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是抱歉，我失態了。”
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藥，崇義明仰頭直接吞了下去，他伸手將面前的茶推遠了一些。
“沒事的。”姜倪道：“崇老如果身體不舒服的話還是去休息一會吧。”
聽到姜倪關切的話語，崇義明的眼眶再次濕潤，他仰頭嘆了一口氣，正視著姜倪的眼睛十分滄桑，他的眼眸絲毫不渾濁依舊明亮，但其中卻似掩藏著無數愁緒。
“多謝關心，不過我這是老毛病不礙事，我們來聊一下合作的事情吧。”
他略一揚手，旁邊伺候的傭人便將準備好的文件平鋪放到了桌子上：“我聽說了今天的事情，我的徒弟做事情的確欠妥，我先跟你們道一聲歉意，張鵬這孩子，我已經打過電話罵他了。為了表達我的誠意，我們隨時都可以簽合同。”
張莉有些試探性的問道：“所以說您的邀約其實是為了張鵬賠罪……”
崇義明搖頭：“我年紀大了，已經管不了年輕人的事情了，這次的邀請是我個人的意愿，與張鵬無關。”
聽崇義明如此說，張莉松下一口氣。
姜倪道：“能夠出演崇老的電影實在是我的榮幸，實不相瞞我也是您的粉絲，曾經無數次期待過您拿出新作品重出江湖，幸好這一天終于到來了，更幸運的是我也是這份期待的參與者。”
崇義明撫著胡子笑出聲：“看看劇本吧，我這次是想要邀請你出演我新電影，同樣是最后一部電影的女主角。”
原本正在看劇本的姜倪猛地抬起頭，眼眸中盡是不敢置信：“女主角？”
能夠出演崇義明的電影是天大的好機會，在路上的時候姜倪就曾想過崇義明會給自己一個舉足輕重的角色，像是女二女三，甚至是女四，她唯獨沒有想過是女主角。
張莉眼中也盡是震驚，默默的啜了一口茶。她早就知道崇老拍電影喜歡用演技好的老熟人，幾十年來向來如此，沒想到這次他居然邀請自家藝人當女主角。
崇義明笑而不語：“先看看劇本吧。”
姜倪仔細翻閱了一下這部劇本，令她驚訝的是撰寫劇本的作者分別是樂牧和崇義明。
樂牧是國內相當有名的編劇，而崇義明作為導演竟然也參與到了劇本的編寫當中？
仔細看了梗概，姜倪已經對劇本有了大致的了解，她抬起頭：“這是一部反拐賣兒童題材的電影？”
聽到那幾個字，崇義明仿佛淚水失禁一般點頭，他捂著自己的臉，勉強笑了笑：“實不相瞞，劇本我寫了十年，中間經過無數次的潤色修改，這部電影是我為了我的女兒伊人而拍。”
他掏出手帕擦拭眼淚，似乎是為了穩定情緒：“我想你們應該看過二十年前的新聞報道吧，我的女兒伊人自殺了。”
說起來這個沉重的話題，姜倪與張莉皆是微微垂下頭。
“大約四十多年前，我的女兒伊人結婚了，婚后一年她產下一位寶寶，寶寶的名字是依依。因為感情破裂，我女兒離婚了，依依歸伊人撫養。依依從小就聰明伶俐，講話甜很招人喜歡，那時候我的很多老朋友都十分待見這位小孫女。”
說起來曾經的幸福過往，崇義明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這令他看上去多了許多精神氣，不過片刻后他嘴角的笑容斂住，眉宇間重新凝起了哀愁：
“依依五歲那年發生了一件噩耗，那件事險些壓垮了我的女兒。依依走丟了，因為保姆的失職，她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走丟的……我的女兒很崩潰，依依是她的精神支柱，她們母子倆一直相依為命……”
說到這里崇義明的聲音染上幾分哽咽。
“那時候并沒有現在發達的網絡，伊人將依依的尋人啟事印在報紙上懸賞，甚至找了偵探專門調查這件事。”他緩緩搖了搖頭：“結果都是不盡人意，我們始終找不到依依的線索，伊人辭職將全部精力全部用來尋找依依，天南海北跑了個遍。她的精神出現問題，一度需要使用抗抑郁的藥來治療。”
想到二十年前報道的消息，姜倪已經隱隱猜出了故事的結局并不完美。
“或許是上天垂憐，在依依走丟后的第十五個年頭，我們得到了依依的消息。”
從崇義明悲傷的眼神中，姜倪知道事情的發展并沒有那么圓滿。
“那是一個很偏僻的山村，大山隔絕了對外交互的道路，他們鮮少跟外界聯絡來往，向來是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這就是我們一直找不到依依線索的原因。我們找到依依的時候……”
崇義明微微閉上眼睛：“她蓬頭垢面完全看不出小時候的活潑樣子，皺巴巴的皮膚看上去不像二十多歲反而像是垂危的老人……如果不是DNA的比對，我們都不愿意相信那位飽受摧殘的人就是依依。”
“我們是在冬天找到她的，天氣很冷，推開嘎吱作響的木門，屋子里桌子上盡是發餿的饅頭，而依依像是牲口一樣被鐵鏈鎖在床上，她神智已經混沌不清，面對人的接觸只知道躲避，伊人抱著依依大哭了一場。我在旁邊站著想要上前觸碰依依終究是不敢面對……”
“我們從村里人口中，這是依依被轉賣的第三戶人家，她每次生育完之后就會被趕走。依依神志不清已經是五年前的事情了，是因為一場高燒。”
“我們將依依帶回了京城，伊人每天都陪著依依，抱著她講小時候沒講完的故事。依依剛回家的時候很警惕見到生人就會發出尖叫，后來熟了之后才慢慢放松下來，由著伊人抱她給她唱童謠。”
“這樣安心的日子并沒有持續多久，一次體檢中依依被檢查出來了腸癌，晚期。她沒過多久開心的日子就又被病痛折磨。”
“依依走后伊人整日魂不守舍，抱著依依留下的衣服痛哭出聲。我不記得那是過了多久，伊人跳樓自殺了。”
“我想她離開的時候應該是解脫輕松的，我的寶貝女兒和寶貝孫女會在另一個世界重新相遇。”
盡管如此說著，崇義明眼眸卻漸漸濕潤。
“實不相瞞，我之所以找你出演女主角是因為你真的很像我的女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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