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門近乎被撞開。
這邊的巨響驚動了樓上正準備歇息的梅玉音,她是戲曲大家,平時極其注重養生和保護嗓子。
每天晚上喝一杯蜂蜜水,八九點就早早上床躺著了。
梅玉音在睡衣外面又披上一條黑色的毯子往樓下跑,急聲問道:“出了什么事情?怎么那么大的響聲?”
盛心懷看到母親的狀況,趕緊迎了過去,安慰道:“媽,沒事.你快上樓睡覺。”
一直以來,梅玉音在她心中都是個極其體面的人,催婚或者逼迫她戒酒的時候例外。
她不想讓母親以這幅形態見人。
盛景也出聲勸道:“玉音,你上樓歇息吧。不礙事。”
盛景為人古板方正,卻最是寵愛妻子。
他比梅玉音要長上幾歲,一直把她當作妹妹一般的照顧。
梅玉音打小家境優渥,音樂學院畢業后就進入了自己最喜歡的戲劇工作,很快就成名成家,受萬人追捧,這一生沒有遭遇過任何坎坷挫折。
也經不住事。
看到大批量的軍士闖進府邸,梅玉音顫聲問道:“老盛,到底發生什么事情了?”
她知道,以盛景帝國財相的身份,倘若沒有重大變故,是沒有人敢操械披甲闖進院子里來的。
“一些誤會。”盛景表情從容,甚至臉上難得的擠出一抹笑容:“說開了就好了。”
“我也希望是誤會。”戴著蛤蟆鏡的孫射虎笑呵呵的走了進來,看著盛景說道:“這么晚過來,打擾財相休息了吧?”
“是打擾了。”盛景正視著孫射虎,面無表情的點頭。
“沒辦法,上峰有令,不得不從。刀山火海都去得。財相大人多多擔待。”
“說吧,到底什么事情?”盛景很是不耐煩的催促道。
不管已方有沒有理,這些人深夜強闖民宅,驚擾了自家媳婦,那就是他們的錯
孫射虎身后的年輕軍官‘嗆’的一聲拔出腰間長刀,怒聲呵斥:“孫先生,和他們說那么多廢話干什么?直接砍了了事。”
“沈樂武”孫射虎出聲阻止,說道:“不得對財相大人無禮。”
“無禮?我還要殺人呢。”沈樂武根本就不聽孫射虎的勸說,眼里露出兇狠的殺意:“他們害了我大哥,我還得對他們保持尊重?說他們干得漂亮?”
孫射虎一臉為難的看向盛景,出聲解釋道:“這是沈樂武,沈樂文同父同母的親弟弟樂文死的蹊蹺,所以,他的脾氣才大了一些。”
盛況冷哼出聲,嘲諷道:“他哥死了,和我們盛家有什么關系?想發脾氣去自個兒家發去,別在我們盛家大呼小叫的。當我們盛家爺們死光了?”
說完,拎起酒葫蘆咕嘟咕嘟灌了一大口。
很是瀟灑和不屑。
“盛況,別人怕你,我可不怕。”沈樂武知道盛況是小宗師,長刀指向盛況,說道:“你當我不敢殺你?”
“來啊。”盛況拍拍自己的脖子,說道:“照這兒砍。”
“你”
“樂武將軍.”孫射虎伸手拉住沈樂武,出聲說道:“先讓我和財相大人談一談可好?財相剛才說這是一場誤會.先聽聽他們的解釋?”
沈樂武也不能完全不給孫射虎面子,畢竟他是大爺身邊的心腹,在大爺面前上點兒眼藥,自己也沒有好果子吃。
他氣呼呼的收刀入鞘,狠聲說道:“我倒是要聽聽他們如何狡辯。”
是的,當唐匪和魯私語的身份曝光,沈家人便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無論是沈樂文在會所包廂被毒殺,還是沈樂游在鳳鳴宮被殺手襲擊,都是唐匪和魯私語干的。
魯家人是機械之祖的后裔,無論是換臉變裝還是潛入系統更改身份消息,對他們而言都是家常便飯。
唐匪就不用說了,最年輕的小宗師
也只有他出手狙擊沈樂游,才能夠一擊必殺。
而且在遭遇大宗師鐘道陵攔截的時候,軒轅明鏡才會敲鐘救援。
確認過眼神,他們就是該死的人。
所以,沈樂武心中的戾氣壓都壓不住。
殺了自己大哥不說,還挑撥沈氏內部矛盾重重。
這樣的人還不該殺嗎?
他這次率領麾下眾多嫡系心腹而來,就是為殺人和抄家而來。
只有孫射虎這些老陰幣才總喜歡談來談去。
直接砍了了事,有什么好談的?
孫射虎徑直走到茶桌面前坐下,動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后,這才無比滿足的說道:“忙活了大半夜,嗓子都干的冒煙了,借財相大人的茶水潤潤喉。”
沈樂武沒有坐。
他站在孫射虎的身后,也是盛況的身后,視線一直在盛況的后脖頸看來看去的,仿佛在琢磨從哪兒出刀比較合適。
盛景重新在對面坐下,再次煮水泡茶,出聲說道:“孫先生請便。”
盛心懷拉了拉梅玉音的胳膊,母女倆朝著樓上走去。
“心懷,到底是什么情況?沈家人為什么找上門來?”
“樓上和你說。”盛心懷也是心焦如焚。
她確實想幫助唐匪,可是,如果因為幫助唐匪而牽連了父母家人
她的心里也非常的難受。
孫射虎又喝了一杯茶,這才抬頭看向盛景,笑呵呵的說道:“財相大人剛才說是誤會.財相大人覺得哪里是誤會?”
盛景低頭沖茶,動作行云流水:“孫先生還是說說所來何事吧。”
孫射虎也知道,自己什么緣由都不說,就讓人伏首認罪,這是不現實的。
老話說的好,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想讓這些身居高位者自行招供,簡直是天方夜譚。
孫射虎瞇著眼睛打量著盛景,直入主題,問道:“財相大人可認得唐匪?”
盛景抬起頭來,怒聲說道:“怎不認識?化成灰我也認得。”
“哦?”孫射虎若有所思的打量著盛景,為何是這樣的態度?“財相對他不滿?”
“何止不滿?恨不得將這混蛋家伙挫骨揚灰。”
孫射虎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框,好奇的問道:“這是為何?”
沉默片刻,盛景往孫射虎的杯子里注入茶水,出聲說道:“原本家丑不可外揚,但是既然孫先生問起.我就如實相告吧,無論如何,還請孫先生幫忙保守秘密。”
“這是自然。”
“我有一女,名為心懷。”
“盛小姐之名,我也知曉。”孫射虎應道。
何止知曉,簡直是如雷灌耳。
外界皆傳她好酒濫情,每日飲酒,無酒不歡。
飲酒之后必要縱情男色,只要是樣貌好看的男人都會成為她的入幕之賓。
前段時間她招來搖滾歌手回家亂搞,不是被安全局查員逮了個正著嗎?
不過,現在大家覺得那搖滾歌手是唐匪假扮.
因為唐匪和魯私語離開的同時,M3的搖滾歌手陳卓和花河也消失了。
又因為此女是財相之女,國色天香,曾被花癡品評為‘韻外生韻,香外生香’.
想不知道都難。
“因為從小寵溺過甚,養成了小女嬌橫任性的性子。”盛景面露難堪之色,出聲說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她和唐匪走得極近,頗有談婚論嫁的架勢。”
“女兒的年紀也不小了,她談戀愛,我們做父母的自然是劫持態度。”
“她媽更是將其當作半個兒子來看待,逢年過節的將其邀請到家里做客還時常煲了老湯送過去給他滋補身體。”
“沒想到此人狼子野心,不僅僅隱瞞他唐厲之子的身份,還欺騙小女的感情.”
孫射虎知道盛景在演戲。
心里卻又覺得他說的有些道理。
唐匪和盛家走得極近,和盛氏獨女戀愛的事情眾所周知。
梅玉音更是將其視作半子,時不時的邀請唐家倆兄弟回家吃飯
沒想到這小子騙吃騙喝騙感情還騙色。
等到唐匪身份曝光,將鐘氏皇族給圈起來逃到了舊土。
盛氏這邊招呼都沒打一聲.
不就被晾在這里了嗎?
而且,軍相那邊有更多唐匪的信息資料。
唐匪在和盛家閨女盛心懷戀愛的同時,還和鐘氏公主鐘余秀雪關系密切.
盛景說要把他挫骨揚灰,孫射虎完全能夠理解和接受。
可是,這當真就是真相嗎?
“你說,我該不該殺他?”盛景表情嚴峻的看向孫射虎,出聲說道:“如果你們尋到他的蹤跡,請務必告知我們一聲。”
“財相大人.沈樂游被殺當晚,唐匪.我們已經確定殺手就是唐匪偽裝。”
“當時整個鳳鳴宮被圍得水泄不通,只有你的車輛自由出入過.當真不是你把他帶出去的嗎?”
盛景重重把茶壺拍在茶臺桌面上,怒聲說道:“你們把我當作什么人了?他如此欺我辱我,若是知道他的身份,我定會當場將其交給軍相又怎么可能會助他逃脫?”
“再說,我幫助他,對我盛氏有什么好處?他們可以逃到舊土去過活,盛氏一族可是在新星扎根百年”
“而且,我盛景能夠得到軍相信任,將一國財政托付于我.那小子又能夠給我帶來什么?”
“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我會將盛氏一族置于如何危險的境地?”
孫射虎在心里連連點頭。
確實是這個道理。
門閥巨賈,都以利益為先。
沒有利益,他們如何讓家族屹立百年不衰?
盛氏雖然不在九大家族之列,卻也并不比他們弱上多少。
再說,也正是因為他們不在九大家族之中,才有機會掌控帝國的錢袋子。
哪一家一族做皇帝,都不可能將帝國財政交于九大家族之手
那太危險了。
也會助長一些不必要的野心。
唐匪又能夠給他們什么呢?
說句難聽點的話,即便唐匪以后奪權成功,他們又能夠給盛氏些什么?
除非他娶了盛家的女兒,那么,盛氏便成了鳳巢之族。
可是,即便那樣的話.
盛景怕是也沒有機會掌握帝國錢袋子了。
“還有一問。”孫射虎的心里有些糾結,處于猶豫不定的狀態:“盛家小姐和那搖滾歌手陳卓關系密切,安全局郭怒局長親眼所見.”
郭怒最近權勢大漲,囂張跋扈,對他頗為不敬。
先插他一刀再說。
“現在唐匪和魯私語消失了,那陳卓和魯私語也消失不見蹤跡.盛小姐知道那歌手的真實身份嗎?”
“唐匪就是那搖滾歌手?”
“是的。”孫射虎點頭。
“有證據嗎?”
這能有什么證據啊?
唐匪跑了,陳卓消失了,他們去哪里找證據?
“不瞞孫先生,我也在讓人找那陳卓”仿佛怕樓上的盛心懷聽到似的,壓低嗓門小聲說道:“如果孫先生找到了,也務必要告訴我一聲。”
孫射虎帶著沈樂武以及他麾下那一眾虎衛離開。
沈樂武滿臉不甘,出聲說道:“孫先生,我們就這么走了?”
“還能怎樣?”孫射虎面無表情的問道。
“咱們把盛家這些人都給丟進大牢,大刑之下,我不不信他們不招。”沈樂武氣呼呼的說道。
“什么理由?”
“他們助紂為虐,私通叛國者.”
“證據呢?”孫射虎輕輕嘆息,說道:“盛氏不是普通的家族,盛景更是帝國三相之一的財相.”
“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也不是不可以逮捕用刑。但是,那得征求軍相大人的同意。”
“而且,如果當真這么做了,也要做好帝國金融崩塌的準備。”
“他敢?”
“生死關頭,何事不敢?”
孫射虎走了。
那些如狼似虎的軍士也走了。
梅玉音盛心懷母女再次下樓,梅玉音出聲問道:“老盛,沒事吧?”
“沒事。”盛景出聲安慰道:“都解決了,不要擔心。”
“當真沒事?”盛心懷顯然不信。
她知道事情是多么的嚴重。
若她幫助的是普通人,以盛氏之威,或許上面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是,那個人可是唐匪啊。
沈氏豈能善罷甘休?
盛景瞥了女兒一眼,看到她眼里的緊張和擔憂,心頭柔軟,笑著說道:“怎么?連你親爹也不相信?”
“信。”盛心懷出聲說道:“就是.”
“我說沒事,就沒事。”盛景聲音堅定的說道。
梅玉音輕輕嘆了口氣,說道:“小唐人倒是蠻好的,就是唉,反正睡也睡了,也沒什么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