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語:
黑云兒轉達過來的意思令幼蕖愣了愣,天獒前輩要和她過幾招?
不管是想指點她還是要試探一下她夠不夠格做黑云兒的伙伴,幼蕖都樂于接受。她好久沒痛痛快快地出劍了!這么好的對手可是難求!
“前輩小心了!”
幼蕖口中客氣了一下,劍光卻是毫不遲疑地傾瀉過去!
那天獒看似笨重,身形卻是神出鬼沒,這片劈頭蓋臉的劍光似暴雨一般,竟是盡數落了空地!幼蕖劍勢未消,面前的黑影已經無蹤,她心內一驚,想也不想,空著的那只手反向連點,連攻帶守,數個法術夾雜著拋往身后,同時一轉手腕,青梗劍揚起一溜銀光斜刺出去,這才感覺到后方有氣息傳來。
幼蕖步似猿猱,一個翻滾后就勢如風回身,青梗劍起處,又已指到天獒脅下。天獒畢竟境界高出太多,在其眼中,幼蕖的一切努力都不過是小兒嬉戲一般,面對萬千劍光,天獒只一舉爪,便有化繁為簡之意,威勢夾帶著勁風撲面而來,如風暴突襲。
幼蕖感覺自己如一葉小舟,在驚濤駭浪里搖擺不定,眼看就要傾覆。
幼蕖死死咬著牙,額頭汗出如漿,手都在顫抖。
拼不過這浪,便如何?
師父曾說,順著它,引著它,然后才可凌駕于它!
黑云兒毫不緊張,卻觀看得極為投入,感覺到那股高級靈獸的威勢當頭壓下,它反而興奮得高引喉嚨吼了一聲。
山谷外的唐云與魏臻不知發生了什么,只聽到谷內有劍鳴豹吼,心下俱是一驚,卻又感覺黑云兒沒有驚懼之意,倒似是有些興奮,不由面面相覷。
“這是……”唐云猜到一種可能,卻不能相信。七級靈獸,那是堪比元嬰真君的存在,怎么就突然來了興致與小丫頭比劃比劃?
可是兩人進不得山谷,只得在外踮腳翹首地眺望,心焦不已。
萬一天獒一個收不住手……
魏臻打了個寒戰,不敢再想,小師妹,你多保重!
此時場中形勢又變,幼蕖摔了幾次后,不再強支著逆風沖鋒,一時間腳步踉蹌,如醉漢中酒一般,虛浮雜亂的行跡與方才的拼命架勢完全是兩種模樣。她心里想著在凡間看潮時,那手舉紅旗旗不濕的弄潮兒身手,不由有些了悟,就著對面席卷而來的狂潮,放輕身子,放開心神,穿插其中捕捉著機會,時而順勢而為,時而得個空便又逆勢而上,忽如鷹隼縱高凌云,忽如蜂蝶低飛撲花,忽如星丸跳躍不定,一柄青梗劍東指西劃,看來不成章法,其實已經漸漸劍氣成網。
天獒來回幾個撲躍,忽然覺得面前不知何時多了阻力,行動竟然開始滯澀起來,而小丫頭的行動卻靈活輕捷了了不少。
這狡猾的小丫頭!
天獒發力一擺腦袋,須發怒張,一聲大吼,那層滯澀立時消去。
可是幼蕖已經趁方才那一絲縫隙的機會,猛然縱起,大喝一聲“前輩小心!”同時掌中一圈銀虹,環腰疾掃!
幼蕖使出了有生以來最強的一擊,榨干了經脈里所有的靈氣,用上了師父師兄師叔師姐教她的所有技巧,盡在這一擊。
天獒張口一吐,一道風圈噴出,正被劍光迎上,風圈被劍光攪得支離破碎。大感意外的天獒終于被劍光逼得閃身退后,前爪連擊,堪堪抵消了劍光。
這一招,縱容是天獒心存輕視,只出了兩分力,可被一個還沒筑基的小丫頭逼到后退、出招,也是前所未有了。
“多些前輩指點!”
地上幾絲黑毛打著卷兒,天獒痛心地盯著自己的毛發好幾息,再看看對面的小丫頭氣喘吁吁,臉色通紅,汗珠子直滴,那是累的,天獒肯定,不是嚇的。
這丫頭還真是膽大!
幼蕖兩條腿都在打顫,鼻子里直喘粗氣,她感覺自己簡直像一頭打著響鼻的老馬。那一擊逼退了天獒,也逼得自己腦子里“嗡嗡”直響,四肢都是麻木的,抬抬手指都極困難,若真是對敵,對方此刻只要一伸手就能要了她的小命。
天獒停住,居高臨下地端視那個強撐著自己的小丫頭,輕輕自鼻子里哼了一聲,那氣勢雖然已經收攏不再外放,但巨大的身影依然是淵渟岳峙,威嚴無限。
黑云兒一溜小跑上前,歡歡喜喜地拱了拱幼蕖,卻差點把幼蕖拱趴下。幼蕖一個踉蹌才支撐住自己,哀怨地看向小黑豹子,小黑豹子無辜地望過來,尾巴一甩一甩。
這家伙!
幼蕖沒好氣地丟了個白眼過去,用顫抖的手掏出一把紫色朱果,胡亂塞進嘴里狼吞虎咽,嘴角果汁淋漓,還滴答了幾滴在道袍上,完全沒有形象。
天獒見過的弟子,不是恭恭敬敬就是畏畏縮縮,至少也是規矩整潔的罷!即使是自信得神采飛揚的天才弟子,在這七級靈獸面前,也是進退分寸把握得剛剛好。那些曾被天獒一掌拍飛的倒霉弟子,更是膽戰心驚,被嚇得簡直要魂飛魄散!幾曾見過這樣的小姑娘!
又黏糊又嬌氣,跟個小黑豹子抱作一團。又無畏又狼狽,還敢吃得這樣無遮無掩。頭發亂糟糟的,道袍臟兮兮的,一臉的笑容則是傻乎乎的!竟然都不為自己的狼狽樣兒羞愧!
紫色朱果的效用果然好!幼蕖在心里贊了一下提供經驗的祁寧之,在天獒嫌棄和不能置信的目光中,破罐子破摔地舉起胳膊擦了擦嘴,終于穩穩地站直了身子。
天獒眼角抽了抽,瞟了一眼自己紋絲不亂溜光水滑的黑毛,再瞟一眼那天青色道袍袖口的幾點濕潤,再瞅瞅黑云兒嘴邊幾綹子可疑的黏結毛須,心里突然生出股郁悶來:這是,以后,要既當爹又當娘地照顧臟娃娃么?
“黑云兒,我走了!你要聽天獒前輩的話哦!有空我來看你!”小姑娘揮了揮手,笑瞇瞇的小模樣根本不像是剛剛惡戰一場。
“天獒前輩,我下次再來請您指點!”
清脆的聲音里透著歡快,天獒維持著莊重威嚴,這莊重威嚴讓它無法表達拒絕的意思,它皺著眉頭,努力用冷冷的眼神想令小丫頭知難而退。可是那個不長眼的小丫頭只當天獒是默認了,歡快跳脫地又謝了一聲,轉眼跑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