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姨奶奶面目猙獰,“珠媽媽,你什么意思?”
珠媽媽絲毫不怯,語氣平靜,“是大爺的吩咐,讓您好好睡一覺,明天早些上路,這一次不是去郊外的別莊,而是送您回老家去。”
錢姨奶奶猛地伸出手,要去抓珠媽媽的臉,“馮珠!你這個叛徒!你到底是誰的人!吃里扒外的東西!我撕了你!”
珠媽媽早就防備著呢,脖子一縮,就躲過了錢姨奶奶的爪子。
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老奴是大爺的人。”
錢姨奶奶震驚,“大郎?可是你到我身邊伺候的時候,大郎還是個不懂事的孩子……”
隔著一扇門,珠媽媽厭惡地挑著眉,“是啊,那個時候,您只要生了氣,就拿我們這些親近的人撒氣,老奴身上還有不少留下來的疤呢。老奴的親娘病了,想向您借一點銀子看病,您都不肯,老奴的娘就這么死了。后來,是老奴的爹病了,這一次,不用求您,反而是大爺找到了老奴,給了老奴銀子。”
“姨娘,您若是真的為了大爺好,就不要再鬧了。您瞧瞧,四小姐都被您教成什么樣了?還有三爺,若不是您一味地縱容,能將三爺養歪了嗎?如今三爺天天不著家,讓三夫人守活寡,您心里頭過意得去嗎?您明天離開,說不定大爺還能念著舊情,逢年過節給您去信的。”
珠媽媽的話,對錢姨奶奶來說,就如同火上澆油、耀武揚威一般。
錢姨奶奶雙手拍打著門,嘴里罵著最臟的話,詛咒珠媽媽,詛咒平康院的人。
其他院子里的人聽到動靜,也只當聽不到。
蘇大夫人覷著臉色難看的蘇大爺,多嘴問了一句,“真的要將姨娘送回老家去嗎?”
蘇大爺含怒睨了她一眼,蘇大夫人立刻識趣地道:“我明天一早起來,給姨娘收拾行李。”
錢姨奶奶一直鬧騰到了天亮,才沒了力氣,止了動靜。
太陽出山,蘇家的下人們起身,借著出去干活打熱水的功夫,悄悄地往前姨奶奶這里打探一下。
等沈云嬌起身的時候,青玉將打探來的消息說與沈云嬌聽。
“姑娘,等一下,姨奶奶就要被送回老家去了。”說話的時候,青玉面上帶著笑。
只要是平康院里的人,就沒有一個會喜歡錢姨奶奶的。
另一廂,平媽媽也滿臉喜色地和蘇老夫人說:“老夫人,這一次大爺終于開竅了,沒有再想著糊弄過去了。門口馬車都備好了,小廝們正往外搬行李呢。估計最多半個時辰,錢素娘就要離開了。”
蘇老夫人難得露出了發自肺腑的笑。
錢素娘離開了,她也能過上一段安生的日子。
“吩咐院子里的人,不許隨意亂出。”蘇老夫人不忘叮囑道。
“是。”
正午之前,蘇大夫人讓人手腳麻利地收拾好錢姨奶奶的東西,送錢姨奶奶上了離開的馬車。
錢姨奶奶想鬧騰,可她已經鬧騰了大半夜,沒了什么精神。
且珠媽媽一直在邊上盯著,防止錢姨奶奶要做小動作。
這一次,珠媽媽會和錢姨奶奶一道離開,等回到老家,她也會盯著,不叫錢姨奶奶生出興風作浪的心思來。
花姨娘想去送一送,卻被蘇蘭煙攔住了。
花姨娘不解,“你和她的關系不是挺好的嗎?你姨奶奶要走,你也該去送一送才是,走吧,我們一起去。”
蘇蘭煙卻躲開了花姨娘的手,徑直地坐回道榻上,“父親厭惡了姨奶奶,你要我去送,豈不是要父親連帶著厭惡上我們?”
花姨娘猶豫著說:“只是送一送罷了,你父親不是那般小肚雞腸的人吧。”
蘇蘭煙隨手拿過一本書卷翻看起來,悶悶地道:“我可不敢冒風險,要是你不在乎我,你大可以去送。”
話都說到這里了,花姨娘的心思也歇了。
她走到榻的另一邊坐下,看著蘇蘭煙嬌麗的臉發愁,“如今姨奶奶走了,誰還能護著你?”
蘇蘭煙摸了摸手腕上戴著的金鐲子,語氣輕松了一些,“它會護著我的。”
花姨娘含笑。
也是,她的女兒是入了伍貴妃的眼的,是內定的要送去魯王府的人。
錢姨奶奶就這樣倉促地被送走了,她一走,蘇家上下不再提她一句。
柴房的門被打開,刺眼的光線昭了進來。
詩歌本能地伸出手掌,擋在自己的眼前。
待適應了強光后,她才看清站在門口的二人,是沈云嬌和翠葉。
她膝行著到了沈云嬌的跟前,看著沈云嬌月白色的裙擺一塵不染,她伸出去的手又縮了回來。
在柴房住了一晚,她的掌心臟得漆黑一片。
“隨我來。”沈云嬌的聲音一如往昔的柔軟,說完便轉身離開。
詩歌不解地仰起頭看著沈云嬌的背影。
翠葉道:“你起來。”
詩歌這才怔怔地站了起來,問:“姑娘要帶我去哪里?”
“別問了,跟著姑娘走就是了。”
詩歌只好趕緊跟上去。
沈云嬌走在前頭,三人從離平康院最近的偏門出了蘇家,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一路上,因為詩歌亂糟糟的頭發,會引來不少探究的目光。
沈云嬌目不斜視,腳下不停。
詩歌不敢問,如今的她,也沒資格問了。
不知走了多久,沈云嬌終于停了下來,詩歌朝著前面望去,竟然是一家私塾的門口。
她心中一熱,“姑娘,我的妹妹是不是就在里頭?”
沈云嬌嗯了一聲。
詩歌激動地想要沖過去,見一見妹妹,親口問一句妹妹過得好不好,卻被翠葉攔住了。
詩歌掙扎的時候,就見沈云嬌回過頭,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她。
“你不是一直覺得,我對你妹妹不好么?那么,我就如你所愿。”
沈云嬌自認為不是一個心狠的人,可她也不是以德報怨的人。
詩歌三番兩次的出賣背叛,若她還心心念念地照顧著詩歌的妹妹,豈不是成了個蠢貨?
今日帶詩歌過來,不過是誅心罷了。
詩歌聽不懂沈云嬌的話,但很快,她就明白了,而且是親眼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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