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茛母期期艾艾的幾句含糊話,礁三嘆了口氣,這茛大姑白長了年紀!只一味的柔怯小心,也太遲鈍了!
幼蕖與祈寧之交換了個眼神,都明白,印堂府與百會貫通,正是元神自外進入的通道,茛母所述分明就是被奪舍前的跡象。
只是不知為何陳箐箐的意圖沒有得逞,沒能闖進去,奪舍失敗,也算是茛母運氣好了。
茛母還有些懵懵懂懂地沒回過神,茛大卻是一個跳起,追著幼蕖問道:
“莫非,莫非陳師父她、她……她真的……”
他竟有些說不下去。
幼蕖點點頭,體諒地看著茛大,幫他接住了下半句話:
“你陳師父她,她確實是想奪舍你母親。”
茛大、茛二的瞳孔瞬間雙雙張到極大,陳師父和娘親都是他們最親的人,讓他們怎么接受這樣的事實?
幼蕖一笑:
“當時,你母親離她最近,又是她最熟悉之人,自然最方便下手,她要是刻意模仿原主,也不容易露餡,至少暫時騙過你們沒問題。雖然不是同一族類奪舍是需要冒險,可這是最容易抓住的生機了。”
茛家兩兄弟腦子里都是嗡嗡的,心里那桿秤左右搖了一搖,自然還是骨肉更親。
茛大突然想起了什么,趕緊向幾條年長的人魚行了個禮,道:
“長老,趕緊將族內查一查。以防……”
礁三長老點點頭:
“總算你還知道以族人為重,我還以為你被那師父教得忘了根本呢!還用你說?我也想到這一出了。”
他與其他幾條人魚對了對眼神,皆是一揚手,腕間金蛇“嗖嗖”連聲,箭一般射入屋外水中,應是去搜尋了。
又有一人魚道:
“我再去找花五,讓他多抽些人手,護族陣法和族人中都要查一查。”
說著就飛快地擺著魚尾消失在水波中。
幼蕖卻是不覺得此舉有用。
她與祈寧之悄悄傳音,兩人想法都差不多:陳箐箐奪舍茛母未成,定然更加驚慌失措,但是她不會死心,慌亂之下多半還要拿其他人魚試上一試。嗯,最多啊,再試一次,卻是不會多試。
這強行奪舍也是很耗元神之力的,一而再,不可三。
既然在茛母這里奪舍失敗,那定是被什么她不知道的緣由給限制了,畢竟跨種族奪舍,誰也沒經驗,只能是死馬當做活馬醫的冒險。反正人魚派了金蛇在找她,若再試成功了,她也能被找出來。
若不成,也已經耗費了許多元神之力了,定然要逃。總不能就在水里飄著罷!無路可走的情況下,陳箐箐又不敢在人魚族內多作停留,說不定,她已經借助詭異手段寄生在其他水族身上,或是有什么秘密通道,逃得遠遠的了。
可能他們路上遇到的什么魚螺蝦蟹,就藏著陳菁菁的元神呢!一推想到這里,幼蕖恨不得立刻出去將每個小蟹大螺的殼兒都掀開來查一查,那樣范圍也太大了!
祈寧之失笑,提醒她:陳菁菁奪舍人魚尚有可能,寄身魚蝦等低級生物就不行啦!無靈無智的低級生物沒有神庭腦府,哪里容得下修士的元神?
幼蕖一想也是,只能嘲笑自己基本常識都忘了。她終究不放心,去問礁三長老:
“請問,這片水下世界,除了人魚一族,可還有其他智慧生靈?”
礁三一怔,知道她擔心什么,遂笑道:
“這個不必擔心。這里的智慧生靈,只有我們人魚。我們經營此地有上萬年之久,這點把握還是有的。其余不過是低等魚蝦螺貝罷了,肉身虛弱,藏不得元神的。
“而且,我們這護身金蛇對生機魂息最是敏感,只認自己人魚族的主人,若有陌生氣息,定然要示警。”
“哦——是這樣。”幼蕖沒想到那金蛇還有這樣的護主之效。
礁三長老一拈短須,頗為自得:
“鮫人天生神識較修士為弱,可各支族群自有護持秘法。我族子民,甫一出生,就有金蛇自行擇主,故我族人一生得蛇靈輔助之功,得以長久健朗。此時這許多蛇兒將全族繞幾圈,什么鬼魅魍魎都能找出來!”
說到這里,他想起來什么,不免抱怨道:
“茛大姑道術沒學到什么,偏學了人的壞毛病,陳菁菁說不喜蛇兒,她就往往不帶金蛇在身邊。你看,她若是好好帶著護身金蛇,哪里會差點被陳菁菁奪舍!蛇兒一口能吞了那忘恩負義的賤婢!”
幼蕖看向茛大姑空蕩蕩的腕間,有些恍然。
茛母撫著胸,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她團團轉著,看向室內每一件熟悉的物事,這都是她曾親手擦拭安置過的,似乎還能從這些舊物件汲取一些溫暖,給自己一些安慰。
茛二還有些不能接受,他呆了片刻,去拉住兄長的胳膊,道:
“大哥,大哥,是不是弄錯了?師父,師父她怎會如此……”
礁三沉聲打斷他,道:
“你還喊那賤婢師父!她差點就害了你娘親了!”
茛二低頭吶吶:
“是,我知道。可是……師父她平日……”
雖是已到這個地步,他仍然沒法跟著礁三稱陳箐箐為“賤婢”,他自幼跟師父的時間比兄長還長,師徒情分甚篤,此時驚痛交加,心里實在難過,再說不下去。
茛家兄弟望著室內熟悉的陳設,回憶自幼在此地的嬉鬧、成長及師父的諄諄教導,再看看娘親溫柔干凈的眼神此刻含悲帶慌,心里一陣痛又一陣怨,俱是不覺流下淚來。
茛大喃喃道:
“要是前日我不多嘴告訴師……告示她有人在水底以神識戲魚,她就不會跟著我出去看那一眼了,也就不會出這種事了……”
礁三長老氣憤地瞪了茛大一眼:
“都是你們兄弟惹出來的好事!尤其是你,茛二不懂事,你也不懂事?連自己娘親差點都害了!陳菁菁沒有我族的拊心鱗,如何出得了防護大陣?竟是你帶出去的!對了,平日你們是不是就這樣胡來?荇十一啊,你們幾位長輩,吃了人家幾次藥,是不是就都縱容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