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沒有光,很黑。
大多數人其實是什么也看不見的,人們只能聽到風雨中似乎是有音爆一般的破風聲響起。
如同驚雷掣電,直入云天!
黑暗放大了聲音,碧云仙子不由自主上前了一步,她聽到了自己心臟鼓動的咚咚聲。
天上,漆黑的世界里,法身高達三百丈的宋昭如同遠古神明。她穿梭過風雨,穿梭過云層,越過了如同幻象般盤踞在天空中的那座虛影巨島,最后穿過九天的隔膜,來到了天外!
這其實是第一次,宋辭晚以真身穿越九天。
天外有什么?
天外還有天!
一重又一重,每越過一重,她感受到的壓力就強過一重,神意間所感應到的世界亦有所不同。
越是往上,天上遍布的危險就越多。
肆虐的罡風、墜滿了漆黑玄水的重云、宛如閃電一般穿梭移動的空間罅隙,還有無窮無盡的,自九州天下,城池山野匯聚而來的……各種生靈意念!
宋辭晚以玄武觀山印加持自身,又有生死陰陽境界的煉體術維持她的體質。
但即便如此,當九天之上的罡風從她身上刮過時,依然能在她身上留下道道白痕。
倘或是換做尋常真仙來,不說其它,光只是這罡風,只怕都能要命!
墜滿玄水的重云也不必多提,因其質量極重,因此穿梭困難。
宋辭晚每突破一層,都好似是在突破重重大山,打破一層層枷鎖。
至于那些穿梭移動的空間罅隙,那就更恐怖了。空間的切割要比世上任何武器都還銳利,因為萬事萬物的存在本身必須依托于空間。
倘若空間錯位,你的頭顱在甲空間,身軀在乙空間,那結局會如何?
怕是再強橫的體魄都難逃身首分離的下場。
而九天之上的空間罅隙又與九州境內偶爾會出現的空間裂痕不同——
九州境內,空間的存在相對脆弱。
倘若是將九州境內的空間穩固度比作一級,那么九天之上的空間穩固度則至少是在三級,甚至越往上,這個層級還在上升。
也就是說,九天之上的空間穩固度至少是九州境內的三倍!
在九州境內,宋辭晚尚在化神期時,就能依靠“空”字訣而進行短距離的空間跨越,從而實現瞬移、閃現之類的奇妙穿梭。
許多的天仙以上高手,亦同樣擁有類似手段。
若是真仙級別的大能打架,戰斗激烈到會影響九州世界構架,天地甚至還會自然生成乾坤異域。
宋辭晚方才與金烏妖圣一戰,亦同樣是引動了乾坤異域。
但由于他們的戰斗太過激烈,那些出現的乾坤異域甚至還沒來得及將一人一妖吸入其中,便又被更加激烈的戰斗能量給撕裂成了碎片!
可見九州空間之脆弱。
當然,這個脆弱是相對的。倘或是換個對象,哪怕是碧云仙子呢,你跟她說九州空間脆弱試試?
碧云仙子能當場抑郁給你看。
總之,在九州世界,若是出現空間切割,宋辭晚其實并不在意,因為九州世界的空間切割傷害不到她。
然而九天之上的這些空間罅隙卻是截然不同!
它們能對宋辭晚造成嚴重的傷害。
一道空間罅隙如同閃電游龍般竄過,宋辭晚整條左臂便就此被切割成了虛無。
她面不改色,繼續疾速上升,同時體內氣血能量如同狂潮涌動,生死陰陽境界的煉體術運轉,不過須臾,她便又長出了一條左臂!
與此同時,一種更加深刻的,對于空間的領悟在她心頭流轉。
很快,又一道空間罅隙電射而來,這一次,宋辭晚還是沒有躲過。
好在她有強橫的煉體術,同時也擁有胎息通圣法等種種強力治療手段,可以飛速治愈自身所受傷害。
哪怕是心臟、頭顱受傷她都能快速自愈。至于其它的,諸如肢體殘缺之類的,就更不算什么了。
如此在經過數十次空間之傷后,忽然某一次,又有一道空間罅隙穿過了宋辭晚的右腿。
但這一次,這道穿梭而過的空間罅隙,卻僅僅只是在宋辭晚右腿中間刺出一片空洞,而不再是如先前那般,直接帶走她大片軀體了。
原來,經過方才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宋辭晚對于空間之道的領悟亦是在飛速加強。
直到此刻,量變累積質變,宋辭晚忽然就對這些游走在九天之上的空間罅隙,有了一種深刻而直白的認知。
這種認知有些像是在做算術。
不懂的時候你是怎么也不懂,而一旦真正明白其中原理,面對某些問題又能看一眼就能知曉答案。
倘若有旁人提問為何如此,你則必然訝異:什么叫做為何如此?這本來就是這樣啊,這不是一看就能明白的事情么?
總之,宋辭晚眼下就像是參透了公式,明白了定理。
忽然之間,她就從艱難穿梭九天,而變成了猛虎入林,箭魚穿海,須臾之間,跨過無數天外天。
罡風、重云、玄雨,都不再是問題。
更甚至于,那些從九州人間蜿蜒沖上的無數生靈意念,雖然厚重粘滯,甕甕郁郁地在人耳旁呢喃不休,原本令人難免心煩氣躁,但此刻……好像也都不算什么了。
跨過三十六重天外天,某一刻,宋辭晚忽然就身登星海,看到了一片無窮廣大的世界!
轟——
廣闊星海入眼的一瞬間,宋辭晚忽然感覺心臟鼓動。在這一刻,她整個身軀都受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恐怖壓力。
這種壓力是從四面八方,三百六十度環繞而來的,由外至內,無孔不入,令人渾身戰栗,骨血顫抖。
而這所有的壓力,又最先集中到了她的心臟。
咚咚咚——
咚咚咚——
終于,一個呼吸之后,宋辭晚的心臟承受不住壓力,砰一下,就此爆裂了!
宋辭晚只覺得,自己的大腦像是被什么從天而降的重物給重重砸了一拳,瞬間頭腦嗡鳴,骨血松散,整個人都好像是要在瞬間消散成虛無一般。
好在煉體術自行運轉,氣血搬運間,她血肉重新組合,氣脈重新貫通,爆裂的心臟亦隨之自愈。
如此摸約半刻鐘后,宋辭晚終于緩過神來。
她才算是適應了這三十六天之外的世界,能夠睜開眼睛,好好打量眼前的一切。
首先,當然是要檢查自身。
要先弄明白方才的巨大壓力從何而來,又該怎樣應對——
宋辭晚當即視察四周與自身,很快想明白一切。
三十六天之外,宇宙星空的世界里,空間壓力與九州大陸截然不同。宋辭晚初次以真身登臨此間,承受不住人間與天外的巨大壓力差,因而才導致了心臟爆裂之事的發生。
這也就是她,換做其他普通真仙,便是穿梭三十六天都不一定能夠,至于說來到宇宙星空以后,要以肉身在星海中生存,那就更加艱難了。
如此一對比,倒也難怪九州世界的頂層高手們,似乎從未聽聞有誰穿梭到天外去過。
當然,也不一定就真的沒有。
或許有過,只是宋辭晚不知道而已。
而此時此刻,即便宋辭晚經過修復以后,似乎是能夠適應這星空環境了,但實際上真正置身星海時,她仍然還是會有一種,自身無時無刻不在承受巨大壓力,并且自己的身軀仿佛仍然十分脆弱,且隨時都有再次爆裂的可能——
這般感覺縈繞心頭,令她久違地,又一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浩大,以及自身的渺小。
渺天地之悠悠,嘆人生之無窮。
便是如此。
又一片新世界的大門,在宋辭晚眼前打開了。
而宋辭晚原先以為的,登臨三十六天以后,自己會看到,星海在自己眼前旋轉之類的場景,卻反而并沒有出現。
是的,雖然是登臨了宇宙星空,但這宇宙星空又與宋辭晚原先設想的完全不同。
設想中,星海應該是無窮無盡的星星光點,閃爍在漆黑深邃的廣袤宇宙。
這星海之中,或許還能看到從前的三十六天星斗大陣痕跡,又或者,宋辭晚以為自己應該是要透過這星斗大陣,看到被大陣阻隔在外的無數古神巨蟲。
但實際上,宋辭晚看到的卻只是一片荒涼的幽暗。
像是幽深的大海漂浮在了天外,漆黑的、無垠的、沒有什么明顯的光亮,星海似乎也很遙遠。
真身登臨宇宙以后,所能看到的視角,與從前許多次,宋辭晚真靈穿梭天外之所見,真是截然不同。
她感覺到了一種無聲的、亙古的蒼涼。
偶爾有隕石從這漆黑深淵劃過,也并不會發出什么聲音,只有一種茫無邊際的古拙感覺,追隨隕石而去。
卻又不知其究竟是要去向何方。
宋辭晚微微有些茫然地漂浮在這片幽邃的遼闊中,身體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腦子里則又冒出了另外一個念頭:古神蟲族呢?
在哪里?
為什么到了這三十六天之外,她竟是看不見古神蟲族的存在?
從前真靈穿梭,她所能夠看見的,此刻肉身登臨,卻居然什么都看不見了!
還有,宋辭晚沒有忘記自己穿梭至天外,原本的目的是什么——
她原是要到天外星空來,為九州人間換一顆太陽!
至于為什么她此前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則不得不再提一提她捕捉到那顆大日火球后,通過天地秤反饋得到的信息。
魔化的大日星辰,被天外異族侵蝕以后,受金烏妖圣召喚而來的大日星辰,可抵賣。
魔化的大日星辰!天地秤給出的信息,是這樣的。
正是因為獲得了這樣的信息,宋辭晚才當機立斷嘗試將其收入天地秤中——
此處又不得不提一提宋辭晚晉級真仙后,天地秤出現的新功能。
原先對于外界物品,宋辭晚需要將其收入天地秤中,而后才能看到天地秤對此物的相關解釋。
而進了天地秤的東西,如果不進行抵賣,又不能再取出來。
這就造成了一個很大的麻煩,畢竟有些東西抵賣了就沒有了,雖然宋辭晚不會虧,但畢竟其用途和特性會發生改變,這種改變還不可逆。
如此一來,難免會造成某些不便。
因此有些東西,一開始就不能進天地秤。
而不能進天地秤,天地秤就不會給出解釋——
不要小看天地秤的解釋,天下萬物,特性何其多,宋辭晚就算后來惡補了許多知識,也不可能一眼識別萬物。
因而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天地秤是一個很好很高端的鑒定儀。
這個功能極其重要。
慶幸的是,晉級真仙以后,宋辭晚與天地秤的聯系進一步加深,她得到了新功能:世間之物,只需她用手碰觸,而不必再將其收入秤內,她便能通過天地秤,鑒定其特性!
新功能出現后,宋辭晚首先用其鑒定了手中捕捉到的大日星辰。
天地秤的解釋令人心驚。
同時宋辭晚又得到了一個新的信息:天外異族。
不是古神蟲族,而是天外異族?
這又是個什么東西?
是與古神蟲族一體的另外一種稱呼,還是切切實實的另外一個物種?
遙想曾經在時空長河看到的,古神蟲族的由來,宋辭晚不由得傾向于后一種理解。
她曾經想不通的一些問題,便也在此刻又有了新的解釋方向。
宋辭晚想了很多,但她的動作卻沒有猶豫。
九州不可以沒有天日,也不可以擁有一輪魔日,因而她要為九州世界換一顆太陽!
只是宇宙星海到了,這顆太陽又應該安置到哪里呢?
宋辭晚于是開始嘗試在幽邃深淵般的無垠世界中移動。
深淵般無垠蠻荒的世界里,沒有聲音,也不會有風,沒有天地之分,也不能飛行,若要移動,便只能依靠對空間的理解。
好在,再是幽邃無垠,空間總是存在的。
沒有空間就沒有世界,這個概念到了宇宙依然通行。
宋辭晚在心中默念“空”字訣,而后以虛空挪移的方式開始在這片無垠中謹慎移動。
她人是漂浮的,腳下輕輕一動,便能從一處空間點直接出現在另一處空間點。當然,這種跳躍式的出現,距離很短。
宇宙星空給宋辭晚帶來的壓力太大了,在這里,她并不能長遠距離跨越空間。
如此,依靠著短距離的小范圍挪移,宋辭晚一點一點地遠離了九州,而后在某一刻,她又忽地回首,望向九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