票數，強行通過，讓未來成真。
而，龍族大羅要做便是悔棋，前往過去時間節點，再投票一次，將一條屬于龍族時間線，注入另外一個可能的未來，從而影響時光主軸，讓現實產生輕微的偏差，讓歷史進行修正。
例如，北海之中將會出現一些不該出現的東西，又或者改了設定，原本空空如也的北海最深層，突然多出了一尊古老的先天神靈。
“申公豹，你這人素來惹是生非，伱這一去，定生不良。憑你怎么惹禍行兇，卻不許說是我龍族的主意。”
蒼龍陛下的聲音響起，仿佛貫穿了時空，悠悠道：“你說出半個字來，我就知之，把你剝皮銼骨，將神魂貶在九幽之處，教你萬劫不得翻身！”
“你們這些大羅者，怎么臺詞都是一樣的，不怕菩提祖師找你們要版權費嘛。”申公豹心中默默吐槽一句，表面卻惶恐不安道：“不敢，不敢，小道就說是機緣巧合，遇見一件先天時光靈寶，意外流入的。”
“善哉。”
蒼龍頷首示意，然后起身行禮道：“有請燭龍道兄顯圣！”
虛空頓時禁錮起來，光陰長河蕩起了漣漪，一只身軀堪比主軸的大羅真龍在似睡非睡間聆聽到了召喚，不禁嘆息一聲。
這一個個的都將時光長河當成兒戲，媧皇也就罷了，是正經的紫霄宮圣人，有著權限。
怎么如今龍族也來這一套了。
燭龍睜開的眼瞳正要閉起來，畢竟時光長河不是后花園，等閑大羅都進不來，要守規矩。
“逝者如斯夫，光陰似水。”
龍母忽然高喝一聲，走到了九萬龍階前，神色肅穆，仿佛舉行浩蕩的祭祀典禮，將手中蓋有祖龍帝印的玄鳥法旨拋入時光長河之中。
剎那間，光陰流水，大放光明，有威嚴的聲音響起道：“燭龍，給我一個面子。”
“也罷，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睡夢中的燭龍翻了翻堪比時光主軸的身軀，嘟囔一聲道：“還有，不要把什么臟東西都往過去丟，混沌時代的垃圾都快堆積成山了。”
“不少混沌魔神抱怨，這一紀的混沌頑石格外的多。”
“不是去混沌紀元的車，是去……”蒼龍的聲音逐漸縹緲起來，愈發難以聽見。
申公豹猛然驚覺，并非是蒼龍聲音小了，而是他離蒼龍越來越遠，已經不屬于當前時間節點，往時光深處飛去，最終化作一黑點。
蒼龍立足于時光長河之上，眺望太古時代，見證一個又一個的大事節點，大羅風起云涌，突然有些幾分悲涼：“伏羲作先天八卦，概括了我們先天神圣的時代，以此證道混元，鯤鵬得了洛書河圖，卻遲遲沒有演化出后天八卦。”
“連他都沒有證道混元，這一紀……誰還有機會？”
“不是不能，更是少了幾分天命。”龍母嘆息一聲，頗為惋惜道：“他以風水為根基，演化出玄仙境界，奈何紫霄宮不給他機會啊。”
“一尊圣位折了三個道友，紅云，鯤鵬，鎮元子，竟然沒有一個證道混元。”
“紅云，可惜了。”蒼龍眼瞳浮現一絲回憶之色，長嘆一聲道：“太古證道混元者，皆有道友扶持，如天仙三清，金仙二圣……便是鴻鈞亦非一人。”
“他與鎮元子是最有希望成功的，不似鯤鵬孤身一人，逼得將自己分成鯤道人與鵬道人，追求玄之又玄，道途走得艱難。”
“鯤鵬缺了幾分天命，紅云與鎮元子缺了幾分時機，木公金母則是缺了幾分人和。”龍母認真思索道：“唯有天時地利人和，才是我族的機會。玄鳥黑龍，一皇一帝，龍鳳齊鳴，為始皇帝。”
“大羅死而不僵，他們在太古沒有機會，在如今這一紀，未必沒有機會。”
“都是對手，還需小心提防。”
“要是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那可就貽笑大方了。”
“登臨絕頂，諸圣阻道……”
“且看北海這一子，落得如何。”
恍恍惚惚之間，申公豹超脫了洪荒主天界，遁入一片平行洪荒宇宙，融合另外一條時間線中。
離開主天界，給人第一感覺，便是大道無比稀薄，連那無處不在的盤古意志都消散了。
取而代之，無比脆弱的宇宙，以及難以抑制的強大感。
“我變強了？不，是宇宙變弱了。”
“時光主軸是盤古氏所化，一切力量都被祂的意志禁錮，鎮壓，無處施展。”
“只有離開洪荒真界，沒有盤古鎮壓，力量才得以釋放。”
申公豹此刻化作元胎，立足虛空，呼吸之間，吞吐元氣，抽干了四周九千座大宇宙的本源力量，更有無窮無盡的星力如同長河咆哮般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