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決定好了沒有”商洛喝著雞湯,“要不你們先決定一下這頓飯到底誰付錢?”
這兩人已經對峙了有一會兒了。因為連圖靈二號都不敢勸架,商洛也在琢磨著到底要怎么辦。
但別的不說,這家的雞湯確實不錯,他已經喝了好一會兒了。這道名叫“長白山參雞湯”的菜,雖然不知道和長白山到底有什么關系,但至少參味和雞味都很足。
雖然大清早的吃這么補有些難受——畢竟他又不是袁大頭,把人參當薯片嚼的——但他身子還不錯,比較耐補。就算吃這雞湯也不會流鼻血。
大內到底是宗門還是部門呢?圍繞著這一點,面前的兩人知道在不掀桌子的情況下根本分不出勝負。
現在就算掀桌子,那事情也不好辦了。
因為和福緣道升上來的傅遠山不一樣,陸槐陽是修煉大內的《雷瑯天經》升上來的。傅遠山就不是大內的人,福緣道的修煉不依靠任何典籍,他修煉的是薩守堅薩天師本人的親傳的絕活——這絕活一般人也學不來,它在修行的過程中也并不包含其他雷修都有的修煉。
所以福緣道的修行者能發揮出什么樣的戰斗力,只有他本人知道。
商洛倒是見過傅遠山身上有不少好東西。比如商洛經常用來體驗生活的那個沙包,就是從傅遠山身上拿來的。
但傅遠山真的能夠和大內的雷修在近距離交戰嗎?
這個商洛還真不知道,因為目前為止他還沒見過天人之間真正互相出手的樣子。倒是先前法厄同在拿回日神之矛的情況下,和傅遠山進行過一次對練,最后傅遠山給了法厄同很高的評價。但因為在比試中兩人不可能真正以命搏命,所以具體發揮如何還是要看他們打算在哪一步停手。
而現在,傅遠山和陸槐陽之間的距離只有一個身位。
這兩個人要是打起來.
“今天我請客。”陸槐陽忽然開了口。
“你好,算你狠。”傅遠山沒說什么,他不能拒絕別人的請客。既然陸槐陽愿意請這頓飯,至少飯桌上他就不說什么了。
“那么,陸.陸千戶,我們來聊聊金丹期的事情吧。”
哇!他真的接受這個稱呼了。原來這么好對付的,只要請他吃飯就行了。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嘛有人請客,就沒有在飯桌上和主人家對著干的道理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不過這也就一頓飯的工夫。吃完了飯再說什么,那就是兩邊自己的事情了。
“那么話說回來,商洛你有什么看法?”陸槐陽倒是先問了商洛。以為一直以來,商洛都很有辦法。
回想起當初,商洛身上其實就有很多奇怪的地方——他這一身修為,真的是修為嗎?
理論上,修為只是一種力量層次的表現。而力量層次,是力量累計的結果。
換而言之,只有有了足夠的力量,就可以表現為天人的狀態。但想要成為天人,似乎也并不一定需要自己拼命地修煉某一種功法。
另一個例子就在他們面前擺著。傅遠山就是沒有正經修煉過什么功法——福緣道并非功法,而是一種路徑。
但就算是修煉福緣道,也是需要時間的。傅遠山的修煉其實并不算很快,他也是在與其他天人差不多的年齡晉升的。按照輩分來算,他在陸槐陽的師父一輩中都算是年長的了。
而商洛就完全表現出了另一種狀態:他的修為成長之快,簡直快得不講道理。他幾乎是以火箭一般的速度攀升到了天人,而且上來就是天人階段的圓滿狀態,隨時可以晉升到金丹期,只是他還沒有找到能讓自己到金丹期的方法而已。
“話說回來,商洛是怎么晉升的?”傅遠山倒是問了一句,“我聽說過一些傳聞,但我畢竟沒有全程跟著商洛一起走,所以不知道具體的細則。小陸.陸千戶你是知道的吧?”
“這個其實不太好說。商洛,這個能說的嗎”
“算了還是別說了。傅前輩你聽到的傳聞,大概基本是屬實的——我能有天人的修為,是在機緣巧合之下,有人把自己的修為置換給了我。”
這個人就是法厄同。當然,法厄同在這個過程中因為把自己騰空了,所以正好能打掃干凈屋子再請客,去走自己的修煉之路,這就是另一件事了。
而在這個過程中,少不了道祖的幫助。因為力量之間的轉換,當然不像是從糙米到大米那么容易,這是直接把大米變成黃豆一樣的變化,大米和黃豆根本就不挨著。
而在道祖的親自操刀之下,兩種本來互相不挨著的力量湊到了一起,讓這件事得到了圓滿解決:商洛獲得了加工之后的純粹力量,而法厄同被剝去了有限制的力量獲得了純粹的身體。
這個過程,自然是不能隨便對外說的。問題在于,為什么這種力量可以被商洛獲取呢?
這簡直和立地飛升一樣便利。
“我大概了解了。”傅遠山點了點頭,“那我們來談談另一件事如何——我聽說商洛在之前就表現出了非常出色的天賦?”
“這個確實。”陸槐陽點頭道,“我們剛碰到商洛的時候,商洛就有一種.一種能夠與造物進行感應的天賦。”
“那具體的表現是什么?”
“他可以修好很多東西——能修好的原因,似乎連他自己也不明白,但他就是能夠修好。”
“那我們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商洛其實什么都知道,他預先就知道這些東西應該怎么修,但他不知道自己知道。他的自我意識,無法涵蓋他腦中幾乎無窮無盡的知識,使他只能展現出眼下這么個有限的意識。”
這就像一瓶沙拉醬就算再多,也能擠出來瓶口那么一點。沙拉醬擠出來的速度,就取決于瓶口的大小。
商洛的腦子里雖然有無窮無盡的知識,但他當前的修為還沒有辦法將其發揮出來——道法上一般是這么認為的。
實際上道法認為所有人都有這么個意識,這也為什么許多修為方式都是向內尋求和諧而不是向外尋求。人是萬物之靈長,肯定人類能夠修行的時候通常就隱含著“人類就是一切的答案”的思路。
“我有這么厲害嗎?”
他有這么厲害嗎?
“當然有了。”傅遠山回道,“真正的強者,是不需要修煉的。這便是生而知之。你看上古神話中的夸父、后羿之類,你可見過他們修煉什么功法?沒有的吧。你看起來就是生而知之的那一類,功法之類的東西對你來說只是一種手段。你真正的力量,似乎天生就有了。”
“但如果我有那么多知識,但我的考試成績其實不是那么‘天才’啊。”商洛參加招生考試的時候,他那些學問確實是花了不少時間去學的——當然,他最后考得還不錯。只是他在學習的時候并不是單純的寫入,因為某些習慣的原因,他還得刪掉過去的一部分知識,然后把本世界線的知識寫進去。
那時候最麻煩的是數學題。因為兩邊的“數學語言”不一樣,從數學符號到算式的寫法都不同。因為大名這邊的數學符號是“豎版”格式,不是從左到右一行一行一行寫,而是從右到左、從上到下。寫起來和畫符文似的,在看不懂的人眼中也確實和符紙差不多。
不過好在,兩邊雖然數學語言不一樣,但道理還是一樣的。商洛只要完成了數學語言的轉換,就可以完成數學成績的轉換——以原先的知識加上天人的反應速度,把成績提升到國子監的優貢生水平還是沒問題的。
當然,最后他以蔭貢生的渠道入學就是另一回事了。
“但是付前輩,我在這個過程中似乎并沒有感覺到我有多么龐大的知識量啊。”
“這就是問題之所在了。小陸.額.陸千戶,你把那段給他背一下。”
他還是壓制住自己喊小陸的欲望。為了這頓飯,他還是叫了陸千戶。
“哪段啊?”陸槐陽看了他一眼。
“我也不知道哪段,我也沒正經學五雷法,但你知道應該被哪段的。就是有心無心那段。”
“哦等下,我想想。”陸槐陽開始搜腸刮肚,窮盡一生所學,總算是沒在兩個不學也有術的人面前丟臉:
“應該是《道法會元·卷之七十七》里面的那段雷法秘旨,是這么背的——前面很長,我從關鍵之處開始背:“我能善感,雷神善應。一感一應,千定萬定。有心感神,神反不應.無心之感,其應如響.無疑則心正,心正則法靈,守一則心專,心專則法驗。”
“就在這里了。”傅遠山點了點,“最關鍵的一句就是:有心感神,神反不應.無心之感,其應如響。你在考試里面答題,就是有心。你拿錘子隨便敲的時候,那便是無心了。有心則有疑,神反不應。無心則無疑,其應如響。所以——無疑則心正,心正則法靈,守一則心專,心專則法驗。”
“啊”商洛摸了摸腦門,“所以當我什么都不會的時候,我就會了。當我什么都會的時候,我就不會了?忘了就是沒忘,沒忘就是忘了?”
“是這個道理。”
商洛拍了拍自己的頭。這一通道理商洛自己都把自己繞了進去。但在彎彎繞之中,還有真正的道理。
以有限的意識,自然不可能去駕馭無限的知識。只有無限才能駕馭無限。
諸般道法認為,每個人都是寶庫,只是寶庫的類型各有不同。真正的大道要向內索求,要觀想、參悟,要先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然后才能知道天命之所在。
武當山解決的就是這么個問題——當年《血經》一事就曾經在嘉靖年鬧得沸沸揚揚,因為三豐道人的真跡正可以闡明這些道理。
“所以,傅前輩,那我要怎么辦?”
“理論上還有個更高的層次——就是不管有心無心都一個樣。武當山的雖然也說‘忘了就會了’,但那也不是讓你刻意把招式忘光。要不然,不聽的時候豈不是最厲害?武當山講究的就是這個融會貫通。你得在‘會’的基礎上把招式忘記,這樣才能無招勝有招。無招的前提不是無,恰恰正是有。”
“所以.我難道要去武當山才能突破這一層次?”
“我覺得應該是這樣。”傅遠山點頭道,“你最近有空了嗎?”
“還就是最近才有了空。因為畿內的事情大抵已經定下了,實驗方面按部就班地進行就好。羅馬帝國那邊,也有了夜勤局在代理我的工作。從各種意義上來說,我確實是在最近才有了空閑——但是早知道要去武當山才能升上去,我早就去了啊。”
“唉。”傅遠山擺了擺手,“哪一環都是不可缺的。你要是把自己該做的事情拋下,而專注于自己的修為,恐怕你就算去了武當山也修行不了。因為那時候,你的心是靜不下來的。到時候你要是還念著其他許多事,雜念一起,那你可就靜不下來了。”
“原來是這樣”商洛喝了一口雞湯。即使是他,在剛才的思考中也覺得自己需要再補一補。
仔細一想.這似乎確實是正理。練氣期的力量大多是相似的,但到了筑基期就各有各的路線。到了金丹期,幾乎是沒有規律可循了,這也是為什么你們幾個在這里開會。現在想來,金丹期的力量,比起外物,似乎要更加注重探究自己原本的天賦。你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呢?等你去了武當山,應當就能夠明白了。
“所以,我現在去找三豐天師還來記得吧”他拿起了手機——整個人都愣了一下。
怎么了?我看看.等下,三豐天師怎么就在附近?他是來開會的嗎?他.他總不能是來下館子的吧?
“不至于吧.啊!薩天師也在,他們真的在附近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