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許青荷看向皇帝的目光里，有痛恨，有失望，有懊惱，有憤懣。
她不明白，為什么這世上會有人對長生一事如此執著。
甚至，到了成瘋、成魔的地步。
不過很快，許青荷就不生氣了，因為，她忽然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只聽她冷冷開口道：“不錯。《和鑾經》上確實有記載長生之法。且我給你那本，亦當真是我故意抹去的。接下來，只要你肯認認真真回答我的問題，我便把真正的長生之法，寫下來給你。”
“什么？！”這下，輪到皇帝不相信了。
他不是不相信這世上有長生之法，而是不相信……這長生之法能得來地這般容易！
只需……他回答幾個問題就可以？！
那還等什么？！
皇帝當即欣喜若狂、兩眼冒光地望著許青荷，嘴里催促道：“你快問！你快問！”
一時間，期待、瘋狂、憎恨、興奮……這些表情，反復交織在皇帝臉上，讓他本來十分干癟的面部，登時變得豐富許多。甚至，有些扭曲。
對此，許青荷不僅沒有感到厭惡，反倒勾起了她年輕時迷戀皇帝的那種異樣感覺。
那時候，皇帝看她時，也是這般執著、熱烈的眼神。
許青荷只看了一眼，就立即沉迷其中，不能自拔。
如今皇帝雖然老了，頭發胡子一大把了，但還是能用那種熾熱的眼神，勾動許青荷的心弦。
在意識到自己對皇帝余情未了之后，嘴上一直說著“恨皇帝”的許青荷，口氣間竟陡然軟下來三分，她幽幽道：“你……你那時為何要害我和御兒的性命？”
說來說去，許青荷最關心、最介意的，一直就是這個問題。
畢竟，這個問題是她對皇帝由愛生恨的直接原因。
在得到許青荷一定會給他“長生不老之法”的保證之后，皇帝沒有猶豫，他大大方方承認道：“因為朕討厭女人！”
“討厭女人？”這個回答是許青荷始料未及的。
“嗯！”皇帝又點頭確認一遍，并道：“朕不止討厭女人，還討厭女人給朕生的孩子。朕多年來，一直在尋求長生之法，就是為了不需要女人來替朕傳宗接代。因為只要朕一直活著，朕就一直都在。朕不需要子嗣……不需要……”
“為何？”沈一心發現，在聽到皇帝的回答后，許青荷原本升起些許期待的一對眸子，忽然間黯淡了。
“為何？哼哼！”此時的皇帝，已經不再是那副懼怕許青荷的模樣。
他大大方方地冷笑，并在丹爐前來回走動，道：“你既然能潛進朕的皇宮，并扮作朕的母后多日，就不應該不知道，朕這偌大的皇宮之中，連一個妃嬪都沒有吧？”
“這……”這件事，許青荷確實覺得奇怪，她緩緩道：“我聽宮中的人說，你本來有些妃嬪的，但后來，她們卻因為犯了這樣、那樣的宮規，被你給處死了……不對！能入宮伺候你的，大都是深閨里長起來的官家大小姐，她們個個自小習禮儀、懂規矩，又怎會全都犯了死罪？難道是你故意……？！”
“不錯！”說起這件事來，皇帝蒼老、干癟的臉上，竟有幾分得瑟。仿佛，殺了那些無辜的妃嬪，是什么天大的功勞一般。
“所以……你也要殺我？也就是說，在你心里，我和你的那些妃嬪，一直都是一樣的？！”許青荷本以為，她與皇帝相遇在玲瓏派，兩人相愛，亦并非是家族聯姻，故，皇帝應該多少是喜歡自己的。
可……
呵呵！
看吶！天下所有女人都認為，她在男人心里的地位不同于其他人。
可實際上呢？有些男人，就是什么女人都不愛。
他們終其一生，只愛自己。
“你接近我，自始至終……就是為了得到《和鑾經》？所以，在后來得知《和鑾經》里沒有你想要的長生之法后，便故意對我冷淡，并說些貶低的話，讓我主動離開，好再派人追殺我們母子二人？！”對于這個猜測，許青荷心里一萬個不愿相信。
她寧愿相信，皇帝是因為與她許家的世仇才追殺的她。
亦或是皇帝本來愛她，但中途變心了，故而因愛生恨，要殺死她……
這些荒誕的理由，許青荷都能接受。
唯一讓她不能接受的，就是皇帝從一開始就沒愛過她！
這種癡心錯付的懊悔，和被欺騙后的挫敗感，沒有經歷過的人，是永遠不會明白的。
所以，許青荷瘋了。
她清秀的面龐開始用力、變形，她將皇帝逼至一丹爐旁的墻角里，目眥盡裂地瞪著他，咬牙切齒道：“那御兒呢？為什么……你連御兒也要殺？！”
皇帝看許青荷癲狂，才終于有些回過神來地害怕了。
他躲在角落里，用兩只手哆哆嗦嗦地虛掩住自己的頭，求饒道：“你別殺朕！你說過，只要朕老老實實回答你的問題，你就把《和鑾經》里的長生之法告訴朕的……”
許青荷盡力控制住自己已經變形的面部，一字一句道：“好！那東西我給你。不過，你得先告訴我，你為什么派人殺御兒？”
“為什么？為什么……？”皇帝連忙抱住自己的頭，待兩只眼睛完全隱藏在胳膊下面后，才敢出聲作答道：“因為朕討厭女人，所以，連同女人給朕生的孩子……朕也討厭！”
聽到這話，許青荷頓覺五雷轟頂。
“怪不得……怪不得這么多年過去，你膝下，就只有十一皇子一個孩子！御兒……倘若御兒不是我當年拼命保護下來，恐怕，也早就遭了你的毒手了！”
“嘻嘻嘻嘻……”
皇帝突如其來的笑聲，讓沈一心感覺有些頭皮發麻。
“都沒有用！孩子……妃嬪……都沒有用！只有朕一直活著才有用！朕要長生！朕要長生！”不知道是對殺死自己妃嬪、孩子有所懊悔，還是皇帝的本性就是如此狠毒、惡劣。總之，聽了許青荷的指責后，皇帝竟忽然笑了，他的笑聲中夾雜著凄厲、執拗、興奮和一絲讓人捉摸不透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