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們離開了嗎？
曾經是蕈人的蛇，和蕈人們一起看著天空。
或許神離開了，或許神永遠都離開了，或許神從來都不會離開。但是，天又亮了。
那枚重新塑造的天地的黑色太陽已經合上，紅色的太陽重新點亮。天空依舊是藍色的，重新涌過來的苦海泛著翠綠的波濤，一切看起來都和以前一樣，但一切都永遠地改變了。
天際線的遠方，一道金屬高墻將他們圈禁在內。島嶼盡數沉沒，取而代之的三塊由黑色太陽賜下的豐饒沃土。這似乎是與神明和解的證明。
“還真是諷刺啊.”逃逸之氣看著天空，“神明雖說是要滅絕我們，但終究是沒有動手。就算一開始出拳，也只是打飛而已，蕈人被打飛到海里是死不了的。到最后屠戮我們的，竟然是火蛇”
那些被打飛的蕈人確實是沒死。這倒不是因為手下留情，而是因為前小將覺得用拳頭打不會搏擊到塔內的設備。而蕈人只是凝膠狀的蘑菇而已，遭受拳頭的鈍擊根本就不會死，打飛到海里也就是扶起來罷了。
反倒是火蛇在塔中現身的時候，把整座塔都給點了。蕈人不怕水，但是怕火，而且是極其怕火。根本就不需要點燃，溫度一升高蘑菇自然就被烤干了。
“但是最終，我們還是得到了神明的審判。所以，諸位啊。”
它望著塔內的眾蕈：
“不要怨恨于神的審判。這雖然是懲罰，但這也是許可——許可我們繼續活下去。諸位同胞啊，不要怨恨于神明，也不要怨恨自己因為屬于我們自己的命運，才剛剛開始。今后，我們會分成三個部分，在三片神賜的沃土上繁衍生息。但離開高塔，各自分散之前，我、我們還有最后一份禮物要送給各位。”
三只蛇俯視著茫茫蕈海，這個種族最后剩下的民眾都在這里了。
“我，震怖之土，贈予各位類乎神明的形體。它沒有神明的軀體那樣強大，但內外分明的皮膚阻止了水分的流逝，俱全的五臟讓諸位可以品嘗神圣的烤鴨，敏銳的感官可以讓各位分出應天烤鴨和順天烤鴨的區別。愿諸位善用形體帶來的行動力，不再因命運的挑戰而震怖。”
“我，隱遁之水，贈予各位類乎神明的魂靈。它不會有神明的魂靈那樣強大，但世界的地火水風都會回應各位的小小期待，世界的本源將與各位牽連著微弱卻不可斬斷的小小絲線。當諸位因絕望喊出《人呢》時，愿諸位善用魂靈的靈力，不再因畏懼而隱遁。”
“我，逃逸之氣，贈予各位類乎神明的情感。它不像軀體或者魂靈那樣具有有形的力量，但這是最接近于神明的禮物。這份禮物，能各位共情于他人的喜悅，也能讓各位共情于他人的悲傷。雖然我們和神明的力量有不可逾越的鴻溝，但至少.我們也能有自己的喜樂。諸位，用自己的眼睛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吧。牢記《如何使用論壇》的教誨，讓我們友善地共存于這個世界。”
忽然，海水涌動，翻滾的熱浪從苦海中涌出。那是神之左手曾經留下的金色血液，如今以蛇的姿態重現。
“你又回來了？”逃逸之氣看著海上的金色大蛇，大蛇的身軀上燃燒著沒有溫度的金色火焰。
“你是我們之中最為墮落的一部分。你對神明亮出獠牙，你對自己的同胞釋放秘火。我們已然獲得了新的命運，我們不再需要你了，你也什么都做不了。”
火蛇獰笑著，口中逸散著火焰：“我什么都不需要做。萬物因火而起，火的贈禮根植所有人的心中。那就是——死亡和腐朽。你們贈出‘好好看著世界的眼睛’，但萬物終有凋零的一天。你讓每個人都能片刻地擁有世界的一小部分，但他們最終也會帶著回憶不可避免地走向死亡。他們.終究會走上愚怒之道。就像神明自己，也終究會因為《咸豆腐腦能吃？》而刀兵相見，甚至問候對方的母神。”
說完，他面向蕈人：
“我的同胞們啊！我的贈禮早已送出！當你們感嘆命運的無常，當你們感嘆肉體的易老，讓這個世界再度拋棄你們時，你們還有憤怒！忘卻你們擁有的一切吧，因為一切終將衰朽。只要這囚籠還存在一日，你們終究會走上——愚怒之火的道路。”
無形的火蛇衰朽了，正如它自己說的那樣。
“它真的走了嗎？”
眾人望著賜予了他們新生的三蛇。
隱遁之水看著苦海：“它走了但只是暫時的。它還會回來。”
“那么.神明真的原諒我們了嗎？”
眾蛇面面相覷。
他們知道神明的行為談不上什么原諒或者憎恨。因為不值得。
神明施加的是懲戒，隨著懲戒而來的是服刑——但這一切，都和蕈人沒有關系。這是對蛇的懲戒，對蛇的禁錮。那些蕈人，從來就沒有進入過神靈的視野里。
眾蛇沉默了。他們知道問題，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眾蛇也有自己的問題——神明，為什么在最后突然選擇了審判，而不是毀滅。
但無論有多少問題，出發的時間已經到了。
“諸位，上路吧。愿我們從此，都不要再見面了。”
“嗯”商洛看著現場傳來的影像，“似乎變得有趣起來了。火蛇沒有死嗎。”
愚怒之蛇是死不了的。就像它說的一樣，只要這個世界還存在死亡和腐朽，就終究會有人訴求于怒火。火之蛇，永遠也死不了了。
“那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我們永遠都能從中獲得蛇丹？”
哦好主意。這可是取之不盡的寶庫啊。
“但現在這樣太慢了，回頭得調整一下。走吧，我們該回家了，回家之后想想這三枚丹藥該怎么處理。”
散會后，三枚丹藥全都被商洛帶回去了。因為這是他的世界，他的主場，其他幾位都是來幫忙的。所以在散場之后，這些筑基丹的用度也自然全部都由商洛來決定。
我倒是還有一個問題。如果真的可以通過他們的怒火來獲得筑基丹，你會增加他們的痛苦嗎？
“我不會主動這么做。”商洛回答，“我想那些蛇也在思考這個問題——為什么我在最后一刻，選擇了審判，而不是毀滅。因為，他們已經有了靈性，成為了有情眾生。還是雜菌的時候，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低級生命的本能，和螞蟻沒什么區別。他們未知生，焉知死？但他們成為了有情眾生的時候，我見其生，便不忍見其死了。所以，我給了他們審判。后面也不必去管他們了，不要去禍害他們，讓他們自然生長就好。”
你這相當于放生了嗎？那有些可惜啊，本來可以產出丹藥的。
“嘖嘖嘖嘖。”商洛搖了搖頭，“我說了，他們是‘有情眾生’了。你可不要低估有情眾生自我毀滅的欲望啊——我根本就不需要去增加他們的痛苦，他們自己就會給自己帶來無盡的痛苦。我要做的，只是加快一下時間的進度就好。讓前小將他們準備一下，可以去開工了，先把那罐頭的蓋子蓋上，記得鉆幾個孔，然后幫他們加快一下進度條。”
加多快？我去研究一下怎么加。
“天上一天，人間一年。按照外界一天罐內一年的速度給他們加。我都不用去催，他們自己很快就會勾引出火蛇來吧。讓前小將他們記錄一下。第一次謀殺，第一次背叛，乃至第一次戰爭。這些都需要記錄，也都是很珍貴的觀察材料。我們只要靜靜地觀察就好，然后時不時出手拯救他們，使其免遭被愚怒之火焚滅的命運，順便拿蛇丹作為報酬。善哉，善哉。我真是大善人。”
(本章完)
相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