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與語:
楓林里那方白石是紅葉師伯親手布下,據說是昔日一起歷練所得。雖不是奇石寶材,紅葉卻珍惜不已,她時常徘徊于紅葉白石之間,甚至端坐于白石之畔,百年來一直如此。
誰不知道紅葉師伯對這方白石的看重?
唉,幼蕖小師妹不知道。
幼蕖還沒來過楓葉林。因著不想招惹米氏姐妹的緣故,她極少往紅葉身邊湊。有請教也是在玉臺峰集中授課的時候才去向紅葉問詢一二。
小師妹乖巧又懂事,怎么可能會去楓林里搞破壞?是以魏臻與唐云都沒想起來特意提醒一下小師妹這個禁忌。
等黑云兒跟著幼蕖回來了,師兄師姐都是歡歡喜喜來逗小豹子玩,也沒顧得上讓黑云兒躲開什么地方。
明明小黑豹也是伶俐聰明的小靈獸一只,怎么這么巧就拍碎了那方白石?
“師姐!”米蘭氣沖沖地開了口,話鋒直對著唐云而去,“這豹子方才竟然意圖傷人!要不是米珠她閃得快,早就受傷了!這也就罷了,我姐妹也不至于這般計較!你是知道我師父極喜愛這塊石頭的,卻縱容著這靈獸來此搗亂!我姐妹二人落個看護不力是小,可是師父她重傷新愈,怎么禁得起……”話到最后,已是帶了哽咽。
“是啊,這方石頭,可是師父她……她當年與同門一同尋到,布于此處,時時拂拭,干凈得不染塵埃,我們一眾弟子輕易都不敢觸犯,如今卻成了這般……師父她極重同門情誼,該多難過!”米珠也委委屈屈地接了幾句。
不就是塊石頭?
幼蕖正要道一句“白昱峰擅于金石修補的高手眾多,且試試看能不能請人來修補下”,突然省起米珠口中的“她與同門”,這個“同門”只怕不是別人,莫不是……師父?
石頭當然不能代表師父,何況師父說過什么紀念物都比不上活人重要。可是,她身為白石弟子,如何對重情誼的紅葉師伯說這些?
何況,確實是黑云兒闖了禍。
幼蕖咬著嘴唇,有一下沒一下地拍著黑云兒,心里愧疚,卻對黑云兒怪不起來。護短不護短另說,按靈獸的成長年齡來看,小黑豹子還是個不懂事的娃娃呢!難免對山上一切都很新奇,她今兒又丟下了它,鬧騰成這樣,她自然也有責任。
“索幸沒有傷到人!兩位師姐受了驚嚇,我代黑云兒向你們陪個不是,回頭一定好好兒教它!”幼蕖誠心誠意地施了個禮,又問米蘭,“米師姐,請問紅葉師伯何在?我要向師伯當面賠罪,然后想法子來彌補過錯。”
米蘭一嘆:“這豹子野性未馴也是有的,我們哪會真的這么計較!若是傷到我們能讓這豹子撒了興也就罷了……可是你看看這鬧得!我們可不是為自己!你可知道我師父她多愛這林子!師父她這兩日閉門調息呢!上次的傷,唉,還沒好透。我們都盡力壓著不讓動靜傳過去了,就怕師父她又牽動傷勢……”說著又紅了眼眶。
幼蕖愈加羞愧,一時不知如何開口。
“哼!”米珠鼻子里哼了一聲,扭了頭過去,不看那些碎石,顯然還是惱怒得很。
魏臻正要開口,唐云上前一步,擋在師弟師妹身前,溫聲道:“事情已經發生,氣也沒用。不如我們先來想想法子,看如何彌補。這楓樹好說,后山有幾棵火星楓長得比這還精神,魏臻你待會兒就去移來補種上。”
魏臻趕緊應道:“好!我馬上就去!小半天就能弄好!”
唐云又對米蘭誠懇道:“黑云兒還小,又是剛來,也怪我沒好好告訴她們這些事兒。我這當師姐的責任最大!白昱峰修補金石不在話下,我去請手藝最好的兩位師兄來,看看能不能盡量恢復如初。”
大師姐說的話到底分量不一樣,態度也好,安撫作用相當明顯。
米蘭為難地猶豫著,似乎也想息事寧人,可米珠卻忿忿開口:“再如何補,也是碎了的!”
“是啊……”米蘭語聲柔和下來,話卻是一步不讓,“再如何修補,也不可能完全恢復舊貌,哪怕少個小石頭渣子,師父她老人家也會心疼的。而且,難道要我們欺瞞師父,說這石頭一點事兒也沒有?”
唐云張了張口,卻是接不下去,她當然是不想告訴紅葉真人這事,但是真如米蘭所說,難道要欺瞞師長?這話說開了可就不好了。
場中一時沉默。
幼蕖見唐云擋在前面,只覺得不安又愧疚,心里頭飛快地思量著,要不要請教一下二哥?二哥修補手藝也是沒得說,或者重新尋一塊差不多的白石來?從少清山上尋,意義也勉強比得上這塊碎了的白石罷……
“為何都聚在此處?”林外忽有清冷的聲音傳來。
幼蕖與唐云心頭都是一個激靈,紅葉師伯!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眾弟子趕緊讓開一條道路,紛紛躬身行禮。
紅葉真人緩步走入林中空地,她并未著宗門制衣,而是一身白色衫裙,領口卻露出一圍朱紅色繡襮。裙衫飄拂間身形窈窕如少女,但是面容沉靜,氣韻不凡,到底是金丹真人底蘊,不是道門新進可比。
紅葉應是剛剛出關,姍姍行來,從容的步履在走近那堆碎石時頓住。
“這是……怎么回事!”聲音里驚愕,隱隱透著幾分壓抑的怒氣。雖然仙姿儀態依然,可是眼神與語氣都突然轉為如劍犀利。
米蘭為難地看了看幼蕖這邊,微微曲了屈膝,回稟道:“師父,幼蕖師妹的靈獸黑云兒一時淘氣,拍碎了這方白石,我們正在想辦法呢!師父您莫動氣!這豹兒畢竟不比人懂事!”
唐云掐著手心,打算冒險給師父墨川真人傳個訊,怎么偏巧師父今兒就去了山下呢!
米珠卻親密無間地來拉住了唐云的手:“唐師姐,你說這可怎么辦啊!你說的白昱峰的師兄,真的能將這些碎石末子給修好么?”
唐云嘴角抽了抽,不耐煩地抽出手,手動作得如此明顯,卻是不好再傳訊了。
米珠嘴角彎起,退后一步。
幼蕖面上紅漲,上前恭恭敬敬再行了一禮,謹慎地開了口:“師伯,黑云兒是我的靈獸,是我今日沒看管好它,責任完全在我。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