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語:
蕭云軔沖擊金丹失敗雖然令人意外唏噓,卻很快淹沒在慶典即將到來的喜氣紛雜中。
畢竟,比起為失敗者痛心,大家更愿意去期待快樂好事的到來,去談論其他可以歡欣鼓舞的事和人。
失敗有著令人下意識回避的陰影,楊云玲口稱的“晦氣”雖然刻薄,卻也反映了許多人趨吉向暖的本能。
大家都更愿意選擇愉快的話題和想起愉快的事情。
寶瓶峰的人難過多一些,可是修道之人比凡夫俗子想得更理智清醒。大家都要向前看,不能為某個人影響了自己的修煉,師長更不希望因此影響整個寶瓶峰的氣氛。
蘇怡然圍著獨秀嶺轉了幾圈,確認自己沒辦法進入,又不敢亂闖亂叫,萬一打擾了蕭師兄療傷就不好了,只得怏怏回轉。
她還來不及考慮自己會不會因為心情不好而炸爐,因為幼蕖每天都找她有事。
幼蕖拖著怡然師姐四處走動,不是看新來的門派,就是找黃庭山的潘寶聊天。
蘇怡然開始還憋著賭氣,她知道小丫頭是想讓她散散心,可是她偏想:難道這樣就能讓我好過一點嗎?想得太簡單了,我就是難過!
可是,就這么走走,說說,笑笑,哪怕是強顏歡笑,竟然也奇跡地令心情平復了不少。
蘇怡然一度覺得很對不起蕭師兄:蕭師兄現在傷身傷心,我卻沒為他難過幾天,真是不太好……
但是小丫頭太會找事情了:一會是哪里岔了氣心痛難忍,要蘇怡然親手調配的最新鮮的修方醴泉才能紓解;一會是什么難題解決不了,非得要怡然師姐和她一起去找潘寶研討;一會又是看中了怡然師姐的殘劍圖,非要一根一根線條地講給她聽才行;要么就是新來的客人不好安置,得請怡然師姐幫著想個法子……
蘇怡然忙得東跑西顛,都顧不上傷心了。
這一日,幼蕖又琢磨著要把潘寶那幅殘劍圖接續完整,道是這圖上劍招冷僻,沒人見過,若是演化完全了,說不定能給自己在即將到來的宗門大比中添個絕招,也就有更大的希望博個好名次。
蘇怡然一聽,挺有道理,拉著幼蕖就找潘寶比劃推演。
小丫頭就是小丫頭,很多地方啊,還是需要自己這個師姐來指點!
幼蕖今兒手不太順,好幾招都使得不對路子,靈氣還總是打岔。蘇怡然都看得急了,她一把搶過那幅推演了一半的殘劍圖:“我來看看!”
“那我先歇著啊!”
“嗯你歇著,讓師姐我來試試……”蘇怡然不以為意地一揮手。
“咦,潘師兄,你在看的什么?像是雜書?這個對修煉也有幫助嗎?”幼蕖得了空,去轉問潘寶。
“你別看這不是劍譜道書什么的就小瞧它!”潘寶捏住手中一個古樸的玉簡,“我們修道,不能那么勢利,只沖著有用的學,那不是修道術,那是匠人之術!我跟你說,其實有時看似‘無用’的東西,反而在關鍵時候起決定作用。”
“有這么神奇?讓我瞅瞅……”
蘇怡然正在琢磨殘劍圖的時候,就聽得潘寶和幼蕖嘀嘀咕咕:
“這個益堅真君,竟然在結丹關口沖擊了三次!我要是他師父,得氣死吧!”
“就是,他那些同門當時肯定都看不起他吧……可是凡人都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我們修道之人得以三百年來看才對,也就三百年,誰知道他后來會成為西鄂州最厲害的元嬰真君呢?”
“我聽師父說,那些大能都是窮且益堅,越挫越勇。哦,怪不得,這位叫做‘益堅’真君呢!果然名不虛傳!”
“那些進階順利的,后來的成就都不如他!就他結嬰了。焉知他不是在挫折中感悟到天道呢?”
“那肯定是!太順利,心境肯定容易出問題。與其到了后來才發現漏洞,還不如早些把問題暴露出來!”
“就是!所以說,沖擊金丹才失敗一次很正常吧,人家都三次……”
“你看你看,連化神道君都有那么慘的落魄經歷呢!原來‘留一半’神君的名號是因為他每次進階都只能完成一半啊!原來是個外號!我還在想,這是個啥名兒啊!雖然他姓留,這爹媽起名字也太不上心了。”
“就是!連筑基都要兩次!差點他師父都不認他了,可是,唉,誰有前后眼呢?”
若是幼蕖當面拿道理點蘇怡然,蘇怡然肯定不聽,小丫頭還沒她高呢,她哪能聽得進小丫頭的道理?
可是蘇怡然旁聽到小丫頭和潘寶閑聊的話,不由就上了心:“你們聊的啥?給我看看!”
“我在西鄂州淘的一根舊玉簡,挺有意思的,就閑來看看。”潘寶憨憨地笑笑。
“就是些前輩的經歷啊見聞啊,怡然師姐,你要不要看看?我這會手氣可能好一點了,不然我接著來續殘劍圖?”幼蕖邊說邊自然地接過了蘇怡然手上的半幅圖。
“哦……”蘇怡然也自然而然地接過了幼蕖手上的舊玉簡。
潘寶不知道在哪里找來了這么一根玉簡,叫什么《青空窮通錄》,上面記載了古往今來青空界的各種奇人異事,特別是描述了許多元嬰甚至化神前輩的坎坷磨礪經歷。
不看不知道,一看,天吶!這么多人都有沖擊金丹失敗的經歷!
那失敗一次算啥?簡直是小兒等級的小跟頭!
蘇怡然恍然大悟,心思一下子通明了許多。
風物長宜放眼望。
流水不爭先,爭的是滔滔不絕。
玉簡里,有些道理明明自己也知道,可是配合著那些前輩的真實經歷,從他們口中發出真實的感慨,格外令人信服,也格外容易打動人。
“這個,嗯,能不能借我復制一下?”蘇怡然問潘寶。
潘寶嚴肅地摸著下巴:“一般是不行的,我這都是買的市面上見不到的。”
隨即他忽然臉上綻開一朵大大的笑,大方地一劃拉:“不過嘛,怡然你不是一般人,我們是知己么!沒問題,你盡管復制!”
蘇怡然歡歡喜喜地掏出空白玉簡來復制那《青空窮通錄》,她一樣瞟見幼蕖在偷笑,不由疑惑:“小丫頭,你笑什么?”
“我?”幼蕖睜大了眼睛,眼珠子一轉,“我笑啊,潘寶師兄年紀輕輕的,卻喜歡學他師父,老神在在地摸下巴,卻沒胡子給他捋!”
一番話說得潘寶臉都紅了,看得蘇怡然大樂:“還真是!原來潘寶喜歡扮老成!”
“去去去!”潘寶板起臉,轟飛蟲一般地趕人,“復制好了沒?快走快走!我要靜讀道典了,你們忒煩人!”
蘇怡然一點都不生氣,她不慌不忙地收起復制好的玉簡,拉起幼蕖:“我們走啦!別打擾了潘寶師兄長胡子!”
潘寶氣得瞪眼,蘇怡然也回瞪過去,幼蕖見這兩人比著大眼瞪小眼,孩子氣得緊,實在是不能不笑。
而且,怡然師姐又會跟人斗嘴了,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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