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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對不起。”沈悸摸了摸鼻子,一聲干咳,在席九發火之前先道歉,“下次,我一定先跟你打電話。”
席九壓著火氣,磨牙,“你最好有事。”
本想說擔心她,順便跟她一起看極光的沈悸:“……”
“咳咳咳咳……”
不知道是不是信號不穩定的緣故,伴隨著他激烈咳嗽,全息投影的身影閃了閃。
等咳嗽停了,他才道,“胥蒼很擔心你。”
“用不著。”席九冷聲道。
一聽就知道是氣話。
沈悸輕嘆了一聲,“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但我想你肯定很珍重這個哥哥,阿九,別把時間在重逢里浪費。”
天邊極光絢爛,把整個冰川都映照的夢幻。
直升機已經停下,方鶴霆跟櫻櫻把自己裹的跟熊一樣,跑外邊看去了。
看見沈悸的全息投影后,寧不言只神色頓了那么一瞬,沒說什么,帶著人下去了。
只剩席九。
席九站在直升機門口,看著天邊那美麗光景默了會,垂下眼,“在我原來的家里,家人一個一個死去,我卻被一直蒙在鼓里,直到最后只剩下我一個人,他們說是為我好,是只希望我快樂……”
“在這顆星球,席家的親人也四分五散,他們把我制造成災星,說是為了保護我……”
席九眼中嘲諷濃郁,似乎在嘲諷別人,又似在嘲諷自己,“我突然覺得我自己活的很可笑。”
沈悸沉默了會,輕聲道,“對不起。”
席九斜睨他,“你對不起個什么?”
沈悸的虛擬投影,在席九手上戒指映照著的方向,不時的因為信號閃那么一下,顯得更加虛無縹緲了,他看著席九,又靜了片刻。
“我從出生就帶病,很多給我看過病的醫生都說我活不過十歲,我爸媽為了讓我活下去,無所不盡其極,甚至跟你定娃娃親。”
沈悸聲音淡的像水,透著些清冷的悠遠,“沈家欠席家一命,到頭來我多病多災,我媽常罵我爸,說是報到了我頭上。你那時候,走到哪哪必會發生點災難,是真的很邪門,我的病也會跟著變重,有時候,連我都覺得,是你克的我。”
席九斜倚在門上,雙手環胸,眼稍挑起,似笑非笑,“僅僅是覺得?”
沈悸又咳嗽了一聲,跳過這個話題,“我爸一直念著席知啟這份救命恩情,所以在很多次,你拿退婚耍弄他們,我媽氣到大哭,罵你,我爸只嘆氣,說是沈家欠你們的。”
如果是別的人,犧牲的人被授封為烈士,沈家可以有無數種辦法去報答。
但這是席家。
席家的權勢,甚至比沈家還要高重。
他們除了還命,和永遠低席家一頭之外,根本沒有任何辦法用權勢錢財去彌補。
本來訂下婚事,兩家算是綁定的親家,無論席家發生什么事,沈家都會無條件幫忙。
沈家在北帝城是立在金子塔頂尖的勛貴,手握帝國最重軍工,誰提起都客氣又小心的害怕招惹。
可就是這樣的沈家,在席家面前,什么都不是。
沈家面對席家已經把高傲的頭顱垂到了最低,席家卻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寸進尺,辱上加辱。
因為沈家欠席家一條命,那無論受席家多大的羞辱,沈家就一直得受著而不能反抗。
稍微反駁幾句,席家就會拿這條命說事。
道德綁架也好,其他也好,沈家這些年在席家面前,真的從未能抬的起頭過。
而這些羞辱,多數來自于席九的身上。
導致,兩家有婚事,卻鬧的跟敵人一樣。
但沈家從未反駁,或者出手對付席家。
因為沈家欠席家的。
秦曉曼每次罵沈重山,沈重山都任勞任怨,只默然的勸她說,“席老太君失去兒子的痛,就像你覺得自己失去悸兒的痛一樣,這是我們永遠無法還給席家的。”
每次聽完,秦曉曼就會撕心裂肺的大哭一場。
道理都懂,她也能體會到。
可就算體會那也只是體會席老太君做為一個母親,黑發人送白發人,失去唯一兒子的痛。
席九她算什么,她憑什么?
以前沈悸就算再恨,再討厭席九,對于席瓊枝,也還是尊敬守禮的。
也念著她,一直隱忍著沒對席九下手。
想等著,哪天席瓊枝去世了,席九無依無靠,再讓席九體會一下那種從嬌生慣養的貴族公主,墜落進泥潭的極致痛苦。
但沈悸還沒等到,席九這身體里換了個靈魂。
變得厲害起來……
“其實,就算現在想想,我也是厭惡以前的席九的。”沈悸很坦然的實話實說,輕抿薄唇,“但現在知道了一些事情,又覺得,以前的席九有些可憐。”
厭惡她,是因為,就算她可以活的驕縱任性,那她也不該把這些當成她頑劣惡趣,仗著權勢,無法無天欺辱人的理由。
覺得席九可憐,是因為現在知道,成為災星并非她所愿,被家人打著愛和保護的名義,變成那樣一個人。
一切恍然都抵消了。
“我媽為了我,低三下氣,忍辱負重,被你各種羞辱耍弄,我媽自然也是討厭你的,但你救了我,你變了個人一般,我媽開始覺得是她自己以前對你有偏見,想要彌補向你道歉。”
應該說,不止秦曉曼,所有的人對席九都有偏見。
畢竟一個災星。
“我媽是為了我,如果你覺得她以前罵你難聽想要報復,都可以來找我。”
說到這,沈悸突然笑了一聲,他一聲長嘆,“我從小有病,天天都在害怕我還能活多久,明天會不會死,后來遇見了聞青時,我明知道他是在利用我,拿我的身體做實驗,我也假裝不知道,各種配合他,因為我想活下去,我想去看看星際宇宙,看看其他的星球……”
沈悸側頭,看著夜幕下席九凌亂發絲下的側臉,眸色漆黑,“以前我討厭你,現在我纏著你不放,如果真的要說起來,我也挺可笑的,不是嗎?”
席九沒說話,眺望著遠處冰原上的極光。
沈悸陪著她一起看。
過了好一會。
下邊傳來寧不言的聲音,“席九,走不走?”
沈悸才又開口,“阿九,或許是方式錯了,但他們是愛你的,也可能那是當時他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而且,活著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你就算生氣也回不去,改變不了過去,不是嗎?”
“沈平安。”席九沒去搭理他這句話,突然側頭喊了他一聲,半瞇著好杏眸,漫不經心道,“其實你生日那天晚上,煙花綻放的時候,你說的話我聽見了。”
沈悸一怔。
席九瞥他,慢吞吞道,“想都不要想。”
說完,直接精神力隔斷戒指里投影通訊。
沈悸的全息投影消失。
在考察站外邊的沈悸:“……”
他那天晚上,說的是:[阿九,我想再次向你提親,重新商談我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