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理論上來說,宋辭晚不應該認識涂山克己,涂山克己也應當是“初見”宋辭晚。
不過,宋辭晚主動叫破涂山克己的來歷也并非口誤,她直言道:“妖族天驕涂山克己,游歷九州,天下誰人不識?”
這話倒也沒錯。
畢竟上一次狐妖攔路,宋辭晚身在四通鏢局中與其論道,雙方雖有一番奇妙交鋒,然則上一次的狐妖其實也不曾主動介紹過自己。
他從沒有對宋辭晚說過“我是涂山克己”這樣的話,他只對段星魂自我介紹過。
當然,這一段是宋辭晚所不知的。宋辭晚更不知,涂山克己還曾用宋辭晚的物種平衡論與段星魂講過道。
涂山克己能自我延伸一段歪理,這段歪理甚至將段星魂給說到了吐血!
這些宋辭晚通通都不知,她只有自己的視角,有些時候有所缺失,這也是難免的。
宋辭晚篤定這一位是涂山克己,也是因為后來去到了平瀾城中,她刻意查找了一些妖族的資料,這才得以準確判斷出這位的來歷。
涂山克己道:“道友識吾,吾卻不識道友。論理說,道友修為非凡,不該是無名之輩才是。”
這位妖族天驕,雖未與宋辭晚正面交戰過,然而先前雙方追逐行走,實則已是無形較量。
在宋辭晚跨越空間,涂山克己如影隨形,始終不曾將宋辭晚追丟這一點上,涂山克己勝了;但在此前,宋辭晚一語道破涂山克己藏身在山風中,這一點,卻又是宋辭晚勝了。
能叫破涂山克己行藏,這本身便已是一種實力的證明。
雙方你來我往,看似溫和平淡,實則卻是暗潮洶涌。
宋辭晚微笑道:“天下之大,凡可逞一方之雄者,多如天河沙數,不值一提。道友今日稱我非凡,不過是因為道友非凡,因而見我非凡。”
涂山克己道:“我見青山多嫵媚?”
宋辭晚道:“料青山見我應如是。”
涂山克己頓時便撫掌笑了:“原來如此!道友可真是妙人,既是如此,吾更當見道友非凡才是!”
兩人說話間,宋辭晚又一步跨越了三十里。
這一次,她直接來到了天龍山腳下!
翻過浩蕩天龍山,前方便是風靈郡。
涂山克己緊隨其后,也在天龍山腳下站定。
只見天龍山之高,堪稱是直插云霄。山上倒是修建了一條棧道,只是這棧道隨山體而行,真個是陡峭如刀削,顫顫巍巍,一步一險。
這般險峻的天龍山,絕非凡人所能攀爬。
能夠翻山越嶺的,最低也是擁有一定境界的武者。
天龍山另有一個特異之處則在于,其山體不僅險峻,更有一股說不出的煞氣由內向外,如芒散發。
一般修行者哪怕是會飛,都很難飛躍天龍山。
要過此山,唯有攀爬棧道——也就是走大周朝廷設置的這條官道。
大周官道,國運通行。
天龍山縱然煞氣難消,有官道通路,也必然無法阻隔兩郡交通。
宋辭晚站在天龍山腳下的官道前,只見天色雖晚,這官道上竟仍有一行十數人在向著山上前行——
此處,宋辭晚特別注意到這一行人,主要是因為,大周百姓間流傳著一個常識:夜間最好不要出行。
倘若是長途出行,到了夜間不得不在外過夜,一般正確的做法也是原地扎營,點火守夜。
而絕不會說,到了傍晚還在攀爬天龍山。
這種做法有違常理,宋辭晚才多看了一眼。
涂山克己注意到宋辭晚的目光,卻道:“前方那是行商,這些行商南北倒賣,有些貨物講究時令,路上耽擱不得。商人惜物愛財,寧可拋卻萬全之法,也要提著腦袋趕路。吾初見不解,如今見得多了,卻也見怪不怪了。”
原來如此!
涂山克己游歷九州多年,比起宋辭晚這個尚未走出過蒼靈郡的人,涂山克己對于人間諸事,反而還要顯得更為熟稔。
宋辭晚收回目光,輕步踏上前方棧道。
在這條特殊的官道上,她雖然不能再隨意施展跨越空間之術,但她的腳步仍然疾若清風、快如閃電。
一眨眼她便能走出數十丈的距離,涂山克己仍然緊隨其后。
一人一妖很快就超過了那一行商人,行商們挑著擔子,一邊趕路一邊熱熱鬧鬧地聊天,全然未曾發現有兩道身影從自己身邊快速穿過。
涂山克己道:“道友,吾有一賭約,十分有趣,不知道友可有興致?”
宋辭晚問:“是何賭約?”
涂山克己道:“便賭一賭方才那一行人,能否順利翻越天龍山。若是不順利,又將死傷幾何。推測越準,便為勝者,道友以為如何?”
宋辭晚內心并不喜歡這個賭約,她道:“以他人性命為賭注,意為輕視生命。不瞞道友,天下悲傷之事常有,我雖不會常見常理,卻也不會以他人性命作賭。此等行事,長久以往,人心便無人性了,又何嘗還是人?”
涂山克己沒料到宋辭晚會拒絕,更沒想到她會拒絕得這么直白干脆。
他全然不解道:“道友為何不聽一聽賭注?”
宋辭晚說:“道友可以說一說賭注。”
涂山克己便笑道:“吾有一捧靈茶,采自昆山,此茶有仙品根基,名為昆山云霧,服用能升悟性三等。昆山云霧乃是五星級靈茶,道友當真不賭?”
五星級!
迄今為止,宋辭晚也只得到過一件五星級奇物,便是金蟬玉蛻。
而涂山克己隨便拿出來的賭注便是五星靈茶,這等誘惑,莫說尋常修士難以抵擋,便是家底豐厚的世家子弟,都不一定會舍得拒絕。
畢竟哪怕我有,我也完全可以不嫌多。
宋辭晚卻還是拒絕了,她說:“好叫道友知曉,我之所以聽一聽賭注,并非是要權衡利弊,以此來決定是否答應作賭。而是要叫道友心甘情愿明白,不論何等賭注,不能作賭之事,我便一定不賭。”
這個態度,說的不好聽點,可以說是近乎愚弄了。
宋辭晚都做好了涂山克己動怒翻臉的準備,豈料這狐妖卻仍是從容平和。
涂山克己只是微微笑:“不,道友,你還未將賭注聽完,不必如此盡早做下結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