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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兔兒知秋
郗遐卻已坐在北看臺上,目光隨著雨輕的腳步移動著,袍袖微微飄拂,嘴角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宛若湖面上的漣漪,伸手拈住一片在風中緩緩墜落的落葉,玩味的笑道:“雨輕,你說落葉都是背面朝上,也跟那個‘重力’有關?”
雨輕微笑,“宣傳大使真是愛上格物學了,不過你剛才坐錯位置了,北看臺是貴賓席。”
郗遐起身,將落葉隨意拋向空中,走過來凝視著她,笑問:“我這宣傳大使的待遇是不是應該提高一下?”
“明日你可以找貴賓商議,我是不介意的。”聲音清甜,黑眸閃動。
薛昀隨之一笑,指了指那邊,道:“難不成你還要去爭搶那個貴賓席,這個位置多半是留給荀兄無疑了,不過你若執意想坐,他大概會讓與你的。”
郗遐搖頭,伸出手指在雨輕前額上輕輕彈一下,笑道:“你這機靈鬼,總是設圈套誆我進去,明日我就摘了這宣傳大使的頭銜,看你到時如何?”
“哼。”雨輕不再理睬他,站立在這空曠之地,徐徐秋風吹過,她頓覺神清氣爽,一切就待明日了。
林道間,三輛牛車平穩駛過,雨輕所乘的牛車忽地一下停了下來,她撩開車簾問過車夫才知原來是車轱轆壞了,得重新換才能繼續行駛。這時郗遐在前面招手道:“何苦等在這里,與我同乘一輛即可。”
雨輕見暮色將近,不宜久待郊外,便直接坐上郗遐的牛車,薛昀的車子還是跟在后面。雖然與郗遐相熟已久,但同乘一輛車還是第一次,雨輕見他那么目不轉睛的注視著自己,便伸手拿出一塊玉佩,在他眼前慢慢晃動,口中道:“你就這樣倒向后方,眼睛閉上,身體放松.......”
“你在做什么?”郗遐一把抓住那塊玉佩,微嗔道。
雨輕含笑道:“這是——”話未說完,就被郗遐捂住嘴,然后他就從車窗口探出頭去,她也好奇的偏頭朝外望,前面不遠處塵土飛揚,嗒嗒嗒馬蹄聲響起,郗遐劍眉皺起,深邃的眼眸透出一種凝重的光,當即喝道:“停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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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雨輕訝然道。
郗遐不答,下車前倒是回頭看了她一眼,戲謔道:“發現一件有趣的事,不過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嘁,”雨輕扭過頭去,小聲道:“你自去便是。”
薛昀的牛車也停下來,他跳下馬車,跟著郗遐的腳步,不知前面發生了何事,只望見許多馬匹正由幾個人牽引著朝城西門而去。
郗遐輕身躍起,腳踩馬背,緊跟著朝那人后腦勺飛踢過去,那人慘叫一聲趴倒在地,郗遐單腳踩著他的側臉,俯身笑問道:“這些馬你們是從何處運來,又要販賣到哪里去啊?”
“小的不知。”那人雙手用力想要掙開那只腳,無奈掙脫不開,只得暫時服軟,苦笑道:“小的只是聽主人的差遣,別的一概不知,還望公子莫要為難小的。”
旁邊那廝卻抄起家伙就要打過來,郗遐一個后空翻,瞬間撿起一兩個石子朝他雙腿擲去,那廝陡然跪地,還未回神就被郗遐扼住脖頸,他聲顫,“公子,我家主人就是讓我們將馬匹帶到城西去,別的我們也不敢問啊。”
“我不想再問第二遍。”郗遐單手鉗住他的喉嚨,目射寒光,販馬賊見得多了,只是這些不是普通的馬匹,想到此處手的力度加大,那人差點無法呼吸,手臂胡亂搖晃,越掙扎越逼近死亡。
被重重踢到一邊的人忍不住喊了出來,“這是我家主人命我等從軍營偷出的戰馬。”
“販賣軍馬是死罪,我看你家主人活得不耐煩了。”薛昀疾步奔過來,厲聲斥道,“不想死的話,還不快說你家主人是何人?”
“孫會。”那人叩首哀聲道。
郗遐這才松開了手,沉吟道:“孫俊忠的兒子,就是那個面貌丑陋,像個下等的奴仆的蠢材,早就聽聞他常與富家兒子在城西販馬,果不其然,只是不知販賣軍馬這一項罪名,他孫秀有沒有能耐遮掩過去了。”
薛昀走到他身旁,低語道:“要不要把這些人綁送到衙門去?”
郗遐搖頭,招手喚來幾個小廝,命他們把這些馬匹牽回附近的軍營去,然后側身對著薛昀笑道:“不必。”
薛昀聳了聳肩,見那三兩個販馬的小廝早已跑遠了,也就不再說什么,徑自坐回牛車上去。
雨輕見郗遐已然回來,便放下車簾,方才微微看到一些,原來是幾個販馬走卒,撇了撇嘴,郗遐跳上牛車,掀簾笑問:“方才你拿著玉佩在我眼前晃動不停,這是何意?”
“催眠。”雨輕淡定的說道:“可以走進你的內心,探知你內心的真實想法。”
郗遐坐在一邊,微閉雙目,思考著一些事情,過了片刻,他才喃喃道:“人生在世,最難看透的就是人心。”
雨輕只當他是不敢嘗試被催眠,故作深沉,一笑而過,她的全部注意力還是放到了明日的球賽上,激情綠茵,熱血足球,腦海中快速閃現出世界杯的精彩畫面,久違了,這場視覺盛宴即將拉開帷幕。
晨風微微吹來,一顆顆晶瑩透亮的露珠順著葉子滑下來,歡快地跳躍著。山雀原本嘰嘰喳喳的落在枝頭,當一輛輛牛車陸續駛出城來,貌似驚動了它們,紛紛展翅飛往別處。不時有沿途的行人停足觀看,這樣大的陣仗并不多見,牛車兩側還跟著各家隨行小廝,絡繹不絕的車輛已經將這并不算寬闊的道路鋪滿了,人頭攢動,甚是熱鬧。
村夫們遠遠望著這些士族們的牛車從眼前一一經過,驚嘆之余卻不免有些疑惑,今兒并不是什么佳節,全洛陽城的豪門顯貴的公子卻都出動了,像是要發生什么大事件一般,他們平頭小百姓哪里知曉其中的緣故。不過他們至少明白一點,這些士族子弟平日里甚是自傲,連皇親國戚都未必看在眼里,如今能請得動這么多士族子弟的人,定是一位厲害的人物。
大約已至辰時,賀曇已然到了球場內,四處張望著,只有少許的關中士族子弟抵達,當陽侯之子杜綝和京兆安城侯之子韋牧,他們二人也正向這里望過來,賀曇便施了一禮,心中暗道:以弘農楊氏為首的關中士族,自楊駿被夷三族后,河東裴氏子弟從此也深居簡出,看來關中士族已日漸衰落,頹勢難以逆轉。這時他們二人含笑走來,各自施禮,寒暄幾句,便朝看臺走去。
須臾,賀曇看見顧毗正朝這邊走來,他就迎上前去,笑道:“子治兄(顧毗字),今兒還真是熱鬧啊。”
“嗯,這場面在平時也是少見。”顧毗說著又張望一番,問道:“士瑤兄怎么還沒來?”
遠遠的望去,牛車一輛接著一輛,已經排成很長的隊伍,根本辨不清是哪一家。他苦笑著搖搖頭,“罷了,他一向不喜熱鬧,估計不會太早到的。”然后就和賀曇一起走向東看臺。
靠近一株古樹下的兩輛長檐車略停下,一只小獐子誤闖入這道路間,又惶恐逃竄出去。前面車內之人正是王秀,只見他手持玉柄麈尾,斂容道:“今日出城又不是畋獵,罷了,走吧。”
后面那輛長檐車緊跟其后,坐在車夫身邊的小廝口中喃喃道,“麇肉味美,可惜了。”說著就被人從后面砸了一下腦袋,他扭頭看去,只見一身雪青色長袍的少年正拿著一卷竹簡,笑著搖頭,“你呀,此時還有心思想這些。”
那小廝吐了吐舌頭,笑嘻嘻道:“小郎君,你方才沒有看見,那只野麇甚是健碩,想必作炙肉也是極美的。”
“野味雖好,到底不如蘇州的莼菜羹鮮美。”少年微笑,向外望去,北方的秋天總是顯得有些蕭條,干冷的風讓他還不能很適應。
這車上的少年正是有‘江東步兵’之稱的張季鷹之子,張琿,他也是前幾日從賀曇口中得知城郊舉辦足球比賽之事,今日過來湊個熱鬧,不過心中對這場比賽還是滿懷期待的。
西看臺處,簾隨風動,里面歡聲笑語,女孩子們還是多少有些羞怯,郗玥大膽些,時而探出半個腦袋看向綠茵場,然后就被羊嶸拉了回來,笑道:“你心急也沒用,人都沒來齊。”
“雨輕,你今日有些不一樣呢。”知世仔細瞧著她,確實與往日不同,只見雨輕梳著單螺髻,發間小小的珠花倍顯清雅,一身藕荷色衣裙,袖口處繡著淡雅的蘭花,微含著笑意,靜靜的端坐在那里,心中卻是興奮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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