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這里的地價現在大概是多少?”商洛真的開始盤算了。
阿加索克勒斯皇帝確實打算把羅馬城給他,但這種讓渡是法理意義上的讓渡。畢竟,個人的地皮是個人的,帝國的地皮才是帝國的,即使是羅馬帝國自己都沒有實際掌握羅馬城的地產,他無法把自己都沒有東西讓渡到商洛這里。
如果商洛真的要開發羅馬,那么他就得處理一下羅馬城內這些地產的歸屬問題。
他從剛才的參觀中也看出來,羅馬城的地產已經高度商業化、碎片化。而對羅馬進行“再開發”至少需要大片完整的地塊,這需要商洛自己從羅馬的地盤上將其開辟出來。
那么,問題來了——這地皮怎么開呢?
理論上可以用無數種方法。最高效的,就是給羅馬來一次大拆遷,把整個羅馬該挪走的先挪走,然后用相對論動能武器把這片土地炸平,然后重新建。
這不是不行——這確實不是不行。因為羅馬帝國即將下沉,這座早已經被搬空了的廢墟就算被炸平也無所謂。之后再去別的地方安置,都能省下很多錢。
然而動用大炮移除羅馬的行為雖然高效,也能省錢,但他沒必要給羅馬人省錢。因為這些錢,都是行動經費。
“所以經費就是這么個玩意兒。如果你不用經費,撥款的人怎么知道你需要錢呢?就是得把結結實實地花出去,還能看到回音,之后才能要來更多的錢。”他對阿波羅尼婭私聊道,“所以,你幫我查查大概要多少錢先。”
他要從阿波羅尼婭那里獲得情報,也要從提圖斯那里獲得情報,最終決定這次行動的預算規模。商洛決定從羅馬帝國要一筆款子,一勞永逸地解決這里的地皮歸屬問題。這樣確實低效,也很花錢,但反正花的不是他的錢。這種行動經費不用白不用。
這個態度其實沒什么建設性,但商洛也沒打算給羅馬帶來什么“建設性”。他的真誠用在自己這邊尚且還嫌不夠用,更不用說羅馬這邊了。
羅馬這邊,他只想花小錢辦大事,以自己的人身安全為第一優先,然后在羅馬人給定的預算里盡量把事情辦妥,讓羅馬人的錢都花到實處,這樣上對得起維多利亞的托付,下對得起羅馬的億萬生靈。他這差事也就算當得值了。
畢竟話說回來,這些羅馬人的崩壞并非是因為什么悲情的國破家亡,是他們自己嫌自己活得不夠長,又擔憂巨大的災難降臨在自己的頭上,這才主動選擇了在一代人的時間里達成局部的不朽,從而實現某種程度上的“賽博飛升”。歸根到底,這條路是他們自己選的。
這條路上無論是鮮花還是荊棘,光榮還是苦難,都來自羅馬人自己的選擇。商洛非常尊重他們的選擇,并且只做預算之內的事——
他已經仁至義盡了,因為他花時間來幫忙,卻根本沒打算從里面獲利,只是想把羅馬體面的送上西天。他唯一的底線就是不自己往里面貼錢而已。
貼進去小命更是萬萬不能的。
啊這.我算了一下,這個資金可能有些離譜啊。
“羅馬王陛下。”提圖斯也從自己的渠道獲得了消息,他不由得用上了最正式的稱呼:“這情況,可能有些難辦。”
“所以,多少錢?”
“羅馬去年國民生產總值的15”
我這邊的精準計算是17.2。
“好家伙”商洛捂住了額頭。這已經不需要算了,因為這是個天文數字。就算把羅馬剖了,也不可能一下子拿出來這么多經費。因為羅馬軍費也就占GDP的4,這一下子開出來的價格是羅馬全國軍費的4倍,根本就不可能拿出來。
商洛,直到如今只能改稻為桑了!掘臺伯河河堤把羅馬淹了吧!這樣以改兼振,兩難自解。
“你冷靜下.臺伯河的徑流量根本就不夠水淹羅馬。”
那我們可以在上游修筑堤壩,然后用大炮把堤壩炸掉啊!
“這可是你們自己的地盤嘿,你還是羅馬人是吧?”
不,我是希臘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這個意思。羅馬人的城市,炸了就炸了。反正帝國的一切榮光都在眾城的女王君士坦丁堡。
“這個.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按照法律來。”商洛沒想到自己有一天竟然會成為保守派,“我說,你是不是對羅馬很有意見?”
對,我很有意見。我這個‘希臘天子’本來可是整個帝國的精神領袖,但是羅馬人非要選正教來組成普世教會——一開始是密特拉教,后來換成了現在這個。歸根到底只因為一點:羅馬原先的普世教會是羅馬萬神殿,而羅馬萬神殿對推廣永生并不感興趣,甚至對節慶也不感興趣。這讓萬神殿的性價比變得太低了。
“宗教是消費,是吧?”
對。那個時候,羅馬治世(PaxRomana)的時代剛剛降臨,各種教團像超市里的西紅柿一樣在貨架上排排站。不同的教團會提供不同的節慶,只要消費就可以從中獲得及時的精神反饋,消費體驗相當好。不少宗教只要打錢就可以在游行中把你放到‘施主’的位子上,高高掛起來,把你的名字刻在石頭上讓后人敬仰,婚喪嫁娶都有專業人士來大操大辦。各種各樣的教團更是搞出了升級體系和累計消費,玩起來的趣味度高得不得了。而且充值了還有返利呢,比如充值密特拉教就能在屠牛節上分牛肉——羅馬萬神殿根本就玩不來這套,會覆滅也是應該的。
“那你為什么要怪羅馬人?反正萬神殿總要完蛋。選出現在的‘正教’只是偶然吧?”
不這并不是偶然。從現在的角度來看,羅馬人最后的選擇一定是選一個‘不死宗教’。因為最后的冠亞軍,全都許諾了死后的不朽。亞軍密特拉教更是主打一個‘不死’,不過這種不死只在羅馬軍隊內廣泛傳播,因為密特拉教的不死不是沒有代價的,需要有一定的修為才能達成。歸根到底,密特拉教還是太‘密’了,在傳播上犯了和萬神殿一樣的錯誤,所以才輸給了現在的正教。
現在的正教,即是當時的基督教。在尼西亞會議后,羅馬帝國選擇按照基督教的儀軌來重組普世教會,正教就正式成立了。
“話說回來,那你喜歡哪個?密特拉教?”
一定要說的話,我還是更喜歡伊西絲信仰,也就是埃及人的魔法之神——不過不管選哪個,都比現在的選擇要好。現在的羅馬帝國之內,希臘人的成分實在是太少了。我看得多注入一些希臘才行。
“嗯”商洛想了想,“你要是有什么好辦法,我也不介意多注入一點希臘。”
我說了,改稻為桑啊。
“我說正經的。”
哎呀呀,是你誤解了我的意思。阿波羅尼婭開口道,我說要炸臺伯河,是小孩子不懂事,炸著玩的。
“嗯,繼續說,我在聽。”
我的想法是,我們得想個辦法把羅馬的房價打下來,然后抄底。這樣,就能讓整個計劃變得可行了。
“那你的方案就要和搬遷計劃較量了。”
商洛倒也不是一定要在現有的羅馬城上面修改,也可以稍微挪個地方。畢竟意大利又不是沒有空地,羅馬城外頭多的是地皮。直接在內米湖修建新的大競技場,本來就在計劃的范圍之內。只是拆遷本身也有拆遷的問題,這可能造成一些魔法力量不能完整地轉移過去。但至少,這很省錢。
實際上,商洛猜測阿加索克勒斯的心理價位就是這個搬遷計劃的報價。
畢竟要拆除的東西都是競技場、萬神殿一類的帝國財產,完全在他的權限之內。他可以授權商洛拆萬神殿、拆競技場,這都可以。唯獨這些民宅,拆這些是要錢的。
“所以,你的方案確實很好。”商洛回道,“如果能夠和平地,高效地把羅馬城給買下來,我們自然可以把這整個城市建設為夜勤局的總部。”
雖然嘴上說羅馬什么都沒了,但就算是阿波羅尼婭也知道,羅馬的事非同小可。這里是整個羅馬帝國的發源之地,羅馬帝國的根基就建立在這里。如果商洛可以為夜勤局取得這座城市,那么就能迅速借助羅馬城的影響在整個歐洲展開工作——
“那么,你的具體的辦法是什么呢?”
我們可以制造一個謠言,讓賽伯勒尼亞的居住許可出現‘擠兌’。這樣一來,在驚慌失措之下,持有羅馬地產的人就會紛紛拋售自己的財產,加速往賽伯勒尼亞遷徙。等我們獲得羅馬市內一定數量的資產之后,就可以對原有的土地使用權限進行調整,利用資產置換來獲得一整片連續的區域,然后在其中建立夜勤局的總部。
“哦我明白了。”
阿波羅尼婭的計劃是,雖然一次拿下整個羅馬城不太可能,但實際上也不太需要一次就把整個羅馬城收入囊中。因為夜勤局占不了那么大的地方。
關鍵還是在于,要控制那些古老奇觀的周邊地帶,因為那里需要搭建夜勤局的基建。
只要那些關鍵地塊得到完全的控制,那么城中其他的居民區就算被市民居住著,這問題倒也不大。許多問題都可以在發展中慢慢解決。
如果阿波羅尼婭的計劃能夠執行,確實是能夠花小錢辦大事,在預算之內把問題給解決。
“那么,問題來了。”商洛問道,“你打算怎樣制造‘擠兌’呢?”
桀桀桀,我可是神諭所啊,我可以制造謠言——不過,倒也不是謠言。我只是對已經存在的合理推測進行調查研究而已。我可以對‘絲線斷裂’的含義出具解釋。
“比如?”
比如.絲線斷裂的意思,可能是:維系賽伯勒尼亞與現實之間的絲線即將斷裂。錯過了機會,就再也無法前往賽伯勒尼亞了。
“這也行?”
誒呀,沒必要說透嘛。只要說——現實與賽伯勒尼亞之間的鏈接有崩壞的可能性。并且我們可以對這種‘可能性’做出一些具有合理性的分析和研究,然后煞有介事地請人通過媒體進行宣講。我們不說什么時候會垮塌,也不說到底會不會垮塌,我們只說‘有可能’。
“啊”商洛捂著額頭。
這么做,倒確實是可以引發結構性的恐慌,讓所有有能力遷居賽伯勒尼亞的人思考自己要不要立刻就進去。因為反正早去晚去都是去,一次去這么多人也正好可以讓羅馬元老的資產在進入到賽伯勒尼亞時出現縮水,方便管理。
但以羅馬帝國的身份敲詐自己的公民,這怎么聽都有些缺德——這就像是自己往魚肚子里塞紙條,自己往河道里埋一只眼的石人,炸河堤搞以改兼振似的。這不是君王應該做的。
但話又說回來,商洛本來就沒有打算做羅馬人的君王。他是來解決問題的,只要問題能夠在預算之內解決可以,沒必要為羅馬元老們的財產會不會縮水而擔憂。
至于那些本來就沒搬遷的平民,反而不會受到什么影響。
“這事.也不是不行。”商洛想了想,“這倒真變成以改兼振了嘿。”
除了沒有真的把河堤炸掉之外,這種依靠人禍來賤買土地的行為,確實和改稻為桑沒什么區別。
你看吧,我就說真正的智慧還是要從歷史中學。
“這算個什么歷史.歷史上根本就沒這事。”當然,真做出這種事倒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嚴黨確實不是個東西。
“好吧。”商洛點了點頭,“那我們就‘賑’一下好了。哦對了,不要打著夜勤局的旗號去收購,要不然不就成了我們賤買地產了?”
好嘞,我會把鍋甩出去的。這次,羅馬人的福氣算是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