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恢復默認
作者：九虎叔夜
“其實……南朵姑娘并非是荒钚人的奸細吧？”兩人沉默片刻，沈一心忽而開口問了一句同之前話題極不相干的話。
東方伽鎖苦笑一聲，眼睛看向那支快要熄滅的火燭，聲音沉沉道：“看來，沈姑娘已經去過積谷倉了……”
“南朵姑娘不止不是荒钚人的奸細，相反，她還憑借一己之力，殺了那一百多個荒钚兵？”沈一心的眼神里，透露著幾分對事實的篤定。
這回，東方伽鎖沒有搭腔。
只是，在他的右側臉頰上，迅速出現一道又清又淺的淚痕。
東方伽鎖微微偏頭，將那苦澀的淚水，順勢吃進嘴里。
“所以，積谷倉里的香、燭、供品，是東方城主為祭奠南朵姑娘，專程帶去的？”沈一心繼續道：“南朵姑娘先將荒钚兵引至積谷倉，又想法子殺了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最后，南朵姑娘被剩下的荒钚兵殺死。”
沈一心的語氣里沒有疑問，很顯然，她十分確定，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
果真，東方伽鎖在沉默了半晌后，才放棄抵抗般地說道：“那些東西……是我帶去祭奠她的。因為，她的尸首早已同那些荒钚兵的尸首一起，被大火燒成了灰燼。我不知道哪個是她，便將所有骨灰，都聚到了積谷倉的東北角。我還特意帶去了油布，蓋住她的骨灰。我希望……她走的時候能體面些，不要再被秦城人辱罵……”
沈一心略略沉思了一下，忽而道：“東方城主，若我所料不錯，你們秦城建在地下的積谷倉，應該離護著白色人形火掌、由你的曾高祖東方風所設的那道機關不遠吧？”
東方伽鎖抬起頭，他的雙眼在明火的照耀下，不由自主地閃了閃：“此事……沈姑娘怎么猜得到？”
東方伽鎖這樣說的意思，便是沈一心猜對了。
沈一心將目光放到石洞口處，徐徐道：“今夜在積谷倉時，我聽一位善于鉆研偃甲之術的義妹說，在墻的另一側，聽到了精妙機關運行時的‘咔噠’‘咔噠’聲。而你方才見到的那位衛神醫，則發現積谷倉的地上有毒。”
說到這里，沈一心故意頓了頓。
她向東方伽鎖臉上直直掃過，見他意味深長地笑著，便繼續說下去道：“我猜，那機關，應該就是當年東方風所設的那道隱秘機關。而積谷倉地上的毒，則是自那道機關中流出的、在秦城地下天然形成的毒液。按理說，那些毒液本應在東方風的機關當中，但不知為何，卻流到了積谷倉里……”
如若東方伽鎖身體狀況良好，見沈一心在僅有的兩條線索下，就能有那么一番精彩絕倫的推斷，他必定會跳起來為她叫好！
可礙于羸弱的身體，東方伽鎖最后就只能笑笑。
他告訴沈一心，許是東方風設下的那道機關年久失修，又或許是被別的什么外力傷了。
總之，正如沈一心所說，本應待在機關里的那些毒液，竟有一日，徐徐流到了秦城人的積谷倉里。
里面的糧食，無一幸免地全都沾染上了那種毒素。
當時，秦城正值荒钚兵攻城的危難之際。
外面的糧食馬上就要吃完，整個秦城的百姓，都在等著積谷倉糧食的救濟。
東方伽鎖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
若將那些糧食拿給秦城百姓吃吧？他們會被全部毒死。
若不將那些糧食給秦城百姓吃，他們最終又會被餓死。
好像怎么選，秦城，都會進入一個死局。
自從接手秦城之后，東方伽鎖就總是面臨這樣兩難的境地。而這一回，他仍舊束手無策。
一直陪在東方伽鎖身邊的荒钚姑娘南朵，此時溫柔捉住東方伽鎖的手，雙目含情道：“伽鎖糊涂，這種事還用選嗎？那些糧食被淬了毒，自然不能再吃。你和秦城百姓，要等著那位叫做沈一心的將軍來解救秦城于危難才行。”
南朵不止善解人意，后來，更是主動請纓，當了那個引荒钚兵去秦城積谷倉的向導。
本來，那幾百名荒钚兵打算直接將秦城積谷倉給燒了。但南朵卻建議說，這么些糧食燒了可惜，不如搬回荒钚去。
就這樣，一百余名負責搬運糧食的荒钚兵手上、身上染了毒，很快倒在地上，便死了。
其余荒钚兵發現端倪，先是斬殺南朵于當場，后又放了一把大火燒了積谷倉，就速速離開了。
而“主動”帶荒钚兵去積谷倉的南朵，自那之后，便成了眾矢之的。
秦城人唾罵她、厭棄她，出賣秦城機密，恨不得將她的尸骨從火里挖出來，鞭撻千遍、萬遍。而荒钚人更是對她的背叛恨之入骨，想把她挫骨揚灰。
“既南朵姑娘不是奸細，東方城主又為何不替她正名？”說實話，沈一心問出這句話時，心中是十分沒有底氣的。因為，她已經大致猜到了東方伽鎖的心思。
果真，很快便見東方伽鎖苦笑道：“正名？我需要給阿朵正什么名？她在秦城又有什么名需要我來正？一直以來，我與她相好，秦城人就皆不待見她，說她是狐貍精，專門來迷惑我的。如若我給她正名，反倒顯得有些欲蓋彌彰。不如……就這樣吧！呵呵！其實這樣也好。畢竟，人都死了，還在意什么身后名不名的？只要我一直記得她的好……便就是了……”
雖嘴上這樣說，但東方伽鎖臉上，明顯替南朵不忿和委屈。
不過，亦正如他所說，南朵姑娘人已經死了，就算這時候真的給她什么虛名，她也不知道了。還不如……就讓東方伽鎖一個人，躲在什么旁人看不見的地方，安安靜靜地想念她。
“東方城主！粥來了！你快趁熱喝些！”東方伽鎖話音落下沒多少時候，之前那個跟隨沈一心他們一同進入積谷倉的王冕校尉，忽然端著一碗熱粥，出現在石洞門口。
東方伽鎖示意王冕將粥放到他手邊，之后，卻并沒有要動手去拿的意思。
“城主！你喝些吧！這些粥是沈將軍替咱秦城人爭取來的……城主，你之前把能吃的東西，全都分給了老人和小孩兒，你自己……已經有足足十六日沒有進食了！你吃一點兒吧……就當末將……求你了……！”說話的時候，王冕一個堂堂七尺男兒竟有了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