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沒想到,六個羅馬之一的羅馬城本城,竟然會以這種方式滅亡——他之前確實是打算拆來著,但他確實還沒動手呢。
他作為一個外人尚且覺得直接把羅馬拆掉有些麻煩不說,還有那么些可惜。沒想到阿伽索克勒斯動手起來比他還要快,就在他打算放棄上策選擇中策的時候,這位羅馬皇帝前后把羅馬城送上了天,快到連商洛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甚至沒有給商洛提供拒絕的機會,而是直接幫他把事情辦好了。
至此,羅馬帝國的六個面相中,繼象征著實踐的新安條克之后,羅馬城也變成了一片廢墟。羅馬城還沒有徹底隕落,但羅馬城的隕落已經不可避免,它作為城市的價值已經不存在了。
“那么,祝我們之后合作愉快。”
“等下,阿伽索克勒斯閣下,我說要搬遷一些重要建筑或者拆遷一些片區,我沒說把整座城炸上天啊!”
“大競技場的修復工作會在幾個小時后完成,我要去監督它的搬遷工作了。以及,商洛,剛才發生的事與你無關,完全是我的個人決策。所以,你只要接受這種決策帶來的幫助就好,你不需要為此負責。嗯,就這樣。”
說完,阿伽索克勒斯掛斷了電話。
這邊,不只是商洛陷入了震驚之中,連朱先烯也是。
“好家伙。”這突如其來的毀滅讓朱先烯始料未及,“他們還真是下得去手啊,這可是自己的故都。”
朱先烯是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的。兩京一十三省的赤縣神州,在整個帝國內至高無上,而統治這片土地的規矩都是祖宗定的。根據祖宗的規矩,他點外賣都不能送進大皇宮里,只能讓錦衣衛代取。實在沒有錦衣衛的時候,他甚至自己去取過,反正門口有站崗的孝陵衛會隔著門衛室遞過來,倒也問題不大。
而在自己的城市里動用大規模殺傷性魔法,這是他完全沒想到的。
“所以商洛,羅馬那邊還真是生猛哈我看他們對咱們挺客氣的?”
“羅馬確實是對咱們挺客氣——羅馬人對自己人也很好的。”
“那為什么要炸羅馬城?”
“可能是因為這次打擊其實沒打擊到自己人吧——這次的打擊其實非常精準。我之前了解到,羅馬城內的住宅有因蘇拉公寓和多姆斯宅邸兩種。所有羅馬公民都住多姆斯宅邸,而沒有公民權的自由人都住因蘇拉公寓。而這兩種公寓是混雜在一起的,有可能一個街區里面有30是多姆斯,70是因蘇拉。所以這就意味著,如果根據劃定的區塊來拆除羅馬城,那么一定會波及到羅馬的貴族的地產。”
但是現在的做法,那就大不相同了。
阿伽索克勒斯對大競技場施展了前所未有的強大魔法,直接精準地爆破了所有曾經從羅馬競技場取過建材的建筑物。哪怕只是取了一個小小的磚塊,都有可能擊碎整棟建筑的承重結構,即使是不立馬坍塌也有可能變成危房。
但是很顯然,羅馬公民并不會直接從競技場里挖取建材——從經濟角度出發其實完全可能有,因為不是所有羅馬公民都很有錢。再加上羅馬的高額遺產稅,讓羅馬貴族很容易在傳代的時候面臨資產大縮水的情況。實際上就是算是在不久以前,這種行為都不是很少見。然而在羅馬帝國走上神秘主義的道路之后,這些從舊有的公共建筑中取得的建材,可以被靈敏的魔法精準地定位并且制裁了。
畢竟,魔法最擅長的就是在因果上做文章。而通過現場痕跡去找到嫌疑人,這更是完全合理的偵破手段,因為哪怕是凡人的刑警也是這么查案的,只是魔法師的偵查手段更高明一些而已。
在這樣的打擊下,帝國內部早就沒有什么羅馬貴族敢這么做。而以前做過的,也早已經交過了罰金。
那些罰金極其重要。因為大競技場是羅馬政府的財產,羅馬政府有權對盜掘建材的行為進行懲處。但因為一罪不二罰的原則,只要當時按照規定數額上繳罰款,就不會在現在再被懲罰第二次。某程度上說,可以將其之所早已經把這部分的建材直接“買”下來了。
所以,所有繳納過罰金的羅馬貴族都得以在這次破壞中僥幸逃脫。而對那些住因蘇拉住宅的平民來說,他們根本就不可能得到這樣的寬恕。
因為如果以羅馬貴族的財產標準來征收罰金,那么恐怕沒有什么平民能夠支付得起這筆費用。再加上因蘇拉住宅的戶主大多數是租客,而非房主。他們當然無法決定自己租住的住宅到底是什么樣。
這么一上一下,整個羅馬的多姆斯住宅幾乎完好無損,而所有因蘇拉公寓都幾乎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這種打擊精準而高效,現在整個羅馬城里該拆的部分已經被全部拆掉了。
“商洛,這樣加快你推進任務的速度嗎?”
商洛點了點頭:“嚴格來說,肯定是的。雖然我現在依舊決定把大競技場搬遷到內米湖,但我要建設的不只是內米湖,還有整個羅馬城。在我們這里來算,羅馬城應當得到一次重新的規劃與安排,好適應新時代的節奏。不過,羅馬城里原本的人應當還是要處理的。”
“他們有打算嗎?”
“我不知道。”商洛納悶道,“我要是知道他們已經開始籌備難民的事了,那我也不會被他們突如其來的行為震驚到。”
畢竟商洛也猜不到,怎么會有人突然走著走著就給自己的下巴來一招上勾拳的,這種自己打自己的行為實在是讓難以理解。
片刻后,家中。
“你沒辦法理解?那就對啦。”維多利亞喝著茶,“我做了他這么多年女兒,我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他腦子里好像在運行一個大計劃似的,總是能把許多看起來沒有前因后果的事情串聯起來,然后把事情導向到對自己最有利的一方。他為了達到目的,是不擇手段的——不過,他其實也沒打算拖累你。”
這也是實話。因為商洛真的不知道這件事,阿伽索克勒斯全程也都是以自己的名義而非羅馬王的名義來發布命令。所以從外界看來,這件事完全都是阿加索克勒斯自己的事,和商洛完全沒有關系。
在這件事中,商洛是完全的受益者——他不知道,所以他沒有責任。政令是以阿伽索克勒斯的名義下達的,所以這件事他也不需要背負罪責。然而如果從這種行為的動機來看,其實相當離譜。
阿伽索克勒斯并不在乎他那些他看不上的人。為了執行自己的計劃,他可以虛晃一槍,他可以提前很久就開始鋪墊,然后等待一個關鍵性的時機讓自己提前布設的局勢爆炸開來。
那些有可能反對他的人,都被他與商洛之間的合作的“帽子戲法”給晃了一眼。他成功帶球“晃”過了所有人,連身為隊友的商洛都沒有注意到,然后從一個刁鉆的角度一球射門。這一切,都是為了執行他的計劃:將羅馬城徹底送入歷史中,確立君士坦丁堡的唯一權威,從而讓元老院的意見達成統一。
元老們,都是相當務實的,將他們中的大多數稱為政治機器也不為過。只要他們發現這件事不支持不行,那他們也就會支持這件事。失去了羅馬城之后,許多以羅馬為根基的元老已經失去了自己在元老院內與阿伽索克勒斯對峙的實力。
在他們之前屈服的還有另一批人,就是隨著新安條克的爆炸被清空資產的一批元老。
元老院的元老,他們都是羅馬公民的組成部分。他們的資產,也主要是來源于地產,以及附加在地產上的種種在歷史上積累下來的權力。
然而這些權力,也隨著羅馬城的爆破而消失了——
羅馬的元老們沒有被炸死,不代表他們可以全身而退。因為如果整座城市都沒了,那他們的土地也會變得一文不值。將來商洛還把羅馬城的建設中心轉移到了內米湖,那些位于羅馬城內的元老們所以要面臨的便是徹徹底底的失勢。
六個羅馬中的兩個被爆破之后,阿伽索克勒斯與他在神諭所、繆斯宮的盟友,成功地在元老院中掌握了絕對多數席位。許多原先無法推進的議程,現在也可以強行通過了——這是元老院的規矩。有些事務只要采用簡單多數原則就可以通過,但遭遇重要事務時贊成票必須達到一定的比例。
最為重大的事務,比如決定羅馬的未來等等,這些一般至少要得到75的元老認可之后才能獲得通過。然而現在,這個數字已經確實可以達到了。在失去家產后,且不說可以通過金錢贊助的方式來影響元老院的決策——實際上如果財產達不到一定數額的話,元老的身份會直接開除。
換而言之這場爆炸所真正要針對的,就是這些元老們的政治生命。而且非常有針對性的是,既然是把主要資產放在羅馬的元老,那一般都是拉丁人。或者說“拉丁羅馬人”,而希臘羅馬人在這一過程中并未受到什么損失。
這一舉多得,直接從各種方面顛覆了元老院的時局。
“這就是我的父親了。”
“令尊大人真是.好可怕.”阿伽索克勒斯的手段其實并沒有那么奇妙,也沒有那么高深,但他太突然了。突然得讓人猜不到他下一秒到底想要做什么。
“是。他可怕就可怕在,這個人雖然有原則,不會做他認為不正確的事,通常也不做壞事。當他行動起來極其突然,會在所有人的預想之外做出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他之前去剪定羅馬的命運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維多利亞點了點頭:“正是這樣。他當時也是晃球晃過了所有人,然后通過剪定命運的方式剪定的羅馬城的未來,從而對‘羅馬終將滅亡’這件事進行了確認。在這之后,羅馬的路線也由此確定下來。他每次都是這樣,不聲不響搞個大事,然后把所有人炸飛。”
“那你.”
“我也是啊.我也是猝不及防被他選了上來。可能他在擔當共治皇帝的時候,比現在更適合處理這些事務吧。”
現在至少有一點可以確認:商洛在羅馬的行動已經不會受到任何的阻礙了。因為一方面,阿伽索克勒斯剛剛從物理上移除了絕大部分開發羅馬的成本。另一方面,他現在已經可以掌控元老院的絕大部分力量,從而為商洛的行為提供法理上的支撐。
“這么一算的話.”維多利亞想了想,“可能之前說過的,對你的任命就要來了。羅馬最終是要通過委任你一些職位來完成過渡的。”
“比如一人委員會?”
“可能會直接任命你為凱撒,并且兼任保民官之類。之前說是打算為你設立一個委員會,讓你督察許多事務來著——這確實很合理,我也確實知道這件事在推行。但這么一炸,這些折中策略已經完全沒有了必要。你直接去當凱撒都沒問題了。”
“凱撒?我也能當凱撒?”
“是。”維多利亞點頭道,“理論上帝國應該有兩個皇帝,兩個凱撒來著。不過.誒?我父親會不會直接讓你加皇帝頭銜?”
“還有這種做法的嗎?!”
“因為你都要做凱撒了,那干脆進一步成為羅馬皇帝也沒什么不合理的。”
“不是.我不是羅馬人啊。”
“說得好像我就是羅馬人似的。我是希臘人啊。羅馬帝國由拉丁人以外的人來當家就已經是常態了,多你一個不多。正好這次羅馬城爆炸,炸裂了拉丁人的大本營,確實需要你這個真正的羅馬王來調劑一下.所以,我已經準備好讓你成為我的同事了。當皇帝其實很不錯的哦,每天都有伊比利亞的火腿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