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家伙，我這記性，忘記叫他買張月票了...”朱先烯一邊下樓一邊嘟囔著。從樓梯里走出來時，看后門的老五還躺椅上仰面朝天學著拉丁語，詞典就在他后腦上。
“韓五，你有沒有告訴他要買月票？買了月票就不用檢票了。要不然他每次都得補票，還容易被賣票大爺認出來。”
“月票？”韓五睜開了眼睛，先愣了幾秒，又站了起來：
“誒呀，忘記了。天子陛下你補票都是什么時候事了，那還是你小時候，在這看門的還是劉五。”
“算了，問題不大。下次再說吧。”
“干嘛不發個飛信給他？”
“我忙得很，忙起來就不記得時間。現在他已經到上課時間了，總不能上課給他發飛信吧。你回頭給他發一個。”
“好。”韓五點了點頭。
“對了，你的拉丁語學得如何？”
他抬起頭，把枕頭下面的拉丁語詞典翻開。尾頁的字跡依舊是清晰的，但越往上字跡就越模糊，墨跡也漸漸淡入背景中，但透明度最低也只有50，還是隱約能看出一些字跡。
“大概，一半一半。”
“你怎么什么都學了一半一半？”
“沒辦法，用《太素問玄經》來學就只能學一半，讓書里的墨水和我腦子里的墨水配平。周公太摳門了，不舍得一下子全教給我，剩下一半得在醒著的時候自己學。”
“學了神識的功法還真是方便...”
“那是。要不是手上有兩把刷子，也不至于來這里看‘后門’。”
“唉，后門。希望這道后門永遠不要用上。”他嘆了口氣。
朱先烯背著手站在那里——他的目光停留在走廊的盡頭。本來停在那里的小火車開走了，露出了墻上已經褪色的標語：
“保持隊列，當心腳下。”
“不要急，每個人都有位子。”
“牽好家人，抱住孩子。”
正上方則用黃紙貼了幾個蒼勁古樸的篆字：家國永安
鐵道兩旁是可供步行的通路，比一般的隧道要寬不少。這樣的標語從遠處一直貼到這里，也在向隧道內部延伸。隧道的盡頭就是大皇宮的地下堡壘——雖然大皇宮地上的部分已經很宏偉了，但那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地下有更為浩大的工程。那里是疏散百姓的地方，離得近的百姓可以直接從這條通路走進來，離得遠的可以通過鐵路抵達。為了以防萬一，這些標語已經提前不知道多久就貼好了。
堡壘的金剛大門緊鎖著，就連朱先烯也沒有進去過。不過堡壘的入口分布在大皇宮各處，其中有一些邊緣結構一直都在使用，比如詔獄。
朱先烯看著那些標語。
他回想起第一次看到這些標語時，那時候他還只是太子。世界首都玉京匯集了此世的一切繁華，這座“光之城”是世間一切大都會的模板，是人類理想城。然而在幾十萬人通勤的下馬坊地鐵站之側，在人頭攢動的站臺僅一墻之隔的地方，一直有人記著：死亡從未遠離。
從那一刻起，他的童年就永遠結束了。
“希望那扇金剛大門，永遠都不需要打開。”朱先烯喃喃地念著，他第一天看到這些時也是這么說的。
韓五也看著那里：“每天上班之前，我都會看著那些標語來警醒自己。要不然我根本睡不著。”
“我怎么感覺伱在給自己找借口...”
“不過天子陛下，我們到底在防什么？到底在什么樣的情況下，我們才會用得上玉京的幾十個地下堡壘？”
“我也不知道...我其實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天塌下來總得有我們這樣的高個子來扛著。所以我一天都不敢歇息，皇祖說我在丹道上有天賦，我就應該做點什么。你繼續看好這里吧，多出去轉轉，聽說最近有些小孩想來這里探險。別讓孩子看到這些。”
9點半，五臺山教習所10年級庚字班
兩節大課間有半小時的休息時間。硬撐了一節課的商洛實在是撐不住了，本來他就很困，第一節數學課更是催眠。肚子里又塞滿了飯菜，升高的血糖讓他更是昏昏欲睡。要不是第一節課他想給早就忘記的同學和老師留個好印象，他早就倒頭趴課桌上睡著了。
整張臉貼在課桌上，硬邦邦的課桌也擋不住睡意...
然而剛睡不到五分鐘，嘟嘟囔囔的聲音就在面前想起。
“祥瑞所在，御免達通。”
“祥瑞所在，御免達通。”
“祥瑞御免祥瑞御免祥瑞御免...”
迷迷瞪瞪的商洛抬起頭，看到一張血盆大口正對他的眼睛。他嚇得渾身一激靈，定睛一看才發現那是一瓶綠罐旺崽牛奶。瓶子上的肚兜小人幾十年如一日地都是那個表情，長著大嘴。
牛奶不是一瓶，而是三瓶。三個女同學站在他面前雙手合十念念有詞，都沒注意到他醒了。
“你們...你們在干什么？”商洛瞇著眼睛，他困得實在是睜不開眼了。
“啊！祥瑞，祥瑞醒了！祥瑞御免。”
“祥瑞御免！祥瑞御免！”
三個人念叨得快了，商洛愈發的一頭霧水。
“你們三個，別打擾他睡覺！自己的考試自己過，這時候拜有什么用？”
一聲呵斥突然從講臺上發來。短發少女舉著黑板擦——黑板擦上還在落著灰。教數學的先生剛走，她還沒擦完黑板。要不是怕誤傷，她就把黑板擦砸過去了。
“戚班長？不不不，我們沒有，我們只是想請他喝旺崽牛奶。是吧？”
“對對對。”三個人對視一眼，都連連點頭。還都把牛奶送到商洛面前：
“拜托了！拜托了！請一定要喝掉！”三個人又對著商洛拜了一拜，丟下牛奶就走了。
“啊...這是要做什么？”迷迷糊糊的商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三罐牛奶。
“她們怕自己考不過去，就來拜一拜，畢竟你是傳說中的祥瑞。哦對了，你大概不記得我了。我是戚園，這個班的班長，一會有事找你——不過你先睡吧，我下午再找你。看你這迷迷瞪瞪的樣子，也說不了什么事。牛奶你就喝了吧，要不然她們還得來煩你。”
“哦...謝謝。”商洛把牛奶放進抽屜。
“等等！”他忽然想起來了，“戚班長，你知不知道8年級甲字班怎么走？”
“在隔壁樓。怎么，你有事嗎？”
“有人托我帶個東西去那里。”朱先烯讓他送的紙盒還在包里呢。
“那中午吧。下課之后我先帶去你送東西，然后我們去車隊。剛才忘記說了，我是車隊的經紀人，龍江隊的事情是我在負責。你好好休息吧，下午還有的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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