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語:
幼蕖的芥子環里有不少靈符,是二哥給她備下的。
雖然宗門不禁止參比弟子動用自己的庫存,但幼蕖覺得這畢竟不符考核的真義,能靠自己的還是得靠自己,她又不是不會。
宗門應該也是希望弟子盡可能地自力更生,不然,為什么特意說明了,靠自己現制丹藥靈符等過關的,梅花牌上會顯示出更好的成績呢?
而且,二哥給她的靈符大多是在外歷練時的護身所用,用在大比上是糟蹋了二哥的心意。還有,就她所面對的河流沼澤狀況,得現制幾張貼合眼前實際的才更實用。
關于符術,這一項來上清山后她接觸得確實不多,論精通程度,與專門研究符術的大茂峰弟子肯定不能比,但她要應付綜合比試的要求還是不難的。
畢竟從前她在少清山時跟著二哥和八哥畫過不少,也成功過不少,而綜合比試只是要做到“小有通曉”即可。
二哥畫的是正經符箓,筆道精嚴、蘊法精妙,比尋常坊市上售賣的高價品都要好幾分。
八哥走的是野路子,游方道士的障眼法兒他也學,雙清樓的孤本殘籍他也翻,拼拼湊湊弄出來一堆稀奇古怪的符箓。
偏偏八哥運筆還難看,歪歪扭扭,橫不平豎不直的,畫出來的符紙,二哥笑稱“不忍猝睹”,七哥則直接輕蔑地稱之為“鬼畫符”。可是野也有野的好,就像是治病有偏方一樣,這些鬼畫符往往在意想不到的角度發揮點奇奇怪怪的作用。
幼蕖覺得,他們那次在小地繹鏡里春試煉,在千回谷外大戰斷尾狼王的時候,就是八哥的鬼畫符起了作用,運氣福氣一直跟著他們走,大伙兒才能打得那么順手。
所以,關于符箓之術,幼蕖掌握的理論與技巧可都不少,正統的和偏門的都有。只是大都存在腦子里,許多尚未有機會制為實物。
至于實踐,當然也有少量。
平日里她給小竹林做防護時,也畫過幾張布置在竹林里,墨川師叔來見過,贊她小竹林里的靈符不是常見的套路,還頗有效用,比嘉慶坊里賣的還實用,作為防護陣法的補充足夠了,還問她是不是去大茂峰小朋友那新學的技法呢!
還有,她上次五英洞歷練之時也與魯琤琤交流過制符之術,與魯琤琤制作的成品相比,她當時試著現畫的兩張靈符也還是拿得出手的,得過魯耀群師兄的夸獎,所以幼蕖對自己的水準心里有數。
從芥子囊里取出宗門配好的符筆、符紙,調好朱砂等顏料,幼蕖提筆凝神,先在腦子里過了一遍走筆和靈力的銜接,隨后穩穩地在符紙上落下第一筆。
隨即輕輕提起筆鋒,轉向,靈力按照預設好的方位涌出。
精神集中于一點,指尖細微的觸感都影響著筆下的力道……不對!快收!……還好,收的及時……幸好她不是對符術一竅不通,二哥的叮囑與曾經的少許記憶浮上心頭……
“還行,也不是很難啊……”她看看筆跡未干的靈符,抹把汗,點了點頭。
這種金鐘符她沒親手制過,但不陌生,二哥曾經為改良其中的靈力走向費了老半天功夫琢磨,她和八哥則嘻嘻哈哈在一旁觀摩,手指也懸空仿著畫過。
這改良的金鐘符,幼蕖還亂七八糟地出過不少餿主意,有兩個點子竟然被二哥選中了!所以她記得很熟。
如今自己親手來畫,印象都在,略有些手生,中間略有點波折,但看成品尚可。
宗門配的符紙符筆質量都不錯,枉她開始還擔心吃不住靈力。
上清山對弟子確實不小氣。
這就是大宗弟子的好處了,宗門為弟子裝配了基本的物質基礎,日常修煉學習所需皆不需費心費力。要材料去慶余堂,要典籍則去玉樞閣。若弟子玉牌上積累的點數足夠,想要什么等級的物資都有的選。若是手頭緊,基本所需也是能夠滿足的。
而許多小修為謀生節省靈石,想學點符術,得自己從獵獲獸皮準備原料開始做起,耽誤許多功夫,真正練習的時間反而被擠壓了。要省力,就省不了靈石,他們在坊市上購買符紙,也不可能大手筆地挑肥揀瘦,良莠不齊的原料也會影響他們的進展。
自己比起那些貧苦出身又沒有投入大宗門的散修小修,真是幸運多了。便是這樣的比試,這樣的用心與鍛煉效果,也是一般人比不上的。
幼蕖心里閃過這個念頭,感慨地嘆了口氣,提著剛剛畫成的第一張靈符仔細端詳。
她希望每張靈符都能頂上十足十的用場,輸入的靈力便不惜血本地多多益善,幸而符紙也承載住了,因為她從前可是聽過不少畫符不成反而炸了符紙的傳聞。
看這靈符上——嗯,不是自吹,這線條的靈光明亮飽滿,按坊市上的常見水準,應該至少是……中品。
不是幼蕖盲目自信,而是她自有判斷依據。
嘉慶坊千秋閣里最常見的那種靈符,靈力黯淡薄弱,伙計說是下品,也最便宜,只要一兩塊靈石。隨著靈符上的線條蘊含的靈光越來越厚重,價格也水漲船高。像幼蕖手上這樣亮度的,那伙計開出的價錢就高多了,依品種不同,有二十至上百塊靈石不等。
那些制符掙靈石的修士自然是盡可能省著靈力多畫符,圖量多贏利,符上線條都走得油滑浮淺了,舍不得多注入一分靈力,能出品就行。而她制符是為自己用,自然不能省,要將靈力盡可能地多灌注進去。
當然,若一味注入靈力又蠢了,很多人空有深厚靈力卻無法用符筆表達符意,心神空洞就會落筆虛浮,修為再高也只能制作出品質低劣的符箓。
符術的訣竅在于線條的流轉暗合道義,心有法而筆有術,心手相通、天人合一,線條看似簡單,其實體現著制符者對法術的理解,同時還要兼顧力量的平衡與筆底的承載能力,稍有不慎就會“炸符”。
此時需要的幾張符,幼蕖是第一次臨場現畫現用,一次即成,成了即是中品,卻道一句“不是很難”,若是旁人知道幼蕖如是想,估計得氣死。
魯琤琤上次將新手制符說得千難萬難,見幼蕖跟著她輕易畫成了兩張符,意外之后又道,畫符入門雖易,做好卻難,若是沒有大茂峰真人的手把手親授,最關鍵的那一竅是極難通的。
魯琤琤自稱自己是個悟性很高的人,開始也和幼蕖一樣,起步甚是順利,可是也都費了老半天勁才達到“中上”之品。
魯琤琤的話固然有所夸大,是為了宣揚自己所學艱深不易,卻也有幾分確實。制符的靈力流動、筆鋒流轉,差個一絲半豪都會謬之大矣。若沒有高手引導,靈符很難提升品級。
“會做”是一回事,“做好”卻又是一回事。
不過幼蕖自幼博學兼收,二哥師承高人,師父傳授得法,她的所學自根基就扎得很穩,學什么都是一通百通,不僅對劍術與法術領悟極快,而且這種悟性也自然遷移到其他幾項上面。
在少清山的時候她和八哥邊學邊胡鬧,是糟蹋了不少上好的符紙,好幾次要不是看在小九也參與的份上,二哥的巨掌就要落在八哥的屁股上了。可那時是他們玩心太重,不懂得珍惜,完全沒有“畫廢了就糟了”的意識。
現在不一樣了,她態度持重、舉筆慎重、落毫鄭重,認真又穩當,過去的積累才真正體現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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