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云端聚首,共賞冬韻(一)→、、、、、、、、、、、、、、、、、、、、、、、、、
雪后,翠云峰頂,霧凇如夢,第一縷晨光從云層的縫隙中灑落,輕輕拂過古松的枝頭,閃爍著點點光芒,皚皚白雪依偎在嶙峋巖石的懷抱,散發著靜謐又莊重的氣息。
白袍少年與身著蟹殼青錦袍的青年站在山頂共賞日出,虔誠的祈福許愿,然后相視一笑,各自轉身下山去。
此時傅暢、祖渙、賀隰和劉演他們四人已經走至半山腰,想要在小亭內歇歇腳,卻碰見了崔治和王潤,他們中一個是為挖竹子而來,另一個是為獵狐制裘。
王潤調侃道:“山民們早就把竹子砍光了,還有剩下的嗎?”
崔治笑著回懟道:“你想送太爺爺一件狐氅,孝心可嘉,可惜白狐難尋,來山中也是白挨凍。”
他們自幼相識,卻互相看不順眼,今日他們二人又都上山無果,各有小廝在旁溫酒,時不時互懟幾句,倒是有些好笑。
祖渙快步上前笑問道:“為善兄,今日怎么不見你的堂弟同你一起登山?”
王潤邊喝酒邊道:“聽說崔明在找什么畫的時候被賊人刺傷右肩,自然是沒法來爬山了。”
劉演聽后心里一顫,心想:崔明與崔緹來往甚密,看來崔明也是在幫趙王辦事,只是不知崔家到底和趙王糾葛多少有幾支涉入其中。
崔治不快道:“少道聽途說,他只是不幸騎馬摔傷而已。”
傅暢走進亭中,打圓場道:“我們只是喝杯酒暖暖身子,希望沒有打攪到你們賞雪的興致!”
王潤呵呵笑道:“如此動人的山中雪景,小豌豆不來看真是太可惜了。”
崔治也笑道:“好像那年秋天雨輕跟著陸兄一起來登翠云峰,最后還比陸兄先到達山頂,若非是郗遐親眼所見,我倒是很難相信。”
賀隰肅然道:“士瑤兄胸藏文墨,腹有詩華,年少時便被吳郡士人稱為‘江左陸郎’,何況君子應當修身養性,進退有度,豈會真的同一介女流之輩爭輸贏?”
“你還真是個無趣之人。”
崔治自顧自的飲酒,他方才所言并無惡意,只是隨口那么一說,不想賀隰這么認真,處處維護陸玩,在崔治的眼里,對他多了幾分欣賞。
王潤卻拊掌笑道:“果然有嫡長子的風范,確實與令弟賀曇不同。”
傅暢神色微變,祖渙只是遺憾的笑了笑,飲酒不語。
下山的路雖然輕松,但白袍少年的腳步卻變得沉重,好多事,好多人,都變了,還未來得及一起好好欣賞雪景,有些人就走散了。
對毋丘鸞在山頂的出現,卻在雨輕意料之外,但仔細想來,又似乎都在情理之中。
毋丘鸞乃曹魏重臣毋丘儉后人,其父毋丘囂流亡東吳,因被仇恨所支配,導致半生凄慘飄零,又被仇恨蒙蔽雙眼,識人不明終被小人所害。
正因為此,毋丘鸞性格孤僻,對手下更是冷漠,只對同病相憐的義弟索俷比較能談得上話。
雨輕在洛陽城中散播丟畫的消息,就是為了攪亂視線轉移焦點,以便提醒毋丘鸞的人盡快從云雀街撤走那批軍械。
他們在峰頂相見,一番長談之后,毋丘鸞決定暫時擱置復仇計劃,先靜觀其變,但他還有一個要求,就是把出賣鄭豐之人找出來。
在雨輕快來到半山腰之時,夏侯殊匆忙派人告知她一個消息,山洞附近有可疑之人,似乎已有人開始懷疑洞中隱藏著秘密巢穴,而毋丘鸞的人和文澈正在山洞之中密談,為避免他們暴露,必須設法轉移那人的視線。
崔治今日會來翠云峰,正是雨輕事先授意喬盼鼓動崔治上山找竹根,又建議王潤來山上獵狐,這也算是未雨綢繆,一旦出事,也可借用他們拖延一些時間。
此時亭中又多了幾人,龐敬準備畫一幅雪后山景圖,陳匡閑來無事便陪著他一起上山來,不想偶遇韓蔚和郭晟二人。
王潤陰陽怪氣地說道:“阿虎(衛玠字)馬上要回洛陽了,到時候肯定是要去找郭兄的。”
郭晟和衛璪因歌姬鶯音屢次發生口角,衛璪已死,鶯音如今又下落不明,郭晟難免遭人懷疑。
郭晟臉色一陰:“鬼火一案已經了結,就算衛玠當面質問,我有何可懼?”
王潤搖搖頭笑道:“衛璪真正死因并未查明,只是有人想要掩蓋事情真相,才速速結案。”
韓蔚不禁冷笑道:“衛玠欲替兄報仇,最好找對仇家,別報錯了仇,最后讓自己在洛陽無立錐之地。”
亭中氣氛瞬間僵住,龐敬手一顫,筆尖滴落一滴黑墨,韓蔚在旁嘲諷道:“龐兄看著越發清瘦了,難道是吃不慣洛陽的飯菜,怎么連支筆都拿不穩?”
郭晟附和道:“我看他是吃不慣陳家的飯菜,想必陳家人正心中煩悶,哪里還咽的下去飯,龐兄也只能忍氣吞聲了。”
陳匡睨著他們道:“如今這滿朝上下誰又能比得了賈郭二人春風得意?”
韓蔚端起酒杯,似笑非笑的道:“現今太子殿下閉門思過,你作為東宮侍讀,反倒有閑心登山賞雪,不知是你心寬太看得開,還是與東宮既無私恩亦無忠誠可言?”
陳匡欲要發怒,龐敬忙攔住他,轉面看向韓蔚,不溫不火的說道:“太子殿下被群臣非議,被陛下斥責,難道不是魯郡公所樂于見到的結果?”
韓蔚用不屑的眼光打量了龐敬一番:“你是靠著陸氏兄弟才被征辟為司空府掾吏,鄭豐一案尚在審理之中,你若知曉其中內情,密報給司隸校尉部或廷尉府,說不定不久就能混個郎官干干,陳家也會對你另眼相待。”
賀隰憤然起身道:“你這是在教唆龐兄出賣陸家,實非君子所為。”
龐敬在眾人面前受到如此侮辱,怒不可遏,當即折斷筆桿,袍袖一甩,冷然道:“看樣子是魯郡公公務繁忙,作為兄長無暇管教自己的弟弟,那么就由我替他管教一二。”說罷一隊持棍護衛匆匆上前將亭子圍了起來。
“出身南方蠻夷之地,若非是陳家的女婿,簡直羞與為伍,你也配在此放肆?”
韓蔚也毫不示弱,百余名隨從很快將十幾名護衛重重圍住。
陳匡實在料想不到龐敬會挺身而出,還要對韓蔚動武,又擔心他與韓蔚鬧得太僵,一發不可收拾,便想拉龐敬退后幾步。
龐敬堅決地說道:“若他日魯郡公怪罪下來,由我龐某一人承擔,絕不會牽累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