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這是皇上寫給您的信,路上再看,盧知縣。”
皇上?!寫給臣子的信?!
盧小月頓時感覺整個心尖尖都在顫抖,恨不得立馬騎馬上任,想看看皇上究竟寫了些什么。
盧小月沖姐姐和父親使了個眼色,盧秀才繼續回望著盧小月,一臉茫然,反倒是姐姐,手腳麻利地就掏出好大的一塊銀子,就往小魚手里塞:
“這位公公,我家沒什么拿得出手的東西,這點銀錢,還請公公拿起吃酒……”
“這哪成?!——”小魚連忙推回去,嚴詞拒絕:“小關公公最煩這一套啦!再說了我們也不缺錢……”
那抗拒的模樣,當真避如蛇蝎。但是人精如小魚,也不能下人家傳臚一家的面子……
“誰說盧知縣家中沒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小魚指了指籠屜上還蒸著的包子,笑得歡快:“皇上、太后都稱贊過的包子,如何比不得那些阿堵物珍貴呢?”
盧秀才現在一整個就是震驚:宮里的人都如此能說會道的嗎?……
外頭的人拼命往里探著頭,仍舊嘰嘰喳喳:“快傳下去,盧秀才家的包子都得到過天家的稱贊呢!……”
“對了”,小魚接著說:
“盧知縣,這兩個捧著托盤的宮人,也是小關公公特意叮囑要陪您一起上任的呢!他們一個是醫女,一個頗通些外家功夫,可以保護盧知縣……”
盧娘子和盧秀才互相對視一眼,天家想得實在是太周到了!他們不能陪小月去上任,如今得知有人陪著,可是放心了大半。
盧小月眨了眨酸澀的眼睛,說不出任何感激的話來,只面朝著皇宮的方向,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
“小魚公公,麻煩您替我謝謝小關公公……我想要,今天便啟程出發……”
“這是一定。盧知縣,萬望珍重!——”
“你走了很遠的路,吃了很多的苦,才將這份恩科的考卷遞到朕的面前。十年寒窗苦讀,諸多不易;如夢一場,可是朕轉眼便要你奔赴任上,與親人分離。
選擇去做縣官的進士們大多出身寒微,其中固有出人頭地的理想,但朕想來,你心中更多的還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的抱負;這種理想信念在一復一日的溫書之中,變得越發深刻。
希望朕,給了你一個,心目中再廣闊不過的大展宏圖的平臺。”
盧小月坐在晃晃悠悠的馬車上,打開了信封,看著皇上親手寫就的書信,把手攥成拳放在唇邊,不住壓抑著自己低沉的抽噎之聲。
“在小關子的‘開班儀式’上,他對你提了幾點實操方面的要求,朕想著對你也提幾點思想上的要求:
第一點,不唯上、不唯書、只唯實,‘大吏令不便,輒寢閣不行;有所擊斷,直行己意’;要是上級的命令不切實際就束之高閣,不去執行,不管他比你高多少級,即使是朕都不可以。
第二點,杜絕形式主義與官僚主義,不要以為深入縣城便已經貼近百姓和民生,要時常走入田間地頭,聽聽老百姓都說些什么,想些什么,不要畏懼用腳去丈量田地與溪流。朕的親身經歷告訴朕:‘千里布防,不如不防’,若是已經到了‘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地步,愛卿的仕途,想必也已經到了盡頭。
第三點,要把清官和好官融為一體,有人說好官不一定不貪銀子,但清官一定圖一美譽。你要記住,你一定是站在黎民百姓一方的,你飽讀詩書,想來比我更懂‘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的含義,若是看不慣官場的不正風氣,便身體力行地去改變它;深受酷吏的盤剝之苦,便積極有為地去讓‘淋尖踢斛’等手段消失……
大雍是朕的,卻也是你們的,更是千千萬萬百姓的;在這里,僅以此記,先祝愛卿鵬程萬里,‘留取聲名萬古香’!
這是朕,唯獨與你的‘君臣之約’!——”
盧小月看罷,直接在車上放聲痛哭,嘴里只會不住的喊著“皇上、皇上……”,珍之慎之地將信放在胸口。那模樣,只怕教她立時死去也甘愿……
身為傳臚的她,似乎都沒有發現這份半文半白的“寄語”,應該不會出自四書五經都沒有讀全的大雍皇帝陛下……
“……這是朕,唯獨與你的‘君臣之約’!——”寒隱初寫完第八份的時候,“啪!——”地一下把筆扔了出去,在地上留下了許多大大小小的墨點子。
關與君在自己的小辦公桌側頭,看著臉色陰沉的寒隱初,咽了咽唾沫,不無討好地說:
“圣上,沒幾份了,咱再加把勁!——”
寒隱初陰惻惻地轉過頭來:
“這種活計,讓你或者其他秉筆太監來代替不就行了嗎?再不行的話,朕把他們召集起來開個會……你非要弄得這么神神秘秘又肉麻的嘛!——”
關與君搖了搖食指:“嗯哪有皇上您親自做來這件事‘感天動地’啊!‘士為知己者死’,您永遠也不會知道士人們有多么浪漫,他們會為了實現心中的理想、實現忠君體國而付出什么……”
“什么叫‘浪漫’?……不對,你先告訴朕,你說朕‘永遠’都不會了解這個什么‘浪漫’,意思是指朕,一輩子都不能讀他們那么多的書?——”
“蛤?!——”關與君滿頭大汗,這狗東西何時這般機靈了?……
求生欲旺盛的關與君,下意識地扯出一個笑容:“哪里啊……小關子的意思是,圣上戎馬倥傯的,理解不了他們那些腐儒們彎彎繞繞的內心想法,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這叫……”關與君轉著眼珠子,拼命的找補著:
“‘燕雀焉知鴻鵠之志哉’?”寒隱初賣弄了一句,臉上終于浮現了一絲笑意。
“對對!小關子就是這個意思!——”關與君長舒了一口冷氣,就是,寒隱初這種燕雀,怎么會知曉人家那些鴻鵠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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