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北辰剛剛見陳紫嫣時，江月白就垂眸站在一旁。
剛剛李北辰的話，讓她心里大為震動。
“等你到了韃靼那邊，只有你孤身一人，要面對各種的敵意和千變萬化、錯綜復雜的局面，面對的痛苦、害怕、絕望，遠勝于此時能想到的全部可能。想必你的父親已經跟你講了你的使命，希望你能夠保持今日這樣的堅強理智。”
“你要做的不是求死，反而是求生，要想辦法活下來。做決斷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你終于下定決心往前走時，遇到的困難超出了你的承受能力。這個時候就要靠一股信念支撐著活下去。”
李北辰肯定沒有想到對他的這番話觸動最大的不是陳紫嫣而是一旁的江月白。
江月白很容易把自己代入陳紫嫣的處境。
一樣獨自深處險象環生的環境中，無人可以信任，無人可以依靠，找不到可以支撐自己的力量，純粹要靠自己贏得一片生機，包括自己的美貌、身體、智慧.
要靠自己委身的那個人，卻無法真正依靠。因為這個人可能是種種危險和苦難的來源。
沒有什么根本性的不同。
入宮后，她只是憑著一股本能和前世在公司里的升職經驗，闖過一關又一關風險，看起來英勇無比，實際上，時常與危險相伴。
就像今天早上與慕容氏共同演的那場戲。
江月白默然。
李北辰拉起江月白的手，“你在為她嘆息嗎？”
在這個朝代還沒有這個說法，感覺很新鮮。
李北辰想到早上的事，連忙抬起江月白的左手，查看著手中的疤痕。
李北辰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抬眼望向江月白，看向她的側臉。
“那是璟妃的姐姐，今日要代表大明，嫁給韃靼最大的部落的首領的小兒子。目前國內錯綜復雜的局勢，試圖篡權奪位的人一直都是個巨大的威脅，確實需要一個穩定的外部環境。”
江月白沉思片刻，“皇上圣明，以時間換空間。”
這是她最近時常迷惑的事情。
李北辰站住，定定地望著她，笑著說道：“有什么不能告訴朕的嗎？”
見她的眼神始終注視著前方，不曾有一眼看向自己，禁不住問道，“皎皎，你在想什么？”
她與李北辰走在一起的感覺，那種默契和氣度，就像是一國之母。
她只好垂下眸子，溫順地被牽著手，一起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臺階。
但凡慕容氏抱著魚死網破、執迷不悟之心，那么在丟失皇家尊嚴面前，和妃乃至太后不得不選擇犧牲她，一竿子把她擼到底。
心中不禁為陳紫嫣嘆息了一聲，也默默地在心中祝福她。
江月白搖搖頭，微笑著說道：“臣妾在目送她一程。心中祝她一切順利。”
生在權貴家里，看起來也沒有那么的幸福，不僅有錦衣玉食還有諸多身不由己。
“謝皇上。”她順勢抽出自己的手，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
江月白愣住。
江月白已經悄悄地涂抹上了疤痕膏，此時巴掌上沒有了疤痕，只有一條淡粉色的印記還未褪去。
在她沒有想好該如何回答時，她決定使用萬能法寶，只是緩緩地轉過臉來，對著李北辰微微一笑，卻沒有說話。
在領導面前不敢多賣弄。
徐福海跟在后面，望著他們并肩拾階而上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恍惚。
她怔怔地垂著眸子站在李北辰面前，順著他的視線，目送陳紫嫣坐著步輦遠去。
江月白忽然眼中一熱，垂下眸子，悄悄平復心境，“做決斷不是最難的，而是做完決斷之后，如何戰勝重重困難，活下來，走下去。”
白嫩細膩的臉頰，筆挺小巧的鼻子，優美的下頜線，澄澈的眼神，令人心動。
李北辰是何等聰明之人，只是一想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卻依然問道：“哦？哪個地方讓你受到觸動。”
李北辰聽到江月白說的話，為她深刻的見地，感到驚訝，“以時間換空間是何意？”
扭頭回看，恰好皇上正在望著她。
一個頂尖的秘書就是要想在領導的前面，讓領導沒有煩惱，只有熨帖。
李北辰極為耐心地向江月白解釋道。
江月白禮儀學得極佳，行走的步態矜持高貴。
李北辰心中有了一股暖意，江月白是理解他的，更懂得大局的需要，沒有普通小女兒的傷春悲秋，這份稀有的懂得讓他心中熾熱，“皎皎，跟朕來。”
“還疼嗎？”他手指輕輕撫過長長的疤痕，滿是疼惜。
而李北辰的話，給她在黑暗中點了一盞燈，雖然不算足夠亮，卻讓她有了方向，有了力量。
李北辰刻意放慢了腳步，攥緊了她的手。
這種感覺令他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四周。想必很快就會有別有用心之人以此大做文章。他心里盤算著如何把這件事提前布局好，扼殺在萌芽狀態。
此時她該以“下屬”的身份，還是以“小三”的身份回答這個問題更容易拿高分？
等著皇上先行。
江月白老老實實地回答：“就臣妾的理解是，以時間換空間的意思就是，用更多的時間為代價，以謀求在將來有更多更好的辦法解決當下的問題。”
“朕來牽著你的手。聽話。”說完，李北辰笑著彎下腰，拉起江月白的手。
李北辰立馬領會到了她的顧慮，繃著臉，環視了一遍四周。
在后代，這更多的是一個在計算機方面的概念。即在單位時間內進行更多的計算操作，以此來節省內存的使用。
兩人眼神相觸，心意相通，有一種人人皆是身不由己的感慨。
思索片刻又說道：“也許不僅僅是更猛烈的攻擊。不承諾放棄為了解決問題使用武力。但也許還有其他和平解決的可能。自身強大，是談判還是打仗，就有更多選擇的余地。”
“就是說先獲得緩沖的時間，做出更充分的準備，后面再發動更猛烈的攻擊，取得更多的利益？這就是空間？”李北辰饒有興趣地問道。
江月白微微搖頭，垂下眸子：“皇上剛剛對陳氏的那番話，令臣妾很受觸動。”
李北辰道：“你都聽到了？”
江月白默然。
江月白想了想，方才低頭答道：“謝皇上關心。當時為了配合姜太醫驗血，下手有點狠，出了好多血。現在有皇上關心，感覺好多了。”
就像領導說“辛苦了”，作為下屬，既不能跟領導說不辛苦，不能說自己應該做的，也不能太赤裸裸地邀功。
基本的話術邏輯就是：感謝領導關心。（有領導運籌帷幄，才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和您的辛苦相比，我的辛苦不值一提。）為了高質量完成任務，了很多時間，受了些累，都是值得的。（何況自己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鍛煉，學到了知識。）
李北辰以為江月白是故作堅強的懂事，扭頭對徐福海說：“中午讓御膳房多做點補血養傷口的菜和湯，不要有辛辣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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