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晚轉身離去的這一舉動使得章氏族長的目光立刻沉了沉,大陣外圍,章競元卻是立刻松了口氣。
他轉頭看了眼被血云籠罩的中心島嶼,又遠眺了一番宋辭晚離開的方向,暗暗地一咬牙,便忽然將自己的身子一縮,悄無聲息地,他便沉入了下方的海水中。
滁州的海域其實很危險,這種危險不是因為海中存在有多么強大的海獸——
據說曾經是有的,但在多年的爭斗中,最強的那一批海獸早就被章氏祖上誅殺滅絕了,如今,海中生物反倒是要躲著人類,并不敢輕易出水引來災劫。
但章氏族人往常也不會隨意下水,因這深海神秘,內中盡是各種暗流與漩渦。
那些暗流與漩渦中往往還會潛藏著各種超出人想象的奇異力場,一著不慎,便是頂級的天仙陷進去,都要難以全身而退。
再以虛空幻魔劍引動其心魔,窺探他記憶中有關于章氏族地的各種信息,最后一擊必殺。
這是虛空幻魔劍!
出劍者,自然便是宋辭晚。
之后,便該輪到他章競元出場了。
元嬰只在斷頭的剎那又發出一聲凄厲尖叫,但這叫聲也很快休止了。元嬰的頭顱被擰掉了,斷頸處露出了密密麻麻如同觸須般的條條經絡。
入眼卻只有驚恐。
他成了棄子,既然如此,何不如大難臨頭各自飛?
章競元決定滑入海底藏起來,坐看兩虎相爭。
還有憤怒的、扭曲的尖叫。
是的,那是一個“日”字。
元嬰忽地睜眼,一口密密麻麻的森冷白牙猛然大張,忽一下對著宋辭晚的手掌就兇狠咬來。
章競元確信族中絕不可能輕易遷徙逃離,也確信只要老祖出手,那女魔頭就算是再厲害,也必要飲恨當場。
“惡徒有罪!”
至于那些扭曲的嘶吼聲,卻是影響不到宋辭晚分毫了。
她又豎起一指當做手刀,如同剪切敗革一般刺啦一下將元嬰的胸腔劃開。
她在一重重震蕩的海水間,施展攝氣術強行將所有散開的觸手歸攏,而后掌心中三昧真火一吐。
但章競元卻十分狡猾。
古老而又扭曲的聲音,層層疊疊,浩浩蕩蕩,似震蕩在幽藍深海間,更似是響徹在遠古長河中。
而不再是宋辭晚此前在滄海樓藏書館中見到的那個“亂”字。
他的身軀深深地浸沒在幽涼的海水中,海底水草招搖,山丘起伏,還有一些獨特的海底生物在水中穿行,渾身發出各種彩光,將整個海底世界都照射得如夢似幻。
宋辭晚不閃不躲,元嬰的利齒竟然咬不破她手上哪怕一絲皮膜。
這一次,忽有無數觸手交織成網,血網倏然彈動,迎風變大,猛地向前一噴,便兜頭兜臉地徑直向著宋辭晚罩來!
血網飛來時,隱約間又似乎是有個聲音在海水中震蕩:“西嗚……”
宋辭晚夷然不懼,這一次她看清楚了,那一蓬兜頭噴射而來的血網,原來交織成了一個“日”字!
為了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動靜殺人,這一次宋辭晚甚至都沒有點燃引神靈息香。
“休”字訣之后,宋辭晚伸出另一只手,徒手擰掉了這顆元嬰的頭顱。
這些古神蟲族的身體里,果然是各有文字。
章競元笑著笑著,忽然只覺心口一痛!
他猛地抬頭,瞪大眼睛。
宋辭晚探手抓入他的丹田,嗤一下就從中掏出一顆摸約五寸高的血色元嬰。
她的肌膚看似柔軟白皙,實則堅韌無匹。煉體術達到第五層生死陰陽境界,這異體元嬰也無法傷她分毫了。
宋辭晚手掌輕輕用力,甚至都未施展力大無窮這般神通,她僅僅只是口中清叱,吐出了一個“休”字。
宋辭晚撥開這些觸須,觸須軟軟彈動,無力掙扎。
即便如此,每每通行也必須做足儀式,并消耗大量元力。
在他的對面,被幽幽海水包裹的另一道身影白衣墨發,風姿神秀。那人的目光泠泠看來,直透入章競元心中,令他心血爆裂,轉瞬即死。
忽忽然,這元嬰就在她掌中顯露出呆滯之相。
而這一份驚恐,也成了他此生最后的記憶。
此番人劫降臨,章競元自忖自己既不可能打得過那個女魔頭,又無法重要到令族長中途放開大陣,接他回島。
血色元嬰的嘶叫聲戛然而止,宋辭晚一把將這元嬰的斷頭與焦炭身軀一并送入天地秤中。
他如今萬分期待的便是,女魔頭與族長等人斗到兩敗俱傷,再由老祖出手,滅殺那魔女。
章氏族地的眾人以為宋辭晚遠離了,章競元以為自己安全了,可實際上,宋辭晚卻根本就沒有走遠!
她身入虛無,轉瞬便循著氣息踏空出現在章競元面前。
“西嗚……”
章競元被直接殺死了,他到死都沒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他向來居安思危,很早以前就悄悄地在距離族地不遠的一處海底山丘邊,摸索著挖掘了一個小小的洞府。
這些經絡軟趴趴地從元嬰的頸口伸出,耷拉在元嬰血色身軀的四周。
宋辭晚自從獲取光陰錯到手,對于所有華夏字訣便又都有了一層更深領悟。
三昧真火無懼海水洶涌,嗤一下將所有觸須盡皆燒成焦炭。
“休”,休憩之休,亦是休止之休。
“有罪當誅!”
滁州與九州之間的通道狹小且極不穩定,只能在每月十五日月圓之時方才能真正開放,供寥寥數人小規模通行。
一個“日”字,一個“亂”字,這是宋辭晚目前所見到的兩個字。
族中庸才盡去,留下他章競元豈不就是老祖最值得栽培的后代?
思量及此,章競元愉悅地笑了。
“啊——”
而這個時候,只見前方海域深處幽藍涌動,一股無法形容的危險氣息亦在此時襲來。
宋辭晚通過章競元的記憶得知這深海中時有各種危險力場突兀出現,此等異力非人力所能抗衡。
因而宋辭晚也不節外生枝,她揮手將章競元的尸身也一并收入天地秤中,隨即轉身踏步,又一次虛空挪移離開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