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連夜就奔襲了神山上的月炮基地。
夜色中，大炮已經換了一副模樣。原先光滑的炮管上，現在已經被一層一層的線圈纏繞住，紅的藍的黃的全都有。
大炮的基座上也另外加了一層樓，炮身中段更是額外添加了一個巨大的艙室。艙室內部即使是半夜也亮著燈，內里隱約有機器轟鳴的噪聲傳出。
“喝喝.”鄭世杰一路喘著氣，這么趕路即使是坐飛機來他也有些吃不消，“所以你為什么要連夜來？你要查什么？”
“我都說了國姓你不用來的啊。”
“我不來？萬一你真查出來什么怎么辦？”
商洛愣了一下：“不會國姓你真的在這藏了什么吧？”
“開玩笑，我是那種人嗎？”
“嗯”他的眼神在鄭世杰的身上上下游移，不好決定。
“你別這表情看著我啊。我說小欽差，你要查什么懂得給我知會一聲吧？這都到樓下了，你還怕我做什么布置不成？”
“我這一路上不是早就說了，和國姓你沒有關系嗎？我又不是來查你。你可是我們項目的贊助人，我討好你來不及呢。”
“那你來這里又是為什么？”
“咳小聲說吧。”他和鄭世杰耳語了一番，把敘拉古科學院有可能想要通過炸毀月球，來讓羅馬的魔法徹底崩潰的事和鄭世杰說明了一遍。
“好家伙！”鄭世杰恍然大悟，“我說他們怎么那么積極，還給我推銷加錢的項目，我不買他們自己就以投資的名義往上加料，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
“竟有這事？”商洛詫異道。如果這件事屬實，那么基本就可以確認敘拉古確實有這個意思了。
因為按照原來的計劃，月球大炮發射的載荷都會經過檢查，會發射什么都是商洛計劃好的。
其中的伏爾甘裝置都經過他本人和維多利亞的允準，雖然是武器級的，但是并不太可能做到“把月球炸開”這種事。
他所擔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敘拉古會不會做什么手腳，要讓整個連山號直接撞到月球上。
撞擊的威力不只和速度相關，和質量的關系也很大。把區區幾百公斤的炮彈加速到炸開月球的地步，這個很難。但是把十萬噸的鋼鐵加速到撞開月球的地步，這個難度就下降很多了。
況且，要讓羅馬的魔法失效，也并不需要讓整個月球裂開，只要讓月球蒙塵就可以。考慮到月球表面的重力環境，要把月球撞到那個地步，只需要一些小小的改造就可以。
這在過去是不可想象的。但現在，真的有這么十萬噸的人造物飄在宇宙里，而且可以被人類任意驅動，那就難保有人不會拿它動什么心思。
而其中動機最充分的，無疑就是敘拉古科學院。因為他們將是月亮蒙塵的最大受益者，這可以幫助他們在羅馬滅亡的亂局中直接取得整個羅馬的主導權，讓所有人都拜服在科學的光芒下——雖然這科學本身也不太科學就是。
“等下。”鄭世杰詫異道，“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做？這么做對他們確實有好處，但壞處更大啊！死道友不死貧道也沒這么決絕的。難道攘外必先安內，在他們那里已經成為共識了嗎？”
“國姓，你可能搞錯了一點——要是真攘外必先安內也就罷了。但是說這句話的，其目的就只是為了安內，從來就不是為了攘外。你不要預設敘拉古一定會攘外的前提，他們說不定根本就不攘外。”
“那這又是為什么？”
是為了建立科學主導的新世界敘拉古科學院可能并不在乎羅馬帝國的存亡，他們在乎的是新世界秩序中科學的地位。外人可能意識不到，六個羅馬中的每一個都有能力建立起世界秩序，不需要六個羅馬同時存在。
科學，也是一種世界觀。
“科學？”在商洛轉述了阿波羅尼婭的話語后，鄭世杰詫異道，“科學是什么？”
“科學簡而言之就是兩點：無限進步，和可證偽性。只要符合這兩點的，就可以被視為一種科學的精神——比如煉金術完全不科學，因為煉金術并不認為有什么‘無限進步’，煉金術認為黃金就是一切的終點，黃金之后無法進步，黃金就到頭了。
“再比如，煉金術或許是有可證偽性的，因為煉金術士之間還可以相互攻擊——但是占星術根本就沒有可證偽性。因為占星術的重重限制，比如要讓一個笨笨的文盲少女來傳遞神諭，就是為了在任何情況下讓神諭都能被解讀成對神諭所有利的結果。”
“但科學聽著好像還不錯？”鄭世杰想了想，“我們接受的不也是科學的教育嗎？”
“啊對，確實很不錯。但我們又不是沖著‘讓世界變得不錯’才支持羅馬的，我們是要讓世界變得可控。定義世界的權力應該由我們來獲得，科學主義要搞也是由我們來搞，與他何干。”
這就是沖突的根源。雖然商洛自己接受了科學，大明的大部分人都是在現在科學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但商洛絕不會讓科學本身從神廟里面跳出來打人。
而且一旦科學被當作武器來運用，那他們能夠定義的事可就多了。
科學是，也只能是一個無害的神像。它的定義權只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而不是被敘拉古的一群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的，自稱是科學家，實際上是一群煉金術士，乃至魔法師組成的神秘團體來控制。
“我明白了.”鄭世杰點了點頭，“等下，我覺得你要查的話，應該最好先查查炮管半截上那個艙室。”
“那是做什么的？”
“聽說那里是驅動伏爾甘裝置的地方。不過我沒進去看，不知道是有什么.但里面的動靜特別大，其他的伏爾甘裝置都是靜音的吧。就這里頭響個沒完。我建議要查的話，就從這里開始查。肯定一查一個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