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商洛忽然想起一件事,“這個項目,是不是也可以讓亞歷山大方面也參與進來?”
畢竟,亞歷山大方面的合作早就已經開始了。不過那里的合作是商洛去之前就已經開始的,和商洛的關系不大。
我記得那里的合作,主要是和賽伯勒尼亞有關。雖然實際施工的時候還是羅馬人自己施工的,不過燈塔系統的獎勵還是和震旦的協助離不開關系。
“話說,朝廷當時是怎么愿意幫忙的?”
“這個我正好知道。”維多利亞回道,“當時似乎是為了還人情。修明堂的時候,羅馬人是出過力的。”
羅馬人對東方的稱呼是ImperiumSinica。對應的,羅馬人對自己的稱呼則是ImperiumRomanum。Imperium代表帝國,Sinica則是震旦。
在羅馬滅亡的過程中,雖然不好說是“震旦出了力”,但在商洛來之前,實際上大家就已經在琢磨著怎么對羅馬進行臨終關懷了——當然,當時還沒決定讓羅馬真的去死就是,只是升官發財,備著一副。朝廷實際上也并未對羅馬的事情投入太多的精力,只是派遣了技術力量前去參與賽伯勒尼亞的設計。
這姑且,算是幫羅馬修墳頭。
這件事往回推,就是修建明堂的時候了。如維多利亞所說,羅馬人當年也是出了大力氣的。
當年紫金山的山頂上修建大皇宮的明堂的時候,使用了石制的建筑主體。這么做是為了防火。
畢竟:明堂者,王者之堂也。明堂是天子接受諸侯朝覲的地方,自古以來的明堂都修建得極其高大。而明堂要協和天地,因此要求下方上圓——不過雖然規矩在那里,但歷代多半都不把明堂當作宮殿內的主殿,多半是當作祭天的場合來使用。
大明修建明堂的時候,是在永慶中興時。那時以現在的角度來看還是前現代,可以參照的例子就只有武則天的明堂“萬象神宮”。但萬象神宮的下場,就是在火災中被燒毀。
現在想想,萬象神宮不燒了才是奇怪,遲早要被燒掉的。畢竟萬象神宮快有100米高了,即使是擱到現在也算是高層建筑,一旦燒起來根本就沒有辦法滅火。
而大明的明堂是修建在紫金山頂上的。這不只是普通的高而已,還在周邊區域的制高點,一定會遭雷劈。如果還是和萬象神宮一樣用木頭來修,那這耗資億萬的工程奇觀能存在多久就只能看老天爺有多賞臉。
更要命的是,這玩意兒在整個京城都能看到。如果它真的“火”起來,那朝廷就要在天下人面前丟大人了。
所以當時朝廷果斷選擇從羅馬那邊招標了一個設計方案——以君士坦丁堡的圣索菲亞大教堂為基底來修建。
朝廷早就注意到圣索菲亞大教堂了。因為非常巧合的是,圣索菲亞大教堂不但同樣處于城市的最高點,而且也是下方上圓,甚至它還真的是羅馬人接受諸侯朝覲的地方,也是羅馬人祭祖的地方:歷代羅馬皇帝有不少就埋在里頭了。
所以朝廷是把圣索菲亞大教堂當作羅馬的明堂來看待的。雙方在這里出奇地一致——作為國家的門面,這座奇觀一定要下方上圓,一定要又高又大。
朝廷其實也不是不能自己設計。畢竟當時雖然現代科學方興未艾,大明還是能自己解決石質穹頂的設計問題的,大明自己也確實設計過不少。
但大明之前設計的石質穹除了皇陵之外,也就是金匱石室,也就是皇家的檔案庫。《永樂大典》的原本就裝在里面。那是歷代都會修建的石頭大樓,不但外面用不會著火的石頭修建,用來盛放文獻的容器也是金屬的匣子,從里到外都燒不著。
大明雖然可以修建這兩種建筑——尤其是皇陵,皇陵的穹頂還要承重,對穹頂的力學性能的要求相當高。當時大明修過一批規格很高的皇陵,有的在規模上甚至比始皇帝的墳頭還要高大。
然而無論是檔案庫還是皇陵,這倆都不是給活人住的地方。
“等下。”商洛問道,“維多利亞大教堂也不是給活人住的地方吧?”
“嗯其實里面有不少人住的。許多人都在里面起居。但這不是關鍵,關鍵是羅馬皇帝也不住在里面啊。圣索菲亞大教堂在羅馬,主要是當作國家的會客廳來使用,平日里也作為景點對外開放。”
“等等.原來是開放的嗎?”
“畢竟是教堂啊。”維多利亞答道,“正教會有些古典主義的樸素作風。只要是教堂,就必須開放讓人隨便進,也可以讓所有人進去禮拜。所以就算是圣索菲亞大教堂,在平日里也是開放的——當然了,門禁不在教堂里,在外面。君士坦丁堡的內城是不讓一般人進的,所以能進內城的人本身就是被篩選好了的,基本都是羅馬公民。真正的游客,那就是你們了,你們的人去羅馬的時候,就是君士坦丁堡城墻內的唯一游客。說白了,那是天壇啊,你們的天壇也是開放的吧。”
“這倒是這么一想就沒問題了。”行政中樞不對外開放也是合理的。畢竟那里真的有很多重要事務在處理,很難在無準備的情況下接納大量游客,“不過話說回來,當時有不少我們的人看過圣索菲亞大教堂是吧?”
“我猜是的,要不然你們也不會看中這里作為明堂的參考對象了。”
“最后,你們是怎么幫忙的?”
“主要裝修和光學設計問題。因為和教堂一樣,明堂的外殼不能太過于厚重——適當的厚重可以顯得莊重,但必須舉重若輕,進入其中要有‘飛升’的感覺,還要有神圣感。你們這里修石頭建筑的設計師,以前修得最多的是墳頭,那里面的東西不是給活人看的。所以,當時就找了些羅馬人,盡量把明堂的內部修得亮堂一些。以及我們的人來的時候,還掉了不少大理石作為禮物。那可不是一般的大理石,是來自埃及的花紋大理石。”
花紋石也就是一種花石.嗯,所以運送花紋大理石的船隊也可以叫花石綱。
“額這船最后安全到了吧?沒有被海賊打劫吧?”
“這倒是沒有。畢竟這是建材用的大理石——這些大理石不是用來做結構件的,而是用來做瓷磚。當時羅馬有一種有趣的設計:大理石有天然的花紋,我們會把大理石從中間剖開,剖出一個漂亮的橫截面,然后連續的截面對稱排列,就能營造出一些奇妙的對稱花紋。你現在明堂的話,應該能看見不少裝修隊來過的痕跡,許多位置比較低的地方用的就是這樣的大理石。和羅馬皇宮是一樣的配置。”
我記得那有些還是老料子?
“額”維多利亞有些難以啟齒。
“什么叫老料子?”商洛問。
老料子的意思就是——和你們用來蓋大殿的木頭越用越少一樣。在羅馬人能夠采集到的花紋大理石的量也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少了。畢竟之前用得太多,之后但凡容易采掘的地方基本都被采掘了一遍。所以,最后的解決方式方案是:拆廟。
“是”維多利亞點了點頭,“其實這不是專門拆的。當時只要修宮殿,就得拆些舊廟——羅馬人的、希臘人的,還有古埃及的,只要有花紋大理石就難免一拆。我們拆了不少廟才湊足了料子送過來,都是上好的花石綱。”
“好家伙”商洛捂著額頭,“你們當時花了血本了是吧。”
“因為當年羅馬還沒有滅亡的意思,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兩國的國交經常互有往來,偶爾還有些小摩擦。所以為了結好震旦,增進一下互相的認知和理解,才有了那個裝修隊。”
現代,倒是震旦派了裝修隊過去了。目的嘛說是為了友好倒也沒差,但主要是去做臨終關懷的。你看,到了修墳頭的時候,這就進入到了儒者的業務范圍了不是?‘儒’就是給人辦葬禮的吧。
“也不能說全都是辦葬禮的,還有祭禮的。”但話說回來,送人上天確實是儒者的業務范圍。雖然后世人不怎么說,但儒和葬禮在百家爭鳴的時候是個“梗”,拿儒開涮的時候基本都和葬禮有關。
《莊子·外物》就記載說有兩個儒者借著辦葬禮的掩護去盜墓,他們一遍念詩一遍找位置,進了目的和回家一樣熟悉。剛一開棺就能立刻辨析出“未解裙襦,口中有珠”,然后一邊念著“青青之麥,生于陵坡。生不布施,死何含珠為?”把死者罵了一頓,一邊熟練地把珠子給撬了。撬的時候沒傷到珠子分毫,業務精湛得不得了,堪稱業務能力過硬。
這雖然只是學術歧視的梗,不過儒確實是與葬禮有強相關性。
現在來幫羅馬人辦葬禮,修墳頭,倒也是業務對口了。
“所以啊。”商洛搖了搖頭,“確實是一報還一報.你們擅長修明堂,所以你們幫忙裝修了明堂之后,這邊就幫忙修了墳頭。姑且,也算對上了。話說,是什么時候開始修的?”
“其實有幾十年了吧。”維多利亞回想了一下,“確實有不少念頭了。在我出生很久很久以前就開始了——不過,我記得你父親也在那里?”
“是,他在那。”
“那你要不要把他調到你的手下?”
“還是等工作結束再說吧。他要找我的話,他會直接來找我的,不急著一會兒。”
“哦”維多利亞沒有多問。畢竟,親子關系有些別扭的人不止商洛一個,她也差不多。商洛不急著去見,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她也就不多問了。
“那么,擴建內米湖祭祀場為夜勤局總部的任務,姑且還是讓敘拉古方面去完成了。可以吧?”
商洛點了點頭:“那就這么辦。最好現在就開工,我們得抓緊時間。”
“這么快?你要他們立刻拿出方案?那未免太快了吧。”
“修個競技場應該不慢吧?羅馬不是有個大競技場嗎?參照那個就好了。”
“有倒是有。不過.誒.”維多利亞摁著額頭,“要不我們拆廟吧。把大競技場直接拆過去好了。”
“這也拆啊?!”商洛整個人都愣住了。
“拆,都可以拆。怎么不能拆了?其實羅馬那個大競技場啊,早就被當作采石場用了好多年了。因為羅馬早就不舉辦大型公共活動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一并拆掉,拿到內米湖蓋個新的吧。你看,這連設計都可以省了不是?”
商洛剛才聽維多利亞說“拆廟”還覺得有些震驚。現在直接在他面前要拆,這已經不是震驚,而是震撼了。
“我說維多利亞,那可是古跡啊。”
“誒呀,你們才把那當古跡。反正我祖宗修的,就是留給后人用的吧。那后人怎么用,都有完全的自由。再說,拆了是用來用在更重要的用途上,又不是拆去鋪地板——這叫易地重建,是一種文物保護,怎么能叫拆呢?我們給明堂搞裝修的時候,那才是真的拆廟呢。”
“好吧。”商洛捂住了額頭,“這樣也好.也好”
至少這個方案特別方便,而且威力十足:舉行儀式,當然還是年頭更久的好。
“要不這樣如何。”商洛想了想,“你們要不再拆點別的東西過去?”
“比如?”
“比如,萬神殿?”
“可以啊。”維多利亞點了點頭,“拆,都可以拆。都算是易地重建。你哪怕把整個羅馬城平移過去都可以,反正內米湖也是羅馬城的范圍之內,不會破壞什么魔法的。”
維多利亞說著便拿起了電話:“那我們,開工?”
商洛比了個拇指,維多利亞就開始給阿加莎女士發送文字形式的指令。
“好了,就這些。阿加莎女士那邊還在打電話。等她回來,會把敘拉古那邊的意見一起帶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