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如白銀,鋪瀉在深褐色的海水邊沿,一眼望不到盡頭。
浪花時不時的激蕩而來,然后以更快的速度退回去,勇敢又懦弱。
白無心看著面前的威武大漢,眼神變得冷洌起來:“趙無極。”
霸刀門門主趙無極,三刀三劍三癡人當中的「三刀」之首,星空之下赫赫有名的小宗師。
早就聽說趙無極被皇室招募,是圈養的一條好狗。
現在看來,果然如此。
“你要攔我?”白無心出聲問道。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趙無極哈哈大笑,出聲說道:“我都站在這里了,總不會是為了聽海賞月而來。”
“更何況今晚也沒有月亮.可惜啊,可惜”
身為一名頂級武者,對戰斗環境的要求還是挺高的。
在這樣的夜晚,遇到這樣的對手。
倘若明月高懸,他們在月色下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殊死搏斗
當然,最終一定是他獲得最后的勝利。
這會讓他非常的開心,情緒也會格外高漲一些。
“廢話真多。”白無心皺眉。
話音未落,身體已經化作白弧,朝著趙無極撲了過去。
于他而言,不管對方來的是什么人,只要是擋路者,那就是自己的敵人。
殺了便是。
人在空中,手里長劍出鞘。
寒光照耀天地。
《破劍式》!
快,極致的快。
冷,冰霜壓雪一樣的冷。
簡單直接,沒有任何的彎彎繞,也沒有一絲一毫繁瑣的動作。
一劍斬去。
天外飛仙。
可是,趙無極卻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那不是一把劍,那是被千萬把劍給盯梢圍剿。
這是殺人之劍。
這是殺人之劍式。
“好劍。”
趙無極的表情變得亢奮起來。
他的雙腳在地上一跺,巨大的身軀便沖天而起。
雙手揮舞著那巨大的東極刀,一刀砍向了向他襲來的白無心。
霸刀原本就以霸道著稱,遇到白無心這樣的對手,他怎么可能退縮?
以硬碰硬,以強壓強。
刀劍相擊。
刀劍上面所蘊含的陰陽之氣激烈的碰撞在一起。
倆人的身體都被轟飛了出去。
白無心無比心疼的看向手里的血飲劍,劍刃之上并沒有留下任何的缺口。
這讓他稍微放下心來。
絕世名劍,果然有其獨到之處。
趙無極也同樣表情驚駭的看向自己的東極刀,這是為了配合他修行的《霸王刀》而精心挑選的寶刀。
倘若被那小子的利劍給毀了,他同樣難以接受。
名器如佳人,都是非有大機緣而難以得到。
幸好東極刀無恙。
他這才眼神驚奇的打量著白無心,這小子看起來非常的年輕,應該只有十七八歲的年紀吧?
怎么有如此修為境界?
自己十幾年前就已經踏入了宗師之境,晉升為這星河之下的第一流高手。
可是,這小子竟然和自己打了個旗鼓相當。
他也是小宗師
這是不是太駭人聽聞了一些?
沈星瀾前段時間以不滿二十歲的年紀破開宗師境山門,已經讓整個修行界為之驚艷,震撼不已,將其譽為百年難遇的修行天才。
這小子.比沈星瀾還天才?
不可能!
絕對不可能!
沈星瀾是什么人?
豪門之子,每天吃著靈根補藥來筑基培元。
家里的秘籍功法數不勝數,想看什么看什么,想學什么學什么。
不滿八歲就已經感受到了陰陽之氣,后來更是被大宗師軒轅明鏡親自下山收為弟子
所有人都知道,沈星瀾以后會是宗師。
甚至是大宗師。
白無心一介孤兒.
他算什么?
有什么?
“還打不打?”看到趙無極表情怪異的打量著自己,白無心皺眉問道。
他才不在意趙無極在想些什么,看到自己一擊之下,并沒有將趙無極給斬落馬下,心里就想著開始第二擊。
殺完這個,還有下一個。
時間寶貴。
他還急著去救那個老頭子呢。
雖然他不喜歡他,但是,那是他們自己人
“打。”趙無極表情興奮,臉上的笑意都快要溢出來:“小子,你是小宗師?”
“和你有什么關系?”
“哈哈哈,自然是有關系的。倘若你當真是宗師境的話.”趙無極眼神貪婪的看著白無心俊無匹的面孔,說道:“那么,你將是第一個死在我東極刀之下的小宗師”
培養一個天才固然可喜,可是,扼殺奇跡也同樣的讓人心醉。
想想,就連小宗師都被自己斬落刀下.
傳出去不是再次鑄就自己的赫赫威名?
“放馬過來!”白無心面冷心更冷。
他不愿意說什么狠話。
他只喜歡干一些狠活。
行動勝過這個世界上最優美的語言。
“好。”趙無極手提長刀,雙腳跺地,哐哐哐的朝著白無心撲了過去。
一刀當頭砍去。
他不信邪。
他就是要以硬打硬。
他不信自己數十年修為,還打不過一個小年輕
白無心眼神微凜,手里的血飲再次出擊。
《破劍式》!
刀劍相擊。
勁氣爆發,倆人的身體再次被撞飛了出去。
趙無極退了四五步,白無心退了十幾步。
白無心剛剛晉級宗師境,底蘊不足,陰陽之氣沒有趙無極來的深厚,強行硬碰硬的話,確實不是他的對手。
不過,這不是理由。
白無心不服!
他借助反彈之力,雙腳在地上一點,人便高高的躍起在空中。
雙手持劍,主動朝著趙無極劈了過去。
趙無極也打得興起,舉起長刀便和白無心戰在了一起。
眨眼間,便各出了數千招式。
倆人的身體擦拭而過。
趙無極低頭看過去,胸腔上面一道鮮紅的血槽正在擴大。
而白無心的左臂上面也出現了一道口子,稍微用力,怕是半條胳膊都要被斬掉了。
趙無極瞪大眼睛看向白無心,忍不住破口大罵:“你瘋了?”
白無心竟然采用了以命博命的打法。
他寧愿自己受傷,也要在你的身上留下一道口子。
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我趕時間。”白無心聲音淡漠的說道。
他知道,大家同為宗師境,想要在短時間內斬殺對方是不現實的。
如果按照常規打法的話,他們倆怕是可以打上三天三夜。
可惜,時間不允許
老頭子身陷險境,生死未卜。
他必須要在最短的時間內結束戰斗。
話音剛落,他再次提著血飲朝著趙無極撲了過去。
看著他那一往無前不惜生死的模樣.
突兀的。
趙無極的心里竟然感覺到了一絲絲害怕。
這是不曾有過的情緒。
三龍三象,可滅宗師。
更何況老頭子一出手就是四龍四象之力?
可惜,這終究只是傳說。
魯郁和唐厲并稱為‘帝國雙璧’,一方武道天賦驚人,二十一歲時便一腳踏入了宗師境。
又在戰場上以殺伐之氣來蓄養陰陽之氣,修行破境勢如破竹,他也被稱之為最接近大宗師的男人。
倘若不死,鳳凰帝國將會再出一位大宗師。
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
可惜,英年早逝,武道之星迅速隕落。
魯郁是魯家嫡系,機械之祖的后代,精通機關之術,擅長攻伐之道。
兄弟倆人珠聯璧合,配合默契。
立下無數戰功的同時,也讓鳳凰帝國成為新星第一強國。
就連原本國力在鳳凰之上的奧斯帝國,也因為屢次入侵失敗而國力大損,繼而被鳳凰帝國全面超越。
可惜,因為唐厲的冤死,魯郁的心性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逃離至舊土之后,只有復仇之火,沒有修煉之意。
久而久之,武道一途不僅沒有寸進,反而因仇恨噬心而壞掉了身體。
直到現在,仍然沒辦法踏破山門,晉級宗師境。
宗師境是一個門檻,也是一道天塹。
因為進入宗師境之后,體內的陰陽之氣就能夠循環往復,無限續航。
極陰生陽,極陽生陰。
陰陽相生,謂之宗師。
這是魯郁最大的短板。
所以,在他和夜神意戰斗了小半個時辰之后,夜神意越打越猛,越打越是精神。
而老頭子卻逐漸的力不從心,左支右絀,勉強防守,再也沒辦法形成有效的進攻。
老頭子知道,距離自己失敗的時間越來越近了。
因為小宗師不會給他太多的機會。
稍有破綻,他們便能夠給予其致命一擊。
等待他的將是生擒,或者死亡。
他更希望是后者。
果然,夜神意在一掌拍飛老頭子,趁其站立不穩的時候,身形如電的落至他的背后。
一拳轟出。
老頭子的身體便如離弦的箭般飛了出去。
咔啪!
重重的撞在結實的船體上,然后緩緩下滑。
想要起身,卻發現五臟六腑已經受傷,難以動彈。
夜神意腳尖輕點,人便落在了老頭子的面前。
他居高臨下的打量著癱倒在地上的老頭子,問道:“你不自殺?”
“為何要自殺?”老頭子嘴角嘔出大量的鮮血,出聲反問。
“你應該清楚活著,比死了更痛苦.”夜神意說道。
他已經預料到老頭子的下場。
像這樣的叛黨首領,等待他的怕是這個世界上最殘酷的刑罰。
那個時候,他將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我也要活著。”老頭子出聲說道:“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都要努力的活著。”
“你在等什么?”夜神意好奇的問道:“等著同伴來救你?和何小花一樣?”
“你應該清楚,你們不一樣.她可以活,但是你必須死。”
“那又如何?”老頭子一臉不屑:“死?那么多年過去了,活著我都不怕,我還怕死?”
“就算是死.我也要痛罵鐘道隆幾聲”
“你們最好把我送到他的面前我相信,他也很樂意看我一眼.看我怎么唾他一臉。”
夜神意頗為欽佩的看向老頭子,出聲說道:“國主要不要見你,這種事情我可決定不了.”
夜神意知道老頭子的事跡,也了解他的為人。
天縱奇才,星光耀眼。
當年的他,就是如今的沈星瀾.
只不過沈星瀾走的是武道,而他是機械設計界的大神。
為了兄弟,為了朋友,不惜拋棄自己的家族,和這個世界上最強大的力量戰斗.
誰不希望有一個這樣的朋友?
誰不渴望有一個不離不棄的兄弟?
“不過,實在是可惜了你已經將《龍象伏魔功》練出四龍四象之力.”
“倘若能夠晉級宗師境,得到這無限陰陽之氣的加持我不如你,這場戰斗我已經輸了。”
“說這些做什么?”老頭子譏諷說道:“成王敗寇的道理都不懂?”
唐匪心焦如焚。
他收到信息,老頭子行蹤暴露,即將被人截殺
老頭子的行蹤怎么會暴露呢?
他們又知道多少?
后續會有什么樣的影響?
屠龍計劃還能執行下去嗎?
他已經讓白無心趕過去支援,可是,僅僅一個白無心足夠嗎?
以老頭子的身份地位,以及他在‘逆黨’團隊中的重要性,皇室定會不擇手段的將其擒拿擊殺。
白無心是小宗師。
可惜,皇室最不缺的就是宗師。
“怎么辦?”
唐匪知道,自己現在必須要絕對的冷靜,然后做出對已方最有利的抉擇。
“要不要出去救援?”
“如果自己出去的話,是不是身份就暴露了?”
“皇室會怎么對待自己?老頭子會怎么看待自己?他會不會大罵自己愚不可及?”
“整個團隊.是不是要全軍覆滅了?”
很快的,唐匪的眼神就變得堅定起來。
那可是老頭子啊。
是他的親人,是他們的家人
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死。
想起和老頭子生活的種種,唐匪的心里就有種酸澀疼痛的感覺。
倘若連老頭子都死了,那么,這樣的世界,是不是太無情了些?
就算復仇成功,老頭子也看不到了。
那可是他心中的執念,是他最在意的事情啊。
唐匪身輕如燕,飛快的朝著白龍碼頭沖了過去。
近了。
終于近了。
白馬碼頭近在咫尺。
一把長劍從天而降,恰好落在了他的前面。
半截劍身扎進泥土里,劍刃顫抖不休。
樹梢之上,寬袍大袖,衣袂飄飄仿若謫仙人的沈星瀾站在一棵大樹的樹梢上。
他一臉惋惜的看向唐匪,沉聲說道:“沒想到你當真來了.”
“我真希望來的人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