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的大街上，一切如常。保密局少了一個人，但保密局少了人這種事每天都會發生，他們自己也不太介意。
但這個人不一樣。
“漢斯的丟了！國王之子在大街上失蹤，你們就沒有人注意到嗎！”
保密局總監在自己的辦公桌后面怒斥道，保密局的軍頭們一排排站在下面。
眾人議論紛紛：
“哪個漢斯.部長自己都叫漢斯。我們這幾十個漢斯呢。”
“14組的漢斯。”
“那個是王子？”
“是他是主動申請來保密局的。”
“上帝啊，他自己不說自己是王子，這能怪得了誰”
“聽說其實是私生子，因為不能繼承王位所以來保密局工作。”
“怪不得沒人知道他是誰”
總監的聲音拔高了一層：“是誰在后面交頭接耳！”
“總之，國王陛下已經下達了命令，要我們在三日之內調查清楚這件事！”
眾人中有人開口：“總監，我有話要說。”
“說。”
“這種案件應當是警察部門去處理。我們保密局要把精力放在隱秘世界上。”
“國王的命令就是保密局的使命！你們不要以為自己與神靈打交道就可以忘記自己的國民身份。記住，你們終究還是要活在陽光下的。”
總監拂袖而去，只留下站在原地的眾人。
氣氛一時僵住。普魯士是個軍事國家，保密局也是個軍事部門。按照軍規，上級沒有下令解散的時候這里就不該解散。
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終究是有人開了口：
“他是不是忘記下令解散了？”
“誰知道呢.他又不是軍人出身，只是個文官而已。”
“我開始懷念前任總監了。他怎么就被大卡車撞死了呢。”
忽地，有人壓低了聲音：“各位或許也有耳聞聽說前任總監，其實是間諜。”
眾人中，有幾個因驚訝而哽住，他們是沒聽過的。
“是的.我也聽說了。聽說不是英國或者法國的間諜，而是藏骨集團的間諜.所以才被十三廳處理掉了。”
十三廳，普魯士總參謀部在保密局之外設立的反神秘機構。它只屬于普魯士王國，屬于柏林，而非由維也納與柏林共同指揮。
十三廳可以監察一切與神秘相關的事務。某種程度上，保密局也在他們的檢查范圍之內。而新任保密總監就是由十三廳的秘書長平調而來，他是個文官。
“各位。”忽然，總監和幽靈一樣殺了個回馬槍，“我很高興諸位恪守了軍人的紀律還站在原地。”
眾人當下便是一愣。他們知道——“這狗東西在折騰我們”。但官大一級壓死人。
如總監所說，他們雖然與夜間的隱秘世界打交道，但終究還是得活在陽光下。他們有自己的家庭，有自己的房子，有自己的家人和狗，或許還有自己的汽車。談論工作時，終究是要落到薪水上面來。而保密總監就是給他們開薪水的人。得罪他實在不是個明智的選擇。
“很抱歉，剛才我失陪了一下。并非是要拿各位尋開心，我只是突然接到了一則情報——法厄同又開始活動了。”
眾人的神經一下子就緊繃了起來——法厄同，保密局的大敵，宿敵，強敵，登場幾年讓保密局的工作量翻了幾十倍。雖然今年忽然銷聲匿跡，但所有人都覺得她不會走遠。而現在，她終于又回來了。
“諸位.我倒是沒見過法厄同。你們，有誰見過？”
“我”前排左數第三，經驗老到的組長開口道，“那是個面目模糊不清的陰影，沒人能看清她的長相。她是一團冰冷的太陽，手拿著金色的長矛，我們稱之為日神之矛。一旦被她盯上，無論躲到哪里都會被日神之矛清算。少數幸存者回憶道，說他們似乎被命運的絲線束縛住了，無論躲到那里都像溺水一般令人窒息。”
“她是我們遇到過的，可怕的敵人。她簡直是天使和天使一樣無情。”
“她有三只手臂四條腿！還有至少6只眼睛！”
總監沉默了一陣：“她殺了我們多少人？”
“額沒有。法厄同不殺人。藏骨集團不殺人。”
“那你們在怕什么？”
“因為他們嚇人！他們他們太可怕了！和他們接觸得久了，總會做噩夢。我們會夢見自己處在另一個世界——一個暗影中的羅馬帝國控制著整個世界，教會是他們的代言人，法蘭西和英格蘭是他們的左臂和右臂。連維也納的皇宮，都是他們的傀儡。”
“你們在發什么瘋羅馬在1453年就已經被奧斯曼滅亡了。”
“但是越是和藏骨集團打交道，我們就越是覺得那個世界才更加真切。我甚至覺得我甚至覺得帝國高層在蒙騙我們，他們想讓我們以為羅馬帝國不存在，這樣就能讓我們安然度過這里的每一天。”
“啪啪啪啪啪！”
忽地，保密總監鼓起掌來：“你們的智慧，和敏銳的洞察讓我贊嘆。不過我要糾正你們的一個錯處——我還沒有那么多眼睛和腿。我和你們一樣，都是人類。”
周身猛然騰起一陣云霧。等云霧散去時，法厄同赫然站在那里。
“新朋友老朋友們，你們好！我又回來啦！”
“是法厄同！！！！”
“我說什么來著，保密局已經被滲透成篩子了！”
“快跑！”
法厄同大喝一聲：“動動你們的腦子！我都站在這里了，你覺得你們跑得掉嗎”
“回來！”
默然地，所有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原位。
“現在，鼓掌歡迎天君來講話。”
眾人愕然地望著他——天君是誰？為什么會突然來到這里？
在眾人茫然的掌聲中，商洛從外頭走了進來。
“諸位，晚上好。很高興見到你們。”
他用熟練的日耳曼語與眾人說著——
4個小時前。
“話說回來，像傅前輩你一樣學一門外語很困難嗎？”
“如果你像我一樣有觀氣的本事，那就很簡單。如果不會的話.那你可能需要找個熟人來學。”
“怎么學？”
“玄修那邊有一門功法叫作《太素問玄經》你知道吧？”
商洛知道這門功法。似乎是利用睡覺的時間來讀書。
但韓行知似乎并沒有因為這種功法而在學習上取得多么大的優勢。因為用這玩意兒學會的，都只有一半，另一半要在實踐中才學。
這對韓行知來說確實可以省下些背書的時間，但他如果他真的用這種功法來背書，那他就不得不加倍做練習題，要不然就會把自己已經學會的東西都搞成一知半解。
這東西最大的副作用就是——用之前，你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但用了之后，你就不知道自己不知道什么了。這會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因為當你不知道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就算有問題也不知道該怎么規避。
所以韓行知從來不用這玩意兒來讀課本。他怕到時候錯都不知道錯在哪里，連不會都覺得自己會。
這東西的作用有限，卻會產生許多意想不到的惡果，實在是讓人難以捉摸
“所以這個法術還有別的用法？”
傅遠山回道：“拿來背書才是邪道用法.太素問玄經最應該用的地方，其實是雙修。”
“哈？”
“沒什么好奇怪的，這本來就是雙修的功法。兩個人讀才能讀完，一個人讀當然只能讀一半了。”
“那為什么，錦衣衛里面的那位韓五哥喜歡自己讀？”
“你不懂他就是喜歡這種，用無用知識灌滿腦袋的感覺。你當他在酗酒好了。”
“我確實不能理解為什么會有這種癖好.”
“總之，如果是兩個人的話，確實是可以很快地學完。不過還有個問題——兩個人讀，依舊只能讀一半。另一半，你要從雙修的人身上學。這書本的作用是個參考，是雙修的時候用來檢索知識與體驗的目錄。如果不雙修，運功的時候等于在往腦子里灌亂碼，那當然就醉了。太素問玄經的正確用法，就是兩個用一本參考書來學一樣東西。”
“比如學外語？”
“啊對，學外語非常合適。因為對方肯定掌握了自己的母語，你要是這么學的話，也可以掌握對方的語言。”
“還真是便利啊.”他望向了旁邊的法厄同。
“好好好！學外語行吧！幫你學外語。你怎么懶成這樣你自己不能學嗎？”
“我趕時間啊。我們要執行一個秘密任務是吧？如果我自己就能聽懂當地的語言，那就省了太多的事了。”
“那你要學哪個.”
“學德語吧。就是日耳曼語。畢竟是去那里執行任務嘛。”
“好吧.你去下載一份資料，現在就開始學。”
啊我也想學外語。
“你跟著添什么亂”商洛納悶道。
我又不能做夢.我怎么學啊。
“啊這，那可就沒辦法了.總之，我先去睡了。正好在行動之前補個覺。”
做夢，且聯機做夢。
商洛從午后的教室中醒來。他發現自己正穿著學生制服，法厄同坐在下面。
“看起來聯機成功了.我看看，桌上這些書就是你下載的資料是吧？”
“對，我先上線之后把資料整理好了。”法厄同坐在下面，坐在課桌后頭。
“我看看誒？不對啊，這怎么是盎格魯語的教材？還有，為什么是我站在講臺上？”
“學外語啊。”法厄同回道，“我也要學外語。你不是會盎格魯語嗎？我正好不會。你是不知道，在不列顛島上的任務還挺多，以前我不會盎格魯語，真是添了不少麻煩。雖然這門語言和德意志語很像——畢竟盎格魯也是日耳曼人的一支——但不會就是不會，沒辦法。現在正好，你來教教我吧。”
“怎么被薅羊毛的成了我了.我學了很多年才考過四級的啊，這一下分享給你真是吃了大虧。”
“我學日耳曼語也花了時間的啊！知識又不會自己跑到我腦子里來，彼此彼此。”
“好吧.”商洛翻開了自己面前的教材，“我們先把詞典背一遍，順便練練發音。翻到第一頁，跟我念：abandon。”
四個小時后，行動開始后的商洛已經熟練地掌握了德語。作為交換，法厄同也學會了英語。算是兩不相欠。
或許是因為進行了知識的流通，兩邊的學習效果都相當不錯。夢醒之后，商洛對德語掌握完全達到了與法厄同一樣的水準。
直到他對在場的所有人都說出了德語，所有人都為之震驚了。
這種從母語帶來的壓迫，直達他們的心臟，讓他們有一種從里到外被看了個精光的感覺，因為信息在這里單向透明了。
“一直以來，你們的工作都卓有成效，成功地阻止了不少藏骨集團的行動。但很遺憾，我今日要講這一切的實情告訴你們：你們的世界，是虛假的。你們并未在這個時代取得勝利，勝利的是我們。想知道為什么嗎？”
商洛打了個響指。
蜃氣在他背后凝結成屏幕，將畫面上的景象投影到他們面前。
一艘太空里的戰艦正用側舷對準地面，艦炮齊齊轉向側面，瞄準了地面上的目標。畫面放大，放大，再放大，瞄準的地方正是柏林。
“我和我的艦隊，正準備從軌道上發起轟炸。不過在轟炸之前，我注意到你們似乎初具人形，具有一定的智慧。本著人道主義的原則，我認為我們之間是可以談判的。我希望你們認識到自己的處境，然后將我剛才所說的轉告給你們的酋長。你們，還有12小時的時間。我這里有一份降表，你們拿去讓他簽字。十二小時之內，如果他簽了字，那么你們將會獲得一個繁榮而美好的未來。如果你們無法認知這一切，我只能認為你們沒有在新世界活下來的智慧。現在，計時開始。”
屏幕上，計時的時間開始流動。
“啊啊啊啊啊！”
“哭？哭也算時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