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這樣的秦羅衣面前，沈一心的氣勢，竟自然而然地弱了三分。
“哼！只因我格外討厭那些形容丑陋、長相粗鄙的俗間男子！我見到他們……我見到他們就會渾身發抖……惡心！惡心！”說著說著，秦羅衣的舉止竟瞬間變得瘋狂。
沈一心心道：看樣子，她當真是十分痛恨那些不修邊幅的“丑男子”。而這其中的緣由……怕是我已經知道了。
“是以……我的蝶衣宮里才皆是女子！而平日里，若非要事，我也絕不會踏出宮門一步！”說這句話的時候，秦羅衣的語氣已經漸漸平靜下來。
“好了！東拉西扯了這么多，該說正事了！”平靜下來后，秦羅衣便用一種試探的眼神看向沈一心。
沈一心知道，秦羅衣這是要提讓她放棄劉崢儀的條件了。
她嘴角掛著一絲微笑，沖秦羅衣點了點頭。
秦羅衣將雙手負到身后，用一種志在必得的語氣道：“你放心！倘若你愿意把劉崢儀讓給我徒兒，那我就會用自己的內力，替你打通任督二脈，讓你在最短時間內恢復全部功力！不僅如此，我還會助你回大禎，讓你繼續在涼州衛做你的大將軍、施展你的宏圖抱負！如何？”
秦羅衣知道，沈一心胸中有家國，故，她認為，沈一心定會接受自己的這個提議。
可誰知，沈一心竟一口回絕道：“秦宮主若是找我商議此事，那就不必再多說了。我不同意！我與儀哥哥兩情相悅，為何要將他拱手讓給秦姑娘？”
聞言，秦羅衣的臉上明顯有些吃驚：“難道你根本不想恢復功力？不想做紫珠將軍？不想保護大禎的百姓了？”
沈一心道：“自然想。不過，此事若要以失去儀哥哥為代價，我卻是不愿意的……”
沈一心這句話里，藏著五分真情，五分假意。
真情是，她確實不愿失去劉崢儀。
而假意則是，她并非因不愿失去劉崢儀才拒絕了秦羅衣的提議。
只因她有林太后交予的任務在身，近期無法回大禎罷了……
秦羅衣急道：“難道在你心里，劉崢儀比家國天下重要？！”
沈一心猶豫了一下，答道：“正是。”
秦羅衣忽然冷笑道：“我怎么覺得你這話十分違心？畢竟，你和我是一樣的冷血之人，又怎會過分在意這些俗世間的男女情事？！”
“秦宮主冷血？”沈一心笑著看了秦羅衣一眼，幽幽道：“我看不然吧……！”
秦羅衣皺眉道：“我……如何不然？”
沈一心突然風馬牛不相及地問道：“之前，我記得劉崢儀同我說過，秦宮主為了不讓他練功時走火入魔，曾輸送一部分真氣到劉崢儀體內。而秦宮主的滿頭墨發，亦跟著變成了蒼蒼白霜。怎得如今，秦宮主的頭發……竟又在短短一年多時間內，恢復成了黑發模樣？”
聞言，秦羅衣臉上竟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張。不過，眨眼間她就將那絲慌張掩蓋下去，并對沈一心冷冷道：“想我秦羅衣是誰？哼！一年多時間……足夠我恢復之前消耗掉的所有真氣了！我真氣恢復，頭發自然也就會跟著變黑。”
沈一心先是笑笑不出聲，隨后又將鼻尖對準秦羅衣的方向深深吸了兩口氣。
“你這是做什么？！”秦羅衣不自覺地往后退兩步，再不悅地看著沈一心喝問道：“簡直無禮至極！”
“嗯……是墨菊和黑牡丹糅合在一起的味道……”沈一心不著邊際地說著。
“什么墨菊、黑牡丹……？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秦羅衣忽然別過頭去否認道。
“我是說，秦宮主用來將白發染成黑發的東西，是墨菊和黑牡丹糅合在一起的汁液。沒錯吧？”沈一心從容地看著秦羅衣，語氣篤定道。
秦羅衣用不滿和贊賞的兩種復雜目光看了沈一心許久，最后才點頭承認道：“不錯……我正是用這兩種花的汁液，將白發染黑的。呵！你這后輩……不僅聰慧，鼻子還十分靈。”
見秦羅衣承認，沈一心連忙問道：“既如此，那秦宮主便是承認，自己眼下仍舊是滿頭白發了？”
秦羅衣點頭：“自是承認。”
“既是滿頭白發，那也就表示，秦宮主之前輸送給劉崢儀的真氣，并未完全恢復……對嗎？”沈一心追問道。
“不錯。”秦羅衣答。
“那秦宮主如何能說自己是冷血之人？”沈一心笑著將兩人的談話，重又拽回到方才的正題上。
秦羅衣不解道：“我真氣未恢復……同我冷不冷血，有何干系？”
沈一心道：“秦宮主方才說，倘若我將劉崢儀讓給你的好徒兒，秦宮主就會替我打通任督二脈，助我恢復功力？”
“不錯。我是這樣說的。”
沈一心抬眼看著比自己高出不少的秦羅衣道：“因我之前修煉過《長生簽》，故，若要助我恢復功力，那就需，一內力極為深厚之人將一半兒真氣輸送給我、沖破二脈才行……”
秦羅衣的語氣既無奈，又陰沉道：“此事……我知道。”
沈一心緩緩道：“秦宮主既然知曉此事，那為何還要在自身真氣未恢復的情況下，遠來鐸蠹，助我恢復功力？”
聽了沈一心的話后，秦羅衣的兩道濃眉，瞬間就擰在了一起。
沈一心繼續道：“只因秦宮主不僅不是冷血之人，還是對秦姑娘極為深情之人。是以，秦宮主便甘愿冒著自身真氣被散盡的危險，也要來鐸蠹尋我，以替秦姑娘求得她的心儀郎婿……是嗎？”
秦羅衣有些震驚地看了沈一心半晌，之后才認輸般地點頭苦笑道：“是。”
“其實……你早就發現了吧？”二人之間頗有默契地沉默了片刻后，秦羅衣忽然開口問道：“其實你早就發現了我是硬撐著……用‘風擺碧荷’的輕功，一路帶你來果頭山的吧？”
“是！在下早就發現了。”沈一心道：“走到半路時，我便聽見秦宮主胸腔微顫、氣息不濟，就知秦宮主的真氣并未恢復……”
“哼！你觀察得倒是細致入微。”秦羅衣背過身去，緩緩踱步至一塊兒半人高的方形石頭上盤腿坐下，再將兩只寬大衣袖攏在身前，又伸手拍了拍右側的空石頭處，示意沈一心坐到她身邊來。
沈一心會意，當即跟著坐了過去。
秦羅衣把手收回到袖子里，扭頭看著果頭山山下的一眾披了玄色薄紗的景色，滿目滄桑道：“我年輕時，曾十分中意一位女子……”
說完這句話后，秦羅衣忍不住偏頭看向沈一心。
其實，饒是像秦羅衣這般不諳世事之人，也是十分在意世人眼光的。故，她才會在第一時間看向沈一心，并想知道她對此事的看法。
要知道，秦羅衣喜歡女子一事，雖一直在江湖上有所猜測和傳聞，但卻從未有人從秦羅衣本人口中得到證實過。
如今，秦羅衣竟愿意將這個秘密告知給第一回見面的沈一心……
這多少讓沈一心有些受寵若驚和不知所措。
不過，沈一心面上卻仍舊強裝鎮定道：“我早就猜到了秦宮主喜歡女子。這實在……沒什么好吃驚的。”