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呢，維多利亞，你現在怎么想？”
“我知道了很多，但感覺并不是很沉重。因為我很強！我們超厲害的。”
“嗯，很對，很好。”阿加索克勒斯露出了久違的笑容，“我們伊蘇里亞家族最優良的品質，就是擁有‘戰斗的理智’。我們擅長戰斗，我們也擅長戰爭，我們擅長戰勝。就是因為，我們不會被壓力所擊倒。哭哭啼啼的人，從來就沒有出息。”
“誒？那我覺得我之前還挺不抗壓的誒。”
“你先前是因為身體原因。在那樣的身體條件下，你能保持理智，并且健康地成長為合格的皇帝，我想圣人與先祖一定眷顧著你——你要知道，不是誰都能在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跨維度羅馬帝國的皇帝之后，還能保持如此的理智的。保持下去，記住，我們超級厲害。”
“所以父親，在必要的時候你能不能請來超次元軍團來幫我們打仗？”
“嗯”阿加索克勒斯捂著額頭，“你要是能更聰明一點，我會更高興的——如果我能調遣，你以為我會等到現在還不動手？”
“那是為什么？”
“首先，沒有必要。現在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賽伯勒尼亞是一條正確的道路，一切都在按照計劃進行。只要我們能夠順利推進計劃，你，我的女兒，你將會統治所有五重歷史中最偉大、最輝煌的羅馬帝國。因為我們，將在此地真正的不朽。這就是我們要走的道路。”
“所以羅馬帝國，其實沒有衰落？”
“在現實中的衰落，是可控，并且在預期之內的。一個雞蛋，如果我們把小雞當做本體，那么蛋黃和蛋清都會在成長的過程中被吸收——羅馬人，就是小雞。塵世中的帝國和領土，無非是蛋清和蛋黃。只有將其吸收，雞才能完成自己的成長，從雞蛋里破殼而出。作為即將破殼的雞，我們完全沒必要哀嘆雞蛋和蛋黃的消褪是嗎。”
“可我們這樣，是給震旦添麻煩了吧？這不會讓他們覺得.”
“哦，我認為從商業角度來說，這是并購中的一部分。并購的時候，不只是沒收資產，也接收債務不是嗎。我想商洛也是知道的，這是交易的一部分。而且，這種麻煩對他們來說并不是壞事。”
“不是壞事？”
“你要知道，所謂的治理，就是在解決問題的過程中建立的。人類的早期王權，無不以仲裁者的身份建立。柏拉圖構想《理想國》時，認為一個理想國的最高階層應當是立法者。立法者應當具有所有的德行，以自己的賢能與智慧仲裁這個國家的種種問題——立法者的存在，就是為了仲裁。而在仲裁的過程中，權利的規則得以塑造，權利的管路得以打通。所謂權力——”
他伸出手，虛握住空氣：“權力，是看不見又摸不著的。如果你不去用它，那么權力就不會存在。比如你是羅馬帝國的皇帝，但你并不自己的統治，你的父親代替你統治。當你是不使用權力的時候，權力還是你的嗎？”
“他們，還會聽我的吧？”
“不。在這種情況下，統治的人是我。你的屬下聽從你，是因為你是我的女兒——試想，如果攝政者不是我，而是其他什么權臣。你的話，真的會有用嗎？”
“啊我明白了，明白了。那我豈不是很失敗？”
“不，你一點都不失敗。還記得我讓你經常去開會嗎？你可以不行使權力，但你一定要保持存在感。我們的系統不像震旦那樣完善，很多時候都基于個人關系建立。震旦天子可以隱藏在種種程序之后控制帝國，而我們必須獨自面對各種挑戰。所以，我需要你為真正行使你的權力做好準備。這種時候，你身為旁聽者就可以學到很多。”
“哇原來是這樣。”
“但是現在看來，你好像沒有學到什么.所以你開那么多會，到底是怎么開的？你沒有認真？”
說著，他望向了旁邊的阿加莎女士。
“你的女兒非常認真，她認真聽取意見并且給予指導，有時候給出的意見非常中肯。”
阿加索克勒斯捂住了額頭：“你真的去開會了我跟你說，你什么都不用做。”
“誒？我那樣不對嗎？”
“并非不對，那樣很對。我視察的時候一定會這么說，實在不知道說什么就說船一定要飄起來，人一定要坐在凳子上之類——但我安排你去開會的地方，是讓你去旁聽學習的。你知道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么？我讓你去視察工場、部門、學校等等地方，是讓你去了解社會中的這些部門如何運作。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用說，你點頭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所以我們，是在幫震旦建立權力？”
“所以你還是遺傳到了一些你母親的智慧，你知道我在說重要的事：沒錯，這就是關鍵。這件事從一開始就需要逐步進行，我們先讓震旦知道羅馬帝國有哪些不對勁的地方，然后他們自己就會在接觸的過程中形成自己的權力管路，然后就能慢慢接手了。”
“那我們不就被監視了嗎？我的意思是，我們先前在震旦面前就已經沒有秘密了吧？”
“被監視，并不是壞事。這就是最重要的部分——存在神秘度這種東西。你的神秘度等級，非常高。我們的神秘度體系，與精靈的相互競爭。但如果我們要進入果殼里，我們的這個神秘度等級必須是負的。我們必須完全公開才可以。”
維多利亞問道：“為什么？”
“這再簡單不過了——水和油是不能相融的，水和酒精也可以。我們與震旦，是陰與陽，是宇宙與果殼，現實與虛擬的一體兩面。我們必須依賴震旦，所以才必須完全開放。你去餐廳視察的時候，標準是什么？”
“明廚亮灶？”
“對，不能加料。要明廚亮灶。這里，也是一樣。想要獲取信任，就必須讓自己的神秘度下降到負數，決不能有任何秘密。所以，被監視并不是壞事。要做酒精，和水互溶，不要做油和水分層。所以贊成你去商洛那里。”
“哦”
“和我說說商洛的事。你在他家看到了什么？你和商洛之間，有沒有什么關系？”
阿加索克勒斯向自己的女兒問道。這聽起來像在打聽她的私生活。
“啊？父親你在.你在說什么.”
“唉，你又在說什么。”阿加索克勒斯有些惱怒，他想伸手敲維多利亞的腦袋，但敲不到。剛好周邊要剛到的高麗貢箋。把紙卷成一個筒，他對著維多利亞的腦袋敲了一下。
“問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最近過得如何？吵過架嗎？”
“啊？沒有啊。我們過得很開心啊，每天都很開心。他們家特別熱鬧——滟秋小姐你知道嗎？就是要來拍《王靈官與飛天夜叉》電影的那位，商洛把她領到家里來，我們天天都在玩游戲。還有你知道嗎，還有龍誒！他還把龍領到家里來了.”
“停。”阿加索克勒斯打斷了她，“我想問的是，如果——我不是問這些。你以為你父親想用這些問題來刺激他嗎？我聽著這些話，我簡直就像要就想要去你們那看看，你們到底是在做什么。”
“那父親你想的是什么？”
“政策！風向！商洛最近在做什么，震旦在做什么。你人在都在那里了，匯總一份公開消息給我不可以嗎？”
“公開消息就可以？”
“公開消息是情報工作的主要來源，而且完全合理合法。就像我之前說的，被監視未必是壞事。有人盯著震旦的公開消息，這就能讓公開消息發揮其傳遞信息的作用。你會從中看到震旦打算說又不想說出口的事，還有些沒記得正式說出來的事。現在，回憶一下，你最近聽到了什么新聞嗎？”
“震旦最近在搞‘一國一品’算不算？”
“那是什么？”
“是一種對朝貢圈的經營方式。基本上，要求每個朝貢國都拿出一種貢品來。重要的是品質而不是產量，因為只要品質達標就可以進入震旦市場提供消費品。這似乎主要是為了提振朝貢體系在經濟上的活力，因為許多朝貢國除了那么幾個品類之外似乎實在是拿不出來什么。”
這是最近正在推行的政策，六部都有參與其中，并且牽頭組織了一個跨部門的聯席會議來推進這件事。
朝廷是世界政府，世界政府有自己的治理世界的方式。不只是要統治，也要經營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整體發展，對大明是有利的，因為有越多的人進入到生產中，就有越多的人會被卷入到現代生活之內。
“一國一品”，就是激勵每個朝貢國都拿出一個特色產品，然后利用畿內的市場對這些產品進行推廣。選定的產品主要是農業產品，包括作物和半成品。比如椰棗、菠蘿蜜之類。
“那這個高麗紙算不算？”
“不算。朝鮮方面選擇的品類，似乎是桔梗牌拖拉機。因為一國只能選一個品類。高麗紙沒什么競爭者，但是朝鮮拖拉機有競爭者。朝鮮方面想利用這次的政策來取得一些優勢。不過選擇品類之后，還要禮部批準才可以。似乎禮部現在還在討論這件事，并且將有關內容提交到了議會。”
“嗯這說明震旦的經濟體系非常健康。不過，你會記住這個，其實不只是這個原因吧？”
“誒？父親你怎么知道的？”
“因為你不太聰明。只有肥腸非常明顯，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你才能記住。普通的新聞你多半是記不住的。”
“嘖，被自己的父親說中，還真是不好反駁。好吧，確實是，因為很重要我記住了。”
“所以，為什么呢？”
“這是商洛的意思——商洛說，朝廷飛升之后，朝貢國就完全沒有辦法管理了。朝廷不可能再像原來那樣，對所有的朝貢國進行密切的督導。所以他認為應當參照類似的情況，把朝貢體系直接倒退到西周早期，廢除繁瑣的儀式和經濟體系，直接讓朝貢國開始朝貢少數幾個固定品類的物品，作為貢品。”
“包茅之貢.原來是這樣。”阿加索克勒斯喃喃念道。
這件事很有名，他學過震旦歷史——西周早期，被派遣到南方的楚國，其朝貢任務就是進貢包茅，一種比較珍貴的地方特產，祭祀時要用在酒上。
這對楚國來說不是什么負擔。但楚國一旦有遠離天子的傾向，這包茅之貢就會成為二者之間關系的晴雨表。
除了楚國之外，還有其他諸侯國也接受了類似的封建義務，比如巴國供奉茶葉、青州供奉葛布、兗州供奉漆與絲等等。
這些土貢地區有別于冀州這樣的交納賦粟的甸服地區，通常離王畿比較遠。
在當時的時代，王室并不能將每件事都一一查閱明白。這種時候，儀式化的供奉就可以省下來不少事。只要觀察對方是否盡到封建義務，就能直接判斷出對方是否已經歸順朝廷。因為如果連這種表面工夫都不做，很難相信對方真的能履行其他更重要的封建義務。
飛升之后，朝廷也正打算恢復這種政策。因為雖然效率不夠高，但它的行政成本也相當之低，不需要花多少力氣就能確保一個大國能夠臣服于朝廷——畢竟只是交易一些特產品，只是要保證質量而已。
“原來震旦是要恢復這種制度了這確實很合理。畢竟將來不可能總是派遣人員來檢查下界，大多時候只能放任自流。而這種供奉貢品的行為，則可以讓他們的行為得到恰當的管制。果然，還是密閉起來效果最好——看起來，他們還真的在積極籌備飛升之后的事了。”
“以及，如果一個朝貢國專注于一種商品，也確實可以市場的積極反饋，然后對自己的生產進行調整且擴充。這在各種意義上，都是好事啊父親。”
“你覺得這是好事？嗯希望如此。畢竟商洛對我們很重要，非常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