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語:
見醉眠道人對天虞山之行滿是期待,幼蕖亦為他高興,只是自己行程緊,沒法陪這位的雅興了,當下一笑:
“前輩,弟子歸心似箭。這就先行一步了!若有機緣,我們少清山見!”
陳邕一看自己那慢悠悠的飛瓢,苦笑一聲:
“去罷去吧!你這丫頭,比你師父直白多啦!”
幼蕖莞爾一笑,足尖一點青梗劍,如電飛射而去。
陳邕看著她的背影,嘆息一聲,拍了拍葫蘆,唱道:
“舊人已作斷篷飛,新生茁芽發滋榮。
且看四時更迭序,日升月落走蒼穹!
可惜,無酒配我的好曲兒了啊!”
少清山一切如昨,云遮霧罩之下,依舊山青水碧,山體如巨人俯伏,安靜又沉默。
幼蕖滿腔是回歸故里的喜悅,她眼中,那安靜也透著柔情,沉默亦難掩對游子的歡迎之意。
一拍墨玉環,黑云兒猛然竄出,興奮得“嗷嗚”大叫數聲,一下子就沒了蹤影。回到熟悉的山水之間,除了瘋狂撒野再不能表示小家伙的歡喜。
“好吵!”
帶著笑意的抱怨聲穿透云霧傳入耳中。
“二哥!三哥!”
幼蕖歡呼著拋開青梗劍,任由自己墜落。
風聲在耳邊呼嘯,清涼的霧氣在睫毛凝出露水。
穿過一重重云山霧海,一張網穩穩地兜住了她。
“我又不是兔子!”
幼蕖陷在網里又笑又氣,哇哇大叫、手足亂揮,像個沒長大的淘氣孩子。
這突如其來的接待方式實在出乎她的意料。
云清與如松一人一邊拉住了網,還故意搖了兩搖。
云清一臉迷茫,皺著眉問如松:
“老二,今兒兜住的兔子會說話么?莫非是個會搗蛋的兔子精?”
他仗著眼睛看不見,硬是說瞎話。
如松拍著輪椅大笑:
“兜住的不是兔子,比兔子瘦多啦!不好吃!硌牙呢!但搗蛋一點不比野兔精少!”
云清表示失望:
“還以為今兒逮住了一只肥兔子呢!這下晚飯沒嘍!”
如松笑道:
“我們可以當兔子養,帶回去跟我們一起吃草去!”
倆人一邊笑說,一邊將幼蕖放了出來。
幼蕖嘟嘟嘴,心里有些難過。
她本以為,會想往常那樣落在哥哥們的臂彎里呢!
不過,她知道,兩位哥哥雖然是開玩笑,可其實是覺得她長大了,再不能像小時候那樣毫無顧忌地玩拋接游戲。
幼蕖跺著腳大叫:
“哼,我不吃草!有兔子我也不吃!我要吃一整只白唇鹿!還要一大片黃風獐!烤得焦焦的、黃黃的,直滴油的那種!不然,我保證知味堂的爐膛三天都打不著火!”
小姑娘雖然是撒嬌,卻也表明她已然接受了兩位哥哥劃出來的距離分寸。
“哼!”云清的手準準地落在幼蕖頭頂,輕輕一拍,“都這么高了,還那么淘氣!墨川師叔他們肯定是揍你揍少了!”
如松有些急,他坐在輪椅上,自然矮了一大截,追著問:
“小九又長高了?有多高?”
云清斜“睨”了他一眼:
“反正比你高!”
如松氣得一拍輪椅把手,一道水箭準確無誤地射中了云清胸口,云清衣衫上頓時多了塊黃兮兮的污漬。
“這是我特意為他留的刷鍋水!”
見愛潔的老三黑了臉,如松大樂,他靈活地轉動著輪椅,躲到了幼蕖身后,壓低了聲音對她道。
幼蕖笑得彎腰,兩位哥哥精氣神十足,真好!
正笑鬧間,一道黑影突然竄出,如閃電一般,左一撲,右一拱,如松與云清立時東倒西翻。
“黑云兒你這家伙!”云清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笑不得,他雖然看不見,可也知道自己的衣衫已經不成樣子。
如松坐在輪椅上,倒是好,小黑豹子撲來時被他大張胳膊順勢一把抱住,那沉甸甸的分量壓得他直齜牙咧嘴:
“好家伙!這是吃什么了?長得這么肥!我都抱不住了!哎哎,我這輪椅幸好結實,不然,也要給你壓垮了!”
幼蕖笑瞇瞇地看小黑豹子給兩位哥哥分別洗了個口水澡,大是暢快。
“嗷嗚……”
黑云兒肆意表達過重逢的歡喜后,扯著嗓子大吼一聲,轉眼就沒入了云霧。
片刻之后,遙遠處傳來雞飛狗跳的喧囂聲。
“南禺谷里的鳥獸們慘了……”
云清搖搖頭嘆氣,扶著腰站了起來,將身上一通亂拍:
“我今兒剛換的衫子!”
如松也搖著頭笑:
“南禺谷才安生了幾年,這混世魔王又回來了!不過如今好多了,只得一個……”
大家突然想起當年進入南禺谷搗蛋的另一人,不由都停了說笑,沉默了幾息。
“對了,土大師……”
“對了,土大師……”
如松與幼蕖倆人異口同聲,不約而同地轉向了同一個話題。
話頭撞上,倆人相視一笑,便知道對方要說什么。
幼蕖推著輪椅往山上走:
“我就知道,土大師放心不下二哥三哥,肯定是來少清山了。哦,我是在烏朔州遇到他的,他人呢?”
“他哪閑得住?他在師父的扶蘇院附近新搭了個棚子,又就地刻了個陣盤,好將各處節點都關聯上。正忙著呢!只是我還沒說通他留下來。”
云清跟上幾步,補充道:
“雖然沒肯長留,可土大師說他這趟來之后,還會常來少清山!為的是多看看我。小九你知道不,土大師夸我天賦異稟,說我不比如松差。我覺得,他老人家更偏愛我三分!”
話音未落,他就靈活地一點足尖,高高翻了個跟頭,未卜先知地避過了如松的又一波刷鍋水襲擊。
“小九,你不知道,老三如今聒噪得很!比樹上的喜鵲還吵!正好你回來了,也見識一下,你三哥快變成三婆了!”
幼蕖笑著點頭。
土大師在半山腰迎上了他們,他一身短打,面色紅潤,走路風風火火,每一起落都帶著彈跳力,明顯比在地底魔宮見到時多了份歡顏活氣。
若不是頭發染著些許風霜之色,遠遠看去,簡直是個半大小伙兒。
土大師明顯是特意來遇幼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